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据康妈妈所言,怜姑奶奶酒醉失态在人群里,这是何等伤风败俗之举?曾夫人气得昏死过去,这才是该有的态度。可今日春宴的主家张夫人却仍由怜姑奶奶行为失态,难道怜姑奶奶不是李家的媳妇?她丢人了,那张夫人不丢人么?她却并未立即招呼人将怜姑奶奶从现场带走,甚至还有心情与我们家老太太闲话,说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李家容不下怜姑奶奶,要让老太太先将人带回苏家的话,岂非太匪夷所思?且今日黄国公府春宴,多的是人看热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应该避着清客,改日赔罪么?怎的黄国公府这就迫不及待差人来咱们府上请大老爷过府接人?这种半点也不想避着人的行为,岂不是明目张胆想毁人清誉之举?”
听完杨氏的分析,苏宗耀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是不想为夫跟着出丑,才谎称为夫被气昏了么?”
杨氏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妾身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黄国公府现在肯定很热闹,那婆子先去看看,总能打听些什么回来。”
苏宗耀还是不能冷静下来,“我担心怜姐儿那丫头万一受了什么刺激,会不会做傻事?”
“应该不会,毕竟她还有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那怕有那么心,铁定也会犹豫。”
苏宗耀被安慰到了,如同杨氏所言,那他现在就只有等了。“此事一经发作,李家是铁定要休妻了,成哥儿那孩子还年幼,怜姐儿能舍得么?”
“成哥儿是李家三房的独子,自古也没有妻被休能带走子嗣的。”
那婆子去了一趟黄国公府后,匆匆赶回苏府,一路上她急得满头大汗,更是惊叹于发现在黄国公府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小媛在门口看到那婆子回来,连忙回头去传话。
苏宗耀夫妇俩立即起身相迎,小媛打帘那婆子立即就走了进来,她喘着粗气,不停着擦着额上的汗。
杨氏说:“小媛,赶紧给那妈妈倒杯水。”
那婆子连着喝了三杯水,总算是缓过来气,说,“我的天爷哟,大老爷,大夫人,那黄国公府简直就是个吃人的狼窝,这次怜姑娘被她们嚼得就剩下骨头渣儿了。”
“你……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宗耀声音都在发抖。
杨氏赶紧扶着他又坐回去,“妈妈,别让大老爷着急,你快说吧。”
“是是。”那婆子这才说道:“奴婢跟着黄国公府的人去,路上本想打探些什么,那传话的人像个哑巴,只一味轻蔑的瞟着奴婢。等奴婢到了黄国公府,今日春宴的宾客几乎就没有人走的,李家还将李家族里的长辈全都请了过来,说是要让今日参加春宴的宾客作个见证,李家要休掉怜姑娘。那曾夫人在堂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停的数落怜姑娘的不孝和错处,全都引起了众怒。”
“你见着怜姑奶奶没?”杨氏不想听这些,她想听重点。
第1033章 要不要去国公府领人
那婆子摇头,“奴婢没见着,奴婢去到李家三院的时候,怜姑娘倒是清醒过来了,只是抱着成哥儿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叫都不开门,曾夫人说是要让人闯,她就说抱着成哥儿一起撞墙,这才没让人直接给轰出李家来。不过奴婢见着凤香了,凤香说今日春宴上的事简直就是天大的委屈。这些年怜姑娘在李家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府里大小宴请她都不露面,这次春宴原也是不打算出去的。可是大房的人三请四请,怜姑娘又觉得自己身为李家儿媳妇,这样的宴请不操持的确也说不过去,这才在安顿好成哥儿后随传话婆子去了。没想到传话婆子并未将怜姑娘引到人群中宴客,而是将她引到搁置餐具箸勺的厢房里清查物什,凤香说怜姑娘说她喝了传话婆子一杯盏后就开始身体有异样还伴承幐神智不清。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准备回三房,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家二房的姑爷丁文昭将她拦住了。大老爷,大夫人,据凤香所言,这个丁文昭背着李二姑娘时常对怜姑娘言语轻薄,甚至还堵过怜姑娘,被人发现后却说是怜姑娘勾引的他。因为三房姑爷在大牢里,李家人还真信了丁文昭这番说辞。丁文昭出现后又对怜姑娘言语轻薄,这次比以往更甚,动起了手,怜姑娘最后的清晰记忆就是这个蓄牲在欺负她,给她灌了一壶茶,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再也记不清了。醒过来就见观香在哭,然后大夫说她是醉酒失德,还有李家人要休她,她这才迅速将成哥儿抱住并把自己和孩子关在屋里。”
如果凤香说的是实话,那么真相已经在眼前了。
苏宗耀拍案而起,“这帮蓄牲,竟敢这么欺负怜姐儿,看我不去将黄国公府给拆了。”
杨氏连忙拉住激愤的苏宗耀,“不行,夫君不能冲动。”
“怜姐儿在受苦,我这个做阿爹不能不管啊!”
“管,当然要管。”杨氏说,“夫君,咱们苏府如今的门第比黄国公府还高那么一截,你想去将黄国公府给拆了,旁人只会说你仗势欺人,仗的什么势夫君要心里有数啊!而且黄国公府是京城里的簪缨大族,根深叶茂,您冒然行事若是惹了众怒,届时可就不止一个怜姑奶奶受委屈了。”
杨氏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苏宗耀头顶上,是啊,她不能只顾着怜姐儿,宫里的瑜姐儿也不能不管啊!他颓然的坐回去,焉得像被寒霜欺压的枯草。
“相信夫君已然听出来了,这件事是有始作俑者的,自打怜姑奶奶一脚踏进这个局,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国公府拼着自己不要名声也要在今日将怜姑奶奶休出门,将苏家拖下水,这是釜底抽薪,是死局。”
“我虽气恨何氏当年与怜姐儿一起为嫁进黄国公府不择手段,可何氏死了,如今怜姐儿也遭了报应,我也不能真眼睁睁看着黄国公府的人将她逼上绝路啊!”
苏宗耀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将积堆在胸口的浊气全都吐出来,可是吐不净啊!
“罢了,儿子债,父母偿,今日这黄国公府之辱,我去受着。”
杨氏却道:“夫君不必去,妾身替夫君走这一趟吧。”
苏宗耀抬头看着杨氏,有些诧异,“你去?”
杨氏微微点头,说出了理由,“如今黄国公府的人正等着夫君上门去接人,但人可不是白休的,铁定会将怜姑奶奶的罪状在夫君你面前细数一遍,想当着众人的面让夫君受辱来达到他国公府坦荡,怜姑奶奶活该被休的目的。妾身去就不同了,妾身是夫君继室,他们就算有什么难听的话,也知道同我一个继室讲起不到什么作用。”
苏宗耀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不成,你怀有身孕,万一他们胡来,你……。”
“夫君放心,妾身身后是杨家,国公府不敢将妾身如何的。”
苏宗耀还是不放心,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去犯险。”
杨氏还要说什么,小媛撩帘进来,说:“不好了,老夫人醒了,也知道了国公府来人请大老爷过去接怜姑奶奶的事,老夫人气得不轻,康妈妈安抚不住,差人来请大老爷赶紧到松龄院去一趟。”
苏宗耀闻言立马撩帘就要去松龄院,临行前交待,“我先到阿娘那里去看看,怎么做等我回来再商量。”
杨氏表面应了,等到苏宗耀一走,她立即吩咐人备车去往黄国公府。
马车上那婆子有些忧心的问,“夫人这么一去,不怕大老爷恼么?”
“你又不是没看到大老爷为难的样子,一边要顾及怜姑奶奶,一边还要顾及宫里那位,我若能为他分忧,走这一趟又有何不可?”
那婆子久久的看着杨氏,忽然笑道:“怪不得宫里那位与夫人合得来,奴婢瞧着,你们二位的处事手段到有些相近之处。”
“哦,什么地方相近?”闲着也是闲着,杨氏不介意与那婆子说说闲话。
那婆子说:“还记得奴婢第一次见皇后娘娘,那时她寄住在孙家,虽然有家里的老祖宗护着,可就因她是被休之身的身份,就是有人看她不顺眼。三房太太联合两个姑娘想害她,没想到却反被她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奴婢当时就想这个姑娘真是厉害,色荏内敛,胸有丘壑,走一步能算十步,怪不得能入当今陛下的眼。”
杨氏虽然知道苏瑜不简单,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如此评价她。
“说出来不怕夫人笑话,奴婢当时在孙家当差,临阵倒戈背主之错,按说奴婢这样的人是要被赶出孙府的,可是皇后娘娘收留了奴婢,不仅给了奴婢差事,还给了奴婢体面。从那时起,奴婢就发誓一定好好侍奉皇后娘娘。”
说到这里,杨氏有句话就不得不问了,“哦,那你如今这般尽心服侍我,岂不也是背主?”
第1034章 意外
那婆子并未因着这话而紧张,反而笑道:“皇后娘娘说了,夫人嫁进苏家,就是奴婢的主子,往后奴婢万事只听夫人吩咐。”
苏瑜这么说,是真将整个苏家都交到她手里了。杨氏也微微笑了,“皇后娘娘的确不是一般人。”
说话间马车停在黄国公府门口,搭着那婆子的手下车,杨氏抬头看了看黄国公府的匾额,说起来她上次到黄国公府来时阿娘还在世,更没想到再次登门她会成为苏家的媳妇,李家媳妇的继母。
杨氏身姿款款站上台阶,却并未立即迈过那道门槛,而是让那婆子先报了家门,然后请守门小厮去内院传话。
守门小厮快步跑到正厅,此时李氏宗族里有份量的族亲都在,张夫人和黄国公李梁坐在上首,两旁圈椅上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看上去甚是威严的老人。李三老爷坐在最末首唉声叹气,曾夫人仍止不住的抹泪。
有李氏宗亲觉着今日李家要处置家事,想散了客改日再赔罪,可张夫人却执意留下众人作证,理由是怕一会儿苏家来了人,知道他们李家要休妻,拿不出证据证人来。碍于苏家如今的地位,这些宗亲也想让宫里的人知道他们李家没有冤枉人,便放任了张夫人作主,反正这桩丑事已经传了出去,李家是吃亏的,是苦主,错全都是他苏家。
正等着苏大老爷来接人,好好的数落呢,没想到门房使役来报来的不是苏大老爷,而是苏家新进房的大夫人杨氏。这就有点尴尬了,杨氏虽然是苏家的人,可她一个继母,李家人就是想数落,那一张嘴就是欺负人,有理也变得没理啦。
于是人群里就有人议论开了。
“这苏家怎么让个继母前来接人?太不像话了。”
“这杨氏背后是杨太傅,杨太傅如今是太子师,地位可不是一般的尊贵,国公府的人哪敢儿怠慢?”
“那可不一定,再尊贵也是苏家的宗妇,今日之事吃亏的是李家,苏家让个宗妇前来显然是胆小怕事,推杨氏出来作挡箭牌呢。”
“这么说来这苏家一家子门风都有问题。”
“你小声些,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你可别忘了宫里那位受独宠的也是苏家人。”
……
张夫人也觉得自己准备了满肚皮的话,居然来的不是大老爷,可这又怎样?现在李家占着理,就算来的是个与此事挨不着什么边的继续,她也昭说不误。
张夫人搭着那婆子的手迈过门槛,却并未前往正厅,而是吩咐那婆子去正厅,她和小媛则去了李家三房。
所以当正厅里的人望断脖似的等着见杨氏,没想到来的却又是之次来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朝主位上的人规规矩矩的福了礼,然后字正腔圆,不卑不亢,“奴婢受我家夫人之命,前来取休书。”
张夫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家夫人既然进了我李家的门,怎么不亲自来拿?”
那婆子回道:“夫人说了,李家出休书,苏家拿休书,今日之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用不着相见了,免得大家脸上都难堪。”
这话竟没有半个字不对,可不就是不光彩,避都避不及,谁还愿意见面?周围又有人说了。
“杨夫人这避而不见的态度,显然是不想与李家人打照面,她说得也没说,见了面说啥呀?总不能把今日园子里发生的事又说一遍吧?她毕竟是个继母,说吧,跟她没什么实质的关系,不说吧,李家怎么出这口气?”
“可不是,苏家已经派人来拿休书,说明是认了这桩丑事,李家要是不给,岂不是就显得得理不饶人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黄国公李梁突然开口,“你家大老爷怎么没来?竟让个女流之辈来处置此事,未免也太窝囊了!”
那婆子依旧端着苏府管事婆子的体面,恭敬的回道:“奴婢先前已经回过话了,我家大老爷知道此事后被气昏了,现在还在屋里榻上躺着。但我们夫人说,李家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休妻,显然半点时间也不肯容我们姑奶奶在府上了,她只得替我家大老爷前来接人,让李家早点将此事放开。”
李梁听了这话,脸当即就绿了。可他是黄国公,得端着气势。
张夫人可没这好脾气,开始怼那婆子,“你什么意思,这是你们姑奶奶做错事,我们李家是休妻,不是赶人,怎么说得好像我们李家欺负人似的。”
那婆子也不想跟张夫人多言,“奴婢只是个传话的,作不了主子的意思,夫人已经去接姑奶奶了,请将休书给奴婢吧,好让奴婢拿到夫人面前交差。”
杨氏去接苏怜了,她去了三院?
张夫人哪里还坐得住,端起持帕的右手就往三院去,曾夫人见状也跟上,然后要看热闹的也一窝蜂似的全跟着去了。
彼此杨氏正与凤香说着话,她委屈的眼泪直掉。“夫人劝劝姑娘吧,刚才成哥儿一直在里面哭,这会子怕是哭累了,睡着了。”
杨氏很能理解苏怜此时的处境,她肯定是意识到李家容不下她了,她会被休,被休就代表着她与成哥儿想要再见就难了。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有情感的人?
她几步走到门前,先是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柔声说,“怜姑奶奶,我替你父亲来接你,咱们回去吧。”
里面没有说话,杨氏又解释了一句,“并非你父亲不愿意亲自前来,而是你祖母身子不大好,他实在挪不开。”
里面仍旧没有说话。
杨氏轻轻叹了口气,“我知你在惧怕什么,可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屋里,咱们先离开这儿,再从长计议如何?”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等到苏怜开口,却等到了纷沓而至的脚步声。
依杨氏之见,那张氏或者李家是要脸的,就该让她直接将苏怜接走,不应该再节外生枝,惟恐天下不乱。然而目下,显然这张氏还觉着事情闹得不够大。
第1035章 唇枪舌剑
看着她气势汹汹闯进来,连这三院的正经主子曾夫人都只有跟在她身后的份。凤香吓得连着退了好几步,小媛脸上没什么惧怕的表情,她只担心杨氏,所以靠近她扶住了她的手。
“张夫人有礼。”杨氏踏下一步石阶,冲着张夫人笑意盈盈。
张夫人倒不好真冷着脸,也敷衍的笑道:“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也难得来一趟,该到厅里去坐坐才是,直接到了这里来,到是显得我们国公府有所怠慢。”
谁有空跟你阳奉阴违?杨氏故意抬眼看了一圈黑压压的人头,说,“不怪府上,今日我家姑奶奶在府上失了仪态,让国公府面上朦了羞,我特意过来接她回去,就不耽搁府上春宴继续大宴宾客了。”
曾夫人跳出来,眼角眉梢全是怒意,“你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想将苏怜那贱人做的丑事给带过,哪儿有这么容易?”
杨氏看着蠢到家的曾夫人,想同情又实在同情不起来,唇边的笑意往下压了压,“不然呢?难道国公府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光彩的事,非得大肆宣扬一番么?我今日到此的目的很简单,一拿休书,二带走人,如今既已是相看两生的地步,何必还引来这么多人堵着不放我们离开?还是说三夫人你觉得这事闹得不够大,满京城知道了还不算,非得闹得全天下都知道才满意?”
“我……我不是……。”曾夫人词穷,她被怼得生闷气,硬是接不上杨氏的话。
见曾夫人败下阵来,张夫人只能亲自上场,“杨夫人这话好没道理,我国公府是苦主,那按你这话,我们就是活该把这委屈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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