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直到没再听到香莹娘半点哭声,苏瑜才将手里的茶盏递回采玉手里。
她眼帘下沉,身子略歪靠着圈椅,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但说的话却字字如冰,“看来你是准备好和我对恃了。”
“是……是。”香莹娘为这气势所摄竟不敢抬头回话。
蒋氏瞧着香莹娘没了先前的气势,连说话的底气都快没了,担心今日又要让苏瑜从她编织好的笼子里逃脱,出声道:“瑜姐儿你这什么态度,你是个主子,可香莹娘才是苦主呢,香莹的尸身现在还摆在屋里头,就等着香莹娘给她讨回公道方才出府呢。你这作派给谁看呢?怎么你把人逼死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论胡搅蛮缠苏瑜当初是很服章嬷嬷的,现在她又多了一个佩服的人,那就是蒋氏。她这一口信口胡诌的功底肯定不是嫁进孙家后练出来的,而该是从娘家带来的。
“三舅娘既是要替香莹娘撑住场面,那咱们就好好的从头说起。”苏瑜动了动身子,淡笑里竟是安宁美好,“香莹娘,你说我逼死了香莹,证据呢?”
这套路终于走上正轨了,香莹娘松了口气,这不正是她与三太太商量好的对话话本吗?若是有人问她拿证据,她便这样说:“昨晚香莹回屋就哭,说是姑娘你把她赶出景晖院,还说姑娘你要把她卖出去,这孩子由小就在老奴身边,她定是听了姑娘的话,害怕姑娘把她卖了,才想不开上吊,这样难道还不算是姑娘逼死了她吗?”
她几时说过要卖香莹的话?
此时死无对证,蒋氏便是紧抓这点不放来找她晦气的罢。
“首先,我没说要将香莹卖出去的话,再者,要说此事的源头,不正是她听信三舅娘撺掇给我递了壶下了蒙汗药的茶么?若是她昨夜没有背主,今日又岂会没了性命?香莹娘,你不去找三太太这个罪魁祸首,倒找上我这个受害者,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是孙家的丑事,苏瑜这样随意宣之于口,余氏觉得很是不妥。
蒋氏则脸青了大半,“你胡说什么?青天白日你就胡乱栽到我头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可是妨妹妹亲口所说,三舅娘不承认,那就该地妨妹妹逼死的香莹才对,更怪不到我身上了。”
苏瑜四两驳千斤,简单几句话便将蒋氏刺激到想将她活撕了,但这还不够。
“我昨日一见那香莹就觉得她很是乖巧,只是年纪小往后可以好好栽培,没想到倒叫妨妹妹先下了手,只是不成想竟栽培成把她的性命都交待掉了,香莹娘要找人讨回公道,的确要去找妨妹妹。”
“住口。”蒋氏一声恕吼,几欲抓狂,她已害得妨姐儿没了清白,再连名声也保不住妨姐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这是攀咬,你这是栽脏,你没证据还胡说八道。”
一旁暗观的余氏又被苏瑜惊到了,看着她不痛不痒几句话竟将蒋氏刺激成这样,蒋氏还拎不清上门去找晦气,这不是自寻不痛快么?
“既是如此,那便报官吧。”苏瑜神情淡淡地,与蒋氏的泼妇行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蒋氏和香莹娘心中一咯噔。
不对啊!
这明明该是香莹娘哭诉到最后要拿来威胁苏瑜的话,怎么倒从苏瑜嘴中这样云淡风轻说出来了?
“不可。”到这个份上,余氏大抵是看清楚苏瑜的打算了,香莹娘无何栽脏她不接招,更是将妨姐儿扯进来,一旦扯进妨姐儿蒋氏势必不肯,她会怒,会乱了所有分寸和冷静,苏瑜正好捏住时机,将主动权握到了自己手中,逼得蒋氏和香莹娘当场愣掉。
这么好的心机谋算,这样精准的当机立断,出现在个嫁人两个月被休出府的弃妇身上,余氏想不通。
“瑜姐儿,此事是家丑,不宜外扬,若是闹到官府,咱们孙家爷们儿在外的名声,女眷在外的名声,只怕都要受到影响。”余氏吃不准苏瑜会不会放过蒋氏和香莹娘,但先安抚提醒要害总是没错的,“咱们孙家才到京城立足,脚根尚且不稳,万不可闹出笑话来!”
“二舅娘,一条人命可不是笑话!”苏瑜煞有其事。
第78章 那婆子的证词
香莹娘心虚万分,牙齿吓得咯咯作响,这厅中有炭暖,可她的后背冷汗直冒。
蒋氏看到香莹娘如此不中用的样子,也是心虚,但她仍梗着脖子硬着头,“你少吓唬我,别以为你说报官我就会怕你,香莹死了,香莹娘是苦主,就算告官官府也不会听你一面之词。”
蒋氏语声一落,秋荷打帘将袁嬷嬷放进来。
袁嬷嬷一到就朝余氏和蒋氏福了身,尔后才道:“奴婢听说香莹死了,香莹娘告到二太太这里,说是我们姑娘逼死了香莹那孩子。我们姑娘素来善待仆妇使役,犯再大的错也不过是罚些月奉罢了。我估摸着姑娘受了冤枉,更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就去打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打探出些事情来。二太太,老奴找到了能替我们姑娘辨明清白之人,还请二太太听她说说话,也好还我们姑娘清白,还香莹一个真正的公道。”
袁嬷嬷本就是孙府的老人,只因孙玉漱嫁去了苏家,她跟去侍候。余氏对她客气,“袁嬷嬷,不知你说的人在哪里?”
“在外头候着,就等着二太太三太太传话呢。”
余氏看了一眼茫然的香莹娘,又看了眼不知为何突然得意起来的蒋氏,开口咐咐,“那就请进来吧。”
不论一会儿进来什么人,蒋氏都会一口咬定他是苏瑜的人,甚至可以杜撰说她是苏瑜买通的人。“袁嬷嬷打瑜姐儿出生就在她身边侍候,自然凡事都要替她操心。瑜姐儿才到京城一日,府中丫头还没混个熟脸儿呢,我倒要看看袁嬷嬷能找来什么人替瑜姐儿辩明清白,哼……。”
蒋氏这话的意思余氏很清楚,她是在说袁嬷嬷找来的人不可信,可若是能信她还是愿意相信,毕竟事情拖得越久最后就只能拖到老太太那里去,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她连这点府务都处置不好,定是要失望了。
蒋氏目光慢慢悠悠的朝门口看去,在看到进来的人时瞬间觉得一脸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你……,你……,混帐东西,你不在青晖院当值,跑到这里来多什么事?”
余氏也很惊愕,“那妈妈,你怎过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青晖院当差的那婆子,昨夜她才受了蒋氏一记窝心脚,现在胸口还痛着呢。
那婆子跪在地上,拿眼瞟了蒋氏又快速收回目光,对余氏说:“二太太,奴婢听了香莹上吊的事就觉着心里头难受得紧,也很是想不通瑜姑娘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那般招三太太记恨。昨儿上半夜景晖院发生什么事奴婢不知道,但出事前青晖院出了什么事,奴婢碰巧给遇上了。”
上半夜,青晖院!
香莹娘由跪改瘫,目色再也无光,先前在余氏面前的振振有词,此刻便是难吐半字。
蒋氏只觉喉咙有血腥,她不知道那婆子知道多少,但她的话还是让她感到不安。“我青晖院上半夜哪儿有什么事?有事也是嬉姐儿打景晖院重伤回来,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你胆敢冒犯主家,我就敢把你卖去做苦役。”
那婆子一听,胸口更痛了,她还没好全乎儿呢,三太太又说要将她卖去做苦役。那婆子心一横,想到什么说什么,“三太太,您可不能这样啊,奴婢是个老实人,当了那么久的差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对主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昨儿上半夜香莹娘从角门鬼鬼崇崇溜进来,奴婢去收月下吹晒的阴米,弯着腰正巧没让她看见。奴婢担心她使坏,小心跟着她见她到了三太太屋里。奴婢当时还想着既是来找三太太就该没事,正准备抽身时听到香莹娘的惊叫声,吓得奴婢站住脚。”
“奴婢怕三太太出事就站在窗外悄悄往里看,没想到竟听到三太太交待香莹娘让香莹拎着下了蒙汗药的茶给瑜姑娘送去,初始香莹娘以为是要命的毒药才吓得叫出声来。奴婢不清楚三太太和瑜姑娘有什么过节,可奴婢只是个下人,要是让三太太知道奴婢偷听,这份要紧的差事肯定就没了,这才没将事情曝出来。悄悄离开不久,景晖院就出事了,奴婢也以为定是瑜姑娘中了套,没想到竟是嬉姑娘被婆子抱了回来,还受了伤。奴婢吓得不轻,更是不敢多言。”
“昨儿夜里香莹上了吊,天刚亮香莹娘就到了青晖院,正巧又让奴婢给遇上了,奴婢想着都出事了,香莹娘怎么还偷偷来找三太太?香莹娘哭得厉害,奴婢才知道是香莹没了。三太太一听立即就将此事栽到瑜姑娘头上,让香莹娘到二太太面前来喊冤,说是最好闹到官府去,将瑜姑娘的名声搞臭,这里不比得什么上河县,老太太定会有所顾忌而不敢强留瑜姑娘,正巧就能将她赶出孙府。奴婢听了吓得不清,想着瑜姑娘可不能受这不白之冤,便跟着三太太和香莹娘到了二太太这里,只是奴婢远远躲着不知这院里到底是何情况。那时袁嬷嬷见着奴婢,瞧奴婢神情不对便问了原因,奴婢说了首尾,她这才领着奴婢前来替瑜姑娘证清白。”
那婆子说得唇角白泡翻飞,道出的话却让这个厅中针落可闻。
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个这样的缘故,如此一来香莹娘也是知道那蒙汗药之事,香莹为此丢了性命她还跑到青晖院让蒋氏当枪使。
余氏冷冷的瞥着蒋氏,嗤之以鼻。
苏瑜倒还镇静,毕竟她猜到的事实与那婆子说的相差无几。
蒋氏受了指认,还是被自己院里当差的狗给咬了,一时气血上涌,跨上前就给那婆子一巴掌,“下贱的娼妇,你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毁我名声,是谁给你狗胆,来人啊,找人伢子过来,我要把她卖去做苦役。”
按说那婆子如此背主,而蒋氏想到惩罚她的方式却是卖去做苦役而不是报官,足以证明她心虚。她心里更是清楚若是报官,她的名声以及孩子们的名声前程就都毁了,更得连累孙家,那时老太太是不会放过她的,老太太最有权处置她。
“三弟媳这是做什么。”余氏起身,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那婆子被打得脸红肿大片,足见蒋氏下手有多重。
“二嫂嫂,你别听这疯婆子胡说八道,昨夜就是妨姐儿和嬉姐儿跟瑜姐儿闹着玩儿,你看受伤的还是我的嬉姐儿,瑜姐儿不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蒋氏为了三房两个姑娘和自己的前程,有意放低姿态求余氏放过她。
“嬉姐儿受重伤。”余氏叹道:“香莹却为此事丢了性命,你以为一句玩笑就能描补过去?”
“不……香莹,香莹不过就是个奴婢,我怎么可能去害一个低贱的奴婢。”蒋氏没在余氏那里看到一丝希望,急得胡乱说话。
香莹娘一听蒋氏这样说她死去的女儿,那可是她亲生的,一时怒从心起,“三太太,做人要有良心啊,我们做奴婢的是低贱,但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早知你如此恶毒,我就不该答应你利用香莹的死往瑜姑娘身上泼脏水。”
“住口,你们……。”蒋氏指了指那婆子,又指了指香莹娘,“我跟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怨,你们要合起伙来害我?”
香莹娘痛哭道:“我的香莹啊,你死得好冤啊,阿娘不该助纣为虐,不该为了两百两银子去陷害无辜,更不该为了两百两银子把你一直放在屋里不发丧啊!”
蒋氏的戏又演砸了,如意算盘再一次落空。
“你还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扯拦你个贱妇的嘴。”
蒋氏上前撕扯香莹娘的嘴巴,余氏吓得不轻,赶紧叫秋荷进来阻止。
“住手,住手……。”
秋荷打帘,周老太太散着花白青丝在章嬷嬷搀扶下走进来。她刚醒就听说又出事了,连梳洗都来不及便匆匆往霞晖院里赶。一进门就见蒋氏在发威,要撕婆子嘴巴。
“阿娘,您怎么过来啦?”余氏赶紧上前扶住她,蒋氏吓得眼神直闪。
第79章 提点那婆子
“我能不来吗?再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要把瑜姐儿给活吞了?”周老太太仔细打量了苏瑜,见她没事方才宽心,但见蒋氏作派,一颗心又重新揪紧,“三媳妇,你为什么要撕婆子嘴巴,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老太太威严棣棣,这是当了数十年家老主母才有会有的气势。
那婆子赶忙朝周老太太磕了头,把将将在厅上说的话大同小异的又说了一遍。
香莹娘边哭边认,“奴婢鬼迷心窍,只可怜我那短命的女儿哎。”
周老太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颤着手指着蒋氏,“你一次又一次的兴风作浪,吃了大亏仍不见你消停,蒋明容,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将我们整个孙家都毁在你手你才甘心?”
“阿娘,阿娘我没有。”蒋氏终于胆怯,但嘴上仍狡辩。
“人证都在这里了,你还不认错?”周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平日里你跋扈无状,毫无纲常,我念着你是蒋家的姑娘,我孙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念着你是妨姐儿和嬉姐儿的阿娘,念着你虽多有不是但仍是我三郎的正房,我处处容忍,处处避让,你却蹬鼻子上脸毫无悔改和反醒,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不是?我今儿还告诉你,你揪着此事不放,那我也不放了。”
“阿娘,阿娘你要做什么?媳妇没做错什么呀。”蒋氏被逼到绝境,预感周老太太要出手,她这才不得不慌。她扑到余氏面前跪下,“二嫂嫂,看到嬉姐儿和妨姐儿的面上,你求我向阿娘求求情好不好?”
余氏一脸的嫌弃,“三弟妹,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次你的确太过分,我帮不了你。”
周老太太将目光放到苏瑜身上,蒋氏的作派她气归气,但这也是个试探苏瑜的最好时机。“瑜姐儿,这次你受冤枉了,你想怎么处置你三舅娘?是送官查办还是让你三舅舅休她出府?”
苏瑜明白周老太太在试探她,她一直希望自己和孙家三房的嫌隙那怕不能尽消,至少能淡点儿也好。“外祖母折煞阿瑜了,三舅娘是长辈,她再做错事,也轮不到阿瑜来定她的前程。”
“可是她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心里舒服点儿。”
这是逼她表态呢,苏瑜知道周老太太对她一直有个期盼,她又极不愿在她面前装腔作势,这才让周老太太日日忧心她的前程日子。
而蒋氏听了这话,一脸的不服,却又是半个字不敢多说,心里真真是将苏瑜恨毒了。
苏瑜在周老太太进来时就站起了身,此时她觉得眼帘沉得很,闹剧结束她也该回去睡回笼觉了。“外祖母,阿瑜不敢做主,不过不论外祖母怎样处置三舅娘,阿瑜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不论苏瑜这话是真是假,她能这样表态,还是让周老太太心里绷紧的弦松了松。
“只一件,还请外祖母允了阿瑜。”
“你说。”周老太太刚松的弦又紧了,担心苏瑜又出什么鬼点子难为她。
苏瑜说:“这那妈妈今日替阿瑜辨了清白,三舅娘如此恼她,那青晖院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不如将她给阿瑜,我那院里正好缺个热心的管事婆子。”
原来是这样,周老太太这才彻底放心。“可以。”
“谢瑜姑娘,谢瑜姑娘,奴婢以后定好好当差,绝不出差错。”那婆子以为就要被赶出孙府,就算不被赶出去,其他院里也是不肯要她这个曾经背过主子的奴才。瑜姑娘要了她,她简直喜极而泣,感动到五体投地。
香莹娘也一脸期待看向苏瑜,结果苏瑜只有打她身边走过去,“外祖母,阿瑜有些乏了,先告退。”
“好,去吧。”
那婆子跟着苏瑜离开,一行人出了霞晖院,那婆子跟在最后头。
袁嬷嬷拿眼往后瞟了瞟,苏瑜渐渐住了脚。她一驻步,所有人都跟着停下。
那婆子眼垂得极低,粗圆的身子恭敬得不能再恭敬。苏瑜看出她脸上的不安和忐忑,“那妈妈,可知我为何要留下你?”
那婆子陪着笑脸,应道:“自是姑娘仁厚。”
这答得挺中肯,足见是个有心思的。苏瑜双眸纯净,却是厉芒如潋,“你过奖了,我还没好心到真打算收留一个背主之徒守门看护。”
上一篇:搞笑女穿成狐狸精,勇闯仙侠世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