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孙娴走去拉着苏瑜的手,“好妹妹,怎的看你精神不好?”
苏瑜苦笑,“适才夏莲还给我扑了点粉遮眼下乌青,没想到还是让姐姐看出来了。”
孙娴笑着坐到一旁,先是扯了两句旁的,再将话扯回正题,“我来是想让阿瑜你陪我一同去看看妤姐姐,昨儿妤姐姐回来时浑身上下裹得可严实了,我都没看清她是何模样就被请进了玉晖院,阿娘本不让我去看妤姐姐,怕过了病气给我,可我幼时与妤姐姐关系好,她回来怎的能不去见?只好扯谎说与你约好一同去看妤姐姐,阿娘这才应下。好阿瑜,劳烦你陪我走一趟,我真的很担心妤姐姐的近况。”
要见孙妤就得去玉晖院,昨夜她才和玉晖院的两个五通神有过一番纠缠,今日主动上门,要是碰不到还好,若是碰到,那孙谭氏能饶得了她?
孙娴看出苏瑜的犹豫,“你是不是怕妤姐姐过病气给你?要不这样吧,咱们一同去玉晖院,你只去我大伯娘屋里坐着,等我见了妤姐姐出来再同你离开,可好?”
这孙娴真是关心则乱,她若同她一并去玉晖院,自己去梁氏屋里独坐不去见生病的表姐,可是要给人话柄让人诟病的。
她不忍拒绝孙娴这哀求的眼神,点头答应了。
夏莲为苏瑜拿了件厚氅披,出门温度低也只是冷了脸。
“妤姐姐真是可怜,贪上那么个夫君,那么个婆家。”去玉晖院途中,孙娴很是同情孙妤。
你也很可怜,苏瑜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往玉晖院的方向与往霞晖院的方向不同,那边有一排竹子,而这边的路则是植了不少万年青和石榴树,万年青还好,石榴树光秃无叶,显然有几分萧然和凄凉。
“娴姐姐,你的大喜之日就要到的,二舅娘担心你过了妤姐姐的病气是在理的,一会儿咱们少坐一会儿就走,省得届时身子染病误了吉日就不好了。”
走在身边的女子是她的表妹,是个成过亲又被休出门的女子,孙娴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徒然有几分感慨,“阿瑜,不怕你笑话,先前我还很期待成婚,期待将来有个夫君会如此相敬如宾的待我。可是见了你,如今再看妤姐姐,在成婚这事上,我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我在会拿绣花针时阿娘就让我给自己绣嫁妆,绣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可当初那份期待中的悸动心思却似被什么给磨灭了似的。”
苏瑜知道她嫁人后的命运不好,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想多了。”
孙娴摇摇头,“天下像我阿爹这样只疼我阿娘的男人又能有多少呢?我也不期望婚后夫君不纳妾填美,只盼他不要有了新人忘旧人罢了。”
姑娘两个来到玉晖院,还没进院呢就听见有人在破口大骂。
“……还能不能让人睡个舒坦觉了?在哪儿熬药不成?非得在咱们院子里熬,弄得整个院子都是臭味,想熏死人是不是?”
是孙谭氏的声音。
“你少说两句,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就担待些吧。”是梁氏无奈又隐忍的声音。
“怎么,身体不好还有理了?她身体不好自该她婆家照顾,跑回娘家算怎么本事?要死在娘家,那可是大晦气,是要倒八辈子血霉的。”昨夜本就窝了一肚皮的火没睡安逸,谭氏早晨又被浓臭的药腥味儿给熏醒,算这小姑子倒霉,让她撒气。
梁氏被这个跋扈的儿媳妇气得胸口痛,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居然窝在屋里装听不见,更不会出来帮她教训自己媳妇,“你住口,什么倒八辈子血霉,你就这么不盼着我们孙家好吗?你别忘了你也是孙家的人。”
“阿娘,你还把我当孙家的人呢,昨儿夜里我到您面前去诉委屈,景晖院那个小贱人对我不恭敬,作贱我,您怎么不帮我出头去找那小贱人算账呢?这会儿把我当孙家人,这孙家人谁稀得当似的。”谭氏抄手倚在门口,声情并茂的数落梁氏,嚣张到了极致。
“你别攀污阿瑜,你什么德性我清楚得很,但凡你有个做嫂子的气度,哪里会招人家阿瑜嫌弃?”
梁氏这般拎得清,怎么就教出孙学武那样的儿子,苏瑜没明白。
“我什么德性,你说说我什么德性?”谭氏一步迈出门口,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梁氏咄咄逼人,“我什么德性也是你孙家名媒正娶的,她一个被休的贱妇难道比我有德性?”
孙娴觉得苏瑜很无辜,同时也很好奇昨夜她怎么就惹上这么个姑奶奶了。
“住口,那是你表妹,你再嘴下不留德,仔细我……。”
“你……你怎么?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谭氏趾高气昂的瞪着梁氏,“我姨夫可是大理寺卿杜大人,你要是敢我怎么着,我就让你们整个孙家都滚回上河县去,京城也是你们这种乡野鄙陋之人敢涉足的。”
梁氏一惯好脾气,竟会被谭氏气成这样,饶是孙娴这个堂侄女也看不下去。她举步站到庭前,怒视着谭氏,“武嫂嫂,你怎么能这样跟大伯娘说话,她可是你婆婆。”
谭氏看着突兀出现的孙娴,身边带跟着苏瑜,更是讥笑不断,“哟,还有胆子上门来,特意来找骂的是不是?”
苏瑜当然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但她只当没听见般走到梁氏身边,“大舅娘,外头凉,一阵估计还要落雪呢,咱们进屋去吧。”
梁氏听苏瑜说话柔软软的,心里稍微顺点儿,“哎,好。”
谭氏被无视,心里的火又蹭蹭的上冒,感觉整个身子都要燃烧起来,“苏瑜,你给我站住。”
见谭氏拦住去路,还语气不善,苏瑜像朵静静的花儿似的看着她,“孙谭氏,你要干什么?”
“阿娘,你听见了吧,她叫我什么?孙谭氏,这没规矩欠收拾的小蹄子,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谭氏扬手就要煽打苏瑜,梁氏和孙娴被谭氏的鲁莽吓得愣在当场。
今日跟在苏瑜身边的是雪娇,在谭氏落手的瞬间雪娇轻轻就将她的手腕给扣住了。苏瑜本未躲闪,意料之中谭氏的巴掌煽不下来。
“啊,好痛,贱人,你快放手。”
宣祈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多少该有些本事吧。
苏瑜没发话,雪娇自然不放人,不论谭氏如何挣扎。
“姑娘……。”雪娇出声,声音很轻,却是在询问苏瑜的打算。
苏瑜的目光淡淡的瞥在谭氏身上,“孙谭氏,如今你还是孙谭氏,便是孙家的人。你对婆母出言不逊,忤逆顶撞,这可是大不孝啊,大舅娘要是告到公堂上,你可是要坐罪进内狱的。”
“再说你那大理寺卿家的姨父,要是知道你身上贴着大不孝的罪名,你觉得他会为你出头剑指孙家吗?不,他不会,因为你这样的外甥女会辱没他的官声,他会被你连累,严重了还会被弹劾到皇帝面前去。这样不光彩的事竟拿到了朝堂上,皇帝又会怎么处置你姨父呢?家教不严,你在婆家横行霸道,贬官是小事,大了就是性命之忧,孙谭氏,孙家的门没关呢,你尽管出门找你姨父去试试,只要你敢去,我立即就拉着大舅娘上公堂,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扯清楚,看看是谁有道理。”
第91章 要死不活的孙妤
苏瑜一番话说得谭氏脸色惨白,但她仍梗着脖子不愿认栽,只是狠狠的瞪着苏瑜,似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而在梁氏和孙娴耳中这番话即是大快人心,梁氏更是激动得气都喘粗了。
“阿瑜说得不错,你既拿你姨父来说事,那你就去找你姨父吧。”梁氏满心的阴霾尽散,好久没这么舒坦痛快。
苏瑜递给雪娇一个眼神,雪娇将谭氏整个人都甩出去。
谭氏脚下不稳摔倒在地,院中虽被使役清扫干净,但雪消融得慢,湿了地多少有些泥泞,她斜趴着,身上粘了不少泥巴,恶心得她每个毛孔都溢着怒和恨。
梁氏打她面前走过,裙摆磨着她的手背,谭氏突然大叫一声,“啊……。”
然后,无比羞忿的爬起来冲进了屋,开始打砸家具物什。
梁氏听着那一阵阵破碎之声,眉头又蹙在一起,孙娴安慰她,“大伯娘别去计较,她爱砸就砸吧,咱们进去看妤姐姐去。”
梁氏尴尬的笑了笑,“让你们姐妹俩看笑话了。”
进到孙妤的屋子,院子里那股药味更加浓烈了,有些刺鼻。
梁氏难过的言道:“这是我在湖州乡间弄的一个偏方,据说治阿妤的病可行,就是味道极冲,我担心在厨房里熬药药味浸到别人的饭食里,这才让秋芽将药罐子搬到院子里来熬煮。这药味的确不好闻,也不怪谭氏发脾气,只是她作为长嫂这般的不体恤,很是让我这婆婆的寒心。”
说话间进到隔帘里间,苏瑜看到了孙妤,那一眼望过去,仿佛隔了几生几世一般。
孙妤的眼睛微微闭着,眼角尚有泪痕,估计是适才听到外头因她吵闹而流下的。原本娇容玉面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枯黄得像梧桐山路边深秋里的老木。她的眉宇微蹙起,时而又重重地咳嗽两声,显然她正受尽病痛的折磨,一副即将油尽灯枯的状态。
“妤姐姐。”孙娴见着孙妤这副模样,忍不住泪水涟涟扑过去。
孙妤用力睁开眼,也只能比刚才那条眼逢大一点点,她知道她眼角有泪,却无力抬手去擦。“阿娴,是你来了呀。”
孙妤的声音听来无力极了,仿佛从一口深井里拽桶水上来,要费尽力气。“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孙妤扯了扯嘴角,好像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能看见你,真好。”
孙娴忍不住趴在孙妤身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住,“不止我来了,阿瑜也来了。”
“阿瑜,是小时候那个跟……在我后头……要抱抱的小丫头么?”
苏瑜对孙妤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既是孙妤还记得,那她肯定是干过这事的。她走了两步站到床前,蹲下身子握住孙妤的手,“妤姐姐,我是阿瑜。”她的手很凉,那种将死之人的凉。
孙妤艰难的扯起一丝笑,“阿瑜,对不起,我的眼睛有些花,我看不清楚你。”
这话一落,苏瑜难过的情绪也被深深的勾起,如果她没有病,该会是个多疼爱她的表姐呀。“无妨,等姐姐病好了,再好好看阿瑜。”
难了,孙妤很清楚。
“阿瑜,我跟你道个歉吧,小时候你追着……我要我抱你,我却逃开了,不是我不想抱你,而是觉得……你太小了,我怕我……我抱不动你摔了让你疼,也怕……祖母恼我。”
那个时候的事苏瑜记不得,但从孙妤的话里她听出来外祖母那个时候就很疼她,孙妤也疼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听到有人曾经对她好过,就越发的想要回报些什么。可是孙妤都这样了,她能需要什么呢?
“妤姐姐,阿瑜不怪你,等你好了,把阿瑜看清楚,再好好的抱抱阿瑜。”
一旁的梁氏看不下去,流着泪、捂着嘴避出去。
苏瑜能感受到孙妤轻劝的握了握她的手,那该是孙妤用尽了力气吧。
“我是个将死之人,阿娘把我接……来京城只是不肯认这……现实罢了。”孙妤喘了几口气说,“阿娴,昨夜我听阿娘……说你要嫁人了,我也没什拿得出……手的东西好贺你,只有对玉珏,秋芽,去帮我找出来。”
孙娴摇着头,“姐姐,我不要你的贺礼。”
孙妤没言语,直到秋芽将一只荷包递上来,荷包是淡褐色的丝绸,正面绣着两朵开得正妍的石榴花,花瓣浅红,花心蕊黄,层层叠叠散开,精致又不落俗套。
“打开。”孙妤吩咐秋芽。
秋芽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两枚玉珏,那玉珏像是老物件儿,墨绿的颜色深得映眼。苏瑜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对一般的金银玉器也大可掌眼,这对玉珏她敢保证绝对是上了百年的好东西。
孙妤说:“十三岁那年我跟……阿爹去进货,路过一个没有名的尼庵,里面的一个老姑子见我添的香油钱多,便给了我……两只玉珏,说是将来某一日……会替我去灾避祸,可我这辈子没什么大的灾祸,只是误……了终身。这两枚玉珏留在我身边也无用了,倒不如拿出来恭喜妹妹。瑜妹妹……往后也是要嫁人的,这两枚玉珏你们……一人一只,愿菩萨保佑你们一辈子……幸福安康,咳咳咳……。”
秋芽便听吩咐一枚给苏瑜,一枚给孙娴。
“谢姐姐,这枚玉珏阿瑜一定好好珍藏。”苏瑜也不想收,只是觉得无法拒绝孙妤的一片情谊。
“嗯,我也会好好保管。”孙娴抹了抹泪,说。
“我还有个姑娘,叫欢姐儿,还没有半岁。”孙妤见二人收了玉珏心里很是高兴之余,又添了些许哀伤,“你们可有见过她?”
苏瑜和孙娴都没见过,却异口同声的说:“见过了。”
“很逗人喜欢。”苏瑜又补了句。
孙妤说起女儿,半启的眼帘中满是柔光,“关家嫌她……是个姑娘家,老娘又打定主意要将欢姐……儿带回孙家抚养,或是往后我不在了,还有劳……两位妹妹替我多疼疼她,那怕尽半分心力……我也感激不尽。”
孙妤这遗言似的交待听得苏瑜心中很难受,她也当过阿娘,知道要割舍那份感情有多困难。她想到了她曾经拥有过的昭姐儿,又联想到如今的阿晗。
“我会的,姐姐,我保证会好好待欢姐儿。”孙娴忙不迟迭的点头。
“谢谢!”
孙妤说完这两个字,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眼帘沉沉的闭上,却是不再开口说话了。
孙娴和苏瑜正担心孙妤是不是不好了,秋芽却说:“两位姑娘,我家姑娘自大病以来,从未说过今日这般多的话,许是累着了,这屋子里药味重,二位姑娘请离开吧。”
苏瑜和孙娴离开床边,临行前再次看了看入睡似的孙妤,各自心里都不大好受。
从屋里出来,梁氏又迎上来,“有你们跟阿妤说说话,她定是高兴的,虽我愿意你们常来,可我担心阿妤的病会过人,往后你们还是别来了吧。”梁氏语声一落,泪水复又从眼中涌出。
“大伯娘,别担心,妤姐姐会好起来的。”
梁氏听到宽慰,心头多少好受点儿,“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三人依次下了台阶,刚走在庭中小径上,就有声音飘入耳,“阿娘,我送两位妹妹出去吧。”
是孙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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