作者:白羽
宣祈也悄然睨向这位雍王叔,说起来他对这位雍王叔印象并不深,父皇在世时也甚少提及这位雍王爷,他偶尔得到的消息也是他将成江治理得极好,每年的赋税,对于旱涝等自然灾害也都预防处理得及时,又加上他乐善好施,为人正直,在民间颇有声望。
既是贤王,此次他冒头替三国使臣引路本无疑窦,但在此非常时期,宣祈还是对于他的热心感到几分不适和怀疑。
“陛下。”燕国使臣杨弈起身举杯,“来前我王交待小臣,见着大唐陛下定要替他好好敬一杯酒,以表他愿意大唐联手合抗北国的决心,陛下,请。”
宣祈也拾起酒盏,遥请燕国使臣。
燕国使臣一杯酒水落腹,席上丝竹之音渐小,他叹道:“此番来唐,我王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还请大唐陛下勿要推辞,我王愿将他最心爱的三公主献与陛下,以结两好。”
晋国使臣贺文宏捋了捋山羊胡须,接着燕国使臣的话道:“说句不敬之言,大唐正经历风霜侵袭,这个时候我等本不该来扰,但自从北国王夺位崛起后,对我等小国经常打压。只要是他看上的,有兴致的,不论是海边的盐场还是山里的矿地,说夺就夺,强势如同暴风般恶劣,害得我等小国苦不堪言。”
陈国使臣十分赞同的颌着,似想起什么,脸色不虞,“前年我王带着王后巡幸边境,无意中碰见微服私访的北国王,他对我王后的美貌起了歹心,当场就挥兵进攻,将我王后夺走玷辱,我王气急之下挥师伐北,奈何北国兵力实在强悍,我王不敌,频频败阵,至今仍不知我王后是生是死。”
“是啊……。”燕国使臣义愤填膺,“这些年来我也暗中商议对策,但对北国王凶狠残暴,手下又有强悍的兵士将领,我们每每有所行动皆会被镇压和打击。如今大唐陛下胸有谋略,运筹帷幄,在叛帝滋助北国的情况之下,依旧能极好的控制住战事发展,不让北国敌军得逞。故此,我等王君决定助大唐一臂之力,共同战胜北国敌军,还天下彻底彻尾一个太平。”
这番话说得在场众人热血翻涌,既肯定了大唐在天下令人崇拜的地位,又肯定了现今的大唐陛下的领导能力。朝臣们的骄傲感倍增,至少在这一刻反摒除了对三国来使的成见。
宣祈很冷静的听完三国使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卖惨和联盟意图,看似迫不及待想为自己国家失去的领土或是人口找个说法,实则就是想借他的手灭掉北国,再加上联盟之事一旦结成,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还不是坐等收渔翁之利罢了。相反,一旦他不答应联盟,这三国极有可能转过头就与北国示好,联合北国齐齐攻唐也说不定。
总之,现在他是被架起了,应与不应,都很被动。
“在此困境,有燕国,陈国,晋国三国携手相帮,朕相信北国就算有再强的兵士和将领,也定会被我等摧灭,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不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先顺着总好过被人背后算计。
“大唐陛下果真胸襟宽阔,来来,小臣再敬陛下一杯。”燕国使臣说道。
第686章 一个局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
三国献进宫的公主全被安排在了储秀宫,因为未侍寝,都只是末能才人的位份。采玉亲自去安排的,回来后脸色就不大好了。
“谁惹我们采玉姑娘不高兴了?”雪娇凑上前打趣,直觉她脸上的表情黑得跟锅底似的。
采玉瘪着嘴偷偷往寝宫里看了看,只见袁嬷嬷撩帘进去,她才悄悄对雪娇说,“你是没看到那三国的公主,一个比一个妖媚,跟个狐狸精似的,偏偏还拽上天的样子,而且说句话那声音软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这要是让陛下见了,还能得了?”
这丫头这是为皇后娘娘抱不平呢,娘娘有孕在身不宜侍寝,她是怕那几个公主趁虚而入,坏了陛下和娘娘的感情。
雪娇轻轻戳了戳采玉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成日装着什么呀,怎会有这么肤浅的想法,再说咱们陛下是那种好色之人么?陛下和娘娘情比金坚,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情,但凡陛下有旁的心思,你家姑娘能依得了?何况陛下又不是这样的人,你赶紧把你这张臭脸去洗洗干净,不然一会儿进去服侍让娘娘瞧见,你再说出缘由来,陛下和娘娘没事都会被你整出事来。”
采玉一听大惊,赶忙揉了一把脸,“现在脸还黑吗?”
让她洗一洗,她却揉一揉,雪娇无语的看着采玉,越看越觉得采玉傻得可爱。
那厢宣祈从宴殿出来,吩咐随行的青蓝,“监视好各国使臣。”
“是,雍王爷那里呢?”青蓝面露警慎问。
宣祈边走边默了好一会儿,阴暗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模样,薄冷的夜风拂起他的袍角猎猎翻飞,“也不可懈怠。”
“是。”
“萧景仁到哪儿了?”
“据报还要半个月到京。”
回到坤宁宫,苏瑜已经歇下了。袁嬷嬷轻轻打开珠帘,宣祈径直走到榻前,轻轻坐落在榻沿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目光柔和的看着苏瑜,她的睡颜恬静而美好,只要这样看着她,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齿龉和矛盾都变得不再重要。
忍不住伸手轻柔的描着她的颜廓,像抚摸在温度适宜的纯净水中。
苏瑜缓缓睁开眼,视线清晰后看到宣祈温柔情深的目光,“陛下回来啦。”
“抱歉,弄醒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陛下满身酒气。”
怀孕的人嗅觉很敏感,尽管宣祈从宴殿出来散了一路,苏瑜闻着还是很刺鼻。
“朕现在去沐浴。”
等到宣祈沐浴结束又绞干头发,躺在榻上时已经是大半柱香的时辰了。寝宫里的宫灯被重新点亮,苏瑜靠在长迎枕上,手里拿着一本有关成江的地域志,津津有味的看着,宣祈躺到身边,也没松开。
“不困么?”头探过去,想看看苏瑜在看什么。
苏瑜偏过头,快速在他脸上一吻,“不困。”
宣祈没料到苏瑜乍然如此调皮,心中一阵动容,“怎么有兴致看成江的地域志?是因为雍王叔么?”
“以前只知道成江是个高水流水,峰连叠嶂之境,了解不深,这一会儿看了几页成江的地域志,发现其幅员辽阔,易守难攻,这雍王爷也是有福分,竟有这么个物富民丰的所在做为封地。”苏瑜又翻了一页,看着成江的地形图,感慨不已。
宣祈靠在苏瑜身边,想起了与雍王爷同来京城的雍王妃,“你与雍王妃接触过了,觉得她为人如何?”
她和宣祈都不是大意之人,特别是在这种非常时期,谁有意靠近,都会再三思量靠近的动机。她说,“事先我打听过雍王妃,好像是与雍王爷伉俪情深,还说她品性良善,心怀慈悲。今日接触下来,这雍王妃的确与传说相符,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她说她此行进京的主要目的,是离京多年不曾在父母膝下尽过孝,想到父母灵前上柱香,拜祭拜祭。”
要是没有所图,这倒的确是个很好的进京理由。
宣祈的缄默,让苏瑜好奇起宴殿上的情况,“那陈、燕、晋三国果真是来联盟一起对抗北国的?”
想到三国使臣各自说起联盟的原由,宣祈说:“看似诚意十足,但如此积极的态度总让人觉得他们是联合起来在图谋什么。”
“联合起来图谋?”苏瑜合上成江地域志,“谁和谁图谋?陈国、晋国和燕国?还是……。”
他想到的,苏瑜也想到了,“陈晋燕三国加起来也不是大唐的对手,所以有什么好图谋的?剩下的,便是你心中所想。”
宣瑜眸色一凛,露出淡淡暗芒,“北国王这是意欲釜底抽薪?他是不是看沈重霖迟迟没得到可靠的情报,急了,才抛出晋陈燕三国前来刺探虚实?”
“在这个局里,沈重霖只是个小角色,又或许他已经沦为了弃子。”
“那陛下猜出陈燕晋三国来使的真正目的了吗?”苏瑜有些担心,早些时候采玉和雪娇在寝殿外的话她其实是听见的,虽说各国国风不同,但身为王室公主,最忌品性不端,哪里容得下公主装扮花枝招展,像妓子一样妩媚动人?
“一旦结盟书一签,因要出手协助,所以大唐如何对北国用兵,在何处用兵都得明明白白摆上台面来,一旦北国得了先机做好准备,那我大唐的将士无疑于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这是叛帝拿去投诚的大唐军事布防图失效后,北国王想的又一辙吗?真是卑鄙,苏瑜摇了摇头,“既知晓对方的意图,那陛下大可将计就计,打北国一个措手不及。”
“阿瑜若为男儿身,定是宰相之材。”
徒然被人捧着脸,动情的看着,苏瑜有些羞窘,“只要陛下不怪臣妾干政,做陛下的妻,臣妾也很愿意。”
伸手揽她入怀,下颌抵在她的额眉间,她身子的温度通过掌心透入肌理,温暖了他整颗心。
次日。
陈、晋、燕三国使臣因昨夜宫宴甚欢,醉到半下午才起身。
雍王爷夫妻两个也在宫里歇息了整日。
沈重霖在沈府门口下了车,进到府里便见苏玫与一大夫模样的人正站在仪门那里说着什么。
他拧着眉走过去,苏玫正送走大夫。“出什么事了?怎么有大夫上门?”
第687章 监视
苏玫也是操碎了心,“阿娘今早起来咳了几声,她本就身子不妥当,我担心她染上风寒,这才请了大夫上门看诊,的确有些着凉了,适才大夫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妾身才将他送走。”
沈重霖点了点头,“还是你细心。”
说完,背过身就走了。
留下苏玫眼神疑惑,从前只要婆母有何不妥,沈重霖无不担忧,就怕婆母有个三长两短,他得回乡丁忧,落下了似锦前程。怎么这次瞧着,他不仅没表现出什么担忧,甚至连反应都极为平淡。
难道这是因为久病床前无孝子?
那也不应该呀,他就不怕婆母真有何不测,阻了他的仕途么?
沈重霖的确是不担心了,他的仕途已经注定不会依附在现任大唐皇帝身上。阿娘病了那么久,活着也是折磨人,折磨她也折磨旁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还省事省开支。
沈重霖已经冷漠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还要做给外人看,他还可能更冷漠些。
回房换了朝服便直接去了书房,依旧是让书房外的使役站远些,然后就有个神出鬼没的暗影跳进他的书房。
“可有联系到几时动手?”沈重霖沉声问。
暗影答道:“宫里我进不去,也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使臣,他们身边都有人监视着,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会被传到大唐皇帝耳中。”
沈重霖一拳捶在书案上,表情阴冷,“防备得如此厉害,看来皇帝并未真正相信三国使臣前来大唐的目的是联盟。”
“既然如此,你还得找到机会告诉三国使臣,不要着急提写结盟书之事,未免急功近利以致打草惊蛇。”
当天夜里,暗影成功接触到陈国使臣,传达了沈重霖的意思。
监视沈府动静的青蓝,他故意让监视使臣的隐卫开小差,制造机会让暗影达成目的,然后进宫向宣祈回话。
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宣祈倚在龙椅上眸光森寒。
“那暗影武功不弱,像极了从前叛帝身边的死士,属下怕跟得太近露出行迹,故而不曾听见他与陈国使臣都说了些什么。”
“沈府那里你不必再盯着了,沈重霖到底想干什么,看着这三国使臣便是。”
“是。”
苏瑜去看了宣晗,回来正巧见着青蓝从宫里出来。
青蓝行了礼,苏瑜问,“我有些想苗二姐了,改日她若得空,你把她和孩子都带进宫来。”
“是。”青蓝又行了一礼,退下了。
采玉扶着苏瑜的手腕,下石阶时说起了原先摄政王府的事,“姑娘,有桩事奴婢一直没敢说。”
“什么?”
“使臣进京前,奴婢不是告了一下日出宫去了么,是回摄政王府了,不仅见着了苗二姐,也见着了夏莲。”
苏瑜斜眼看了看她,没立即进寝宫,而是在院子里的雕花石案旁坐下,“瞧你这脸色,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贪上那么个婆家,相公再好又有什么用?”采玉长长的叹了口气,“夏莲一直没怀上身子,她婆母成日阴阳怪气的,如今王爷空置下来,夏莲事又少,不得不成日面对她婆母骂她不下蛋的嘴脸。她满腹委屈在程山面前哭诉,时日一长,程山也不耐烦。最近她婆母张罗着要给程山再纳一房,程山居然没有反驳,夏莲伤心得很,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硬于夏莲曾在她面前服侍过的,换作旁人,依程家婶子的性子只怕早休出门了。“可不能真的去死,夏莲想干什么?”
“夏莲不想在那个家里呆了,她让程山写休书,程家婶子就骂她破坏她儿子的好事,坏他儿子的名声,毕竟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一个动不动就休妻的男人?”采玉为夏莲抱不平,“我还记得当初夏莲执意嫁给程山,那程山对夏莲也是海誓山盟,说好的相扶到老,这才过了多久,就因为生不出来孩子,夏莲就要被如此嫌弃么?姑娘,奴婢真是心疼夏莲。”
苏瑜摇了摇头,叹道:“程家不是不想休她,而是不敢休她。”
采玉终于回过味来,“那也该看在姑娘的份上对夏莲好些才是,怎么能欺负她?”
“夏莲在我跟前服侍过,但她嫁了人自然是不能进宫再服侍我了。对于程家而言,不休夏莲还给她一个安身之处,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夏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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