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宣晗的嘴皮子刚碰到温水,听了这话立即看向苏瑜,而后将头垂下低低道:“我只喜欢阿娘。”
“那阿爹便将你阿娘娶进府来,日日陪你可好?”
宣晗双眼瞪得溜圆,语气里满是惊喜,“真的么?太好了。”
苏瑜也是怔怔的看着宣祈,宣祈的婚事可是大唐朝一等一的大事,他怎的说得如买菜般轻松?“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当真要避着你了。”
听出苏瑜真的要动气,宣祈便就此事暂时收声,“上元节那日一起去逛花灯吧,阿晗喜欢。”他很清楚,此事急不得,苏瑜身份特殊,她的顾虑千重万重,这辈子的归宿,她肯定觉着怎么走最后都不可能是他。
“我与阿晗已然商议,那日哪儿都不去,我只在家陪他。”
宣祈看向宣晗。
宣晗点头。
竟私下就与宣晗商量好了?宣祈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指尖,笑道,“亦可。”只要有苏瑜在,在府里呆着也不错。
雪娇推开门,苏瑜看见碧影在收油纸伞,才惊觉外头落雨了。
碧影手里拎着一个三层的描花金漆食盒,是适才苏瑜牵着宣晗进内室时宣祈吩咐她拿来的点心,每每宣晗午睡后起身都要吃些点心。
碧影熟练的在宣晗面前摆上几叠点心,瞧着很是可口。
宣晗很懂事的拿一块递给苏瑜,“阿娘,你尝尝这个点心,很好吃。”
苏瑜没伸手,而是拿眼去看宣祈,发现他正望着她,眼中透着说不清楚猜不透的光。薄唇微掀,宛若云散之后的月,俊逸如斯仿若妖孽。
苏瑜活了两辈子,还是有一瞬间失了自恃看得痴了半瞬。
三人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下午,晚膳也是摆在疏云台,一张不大的圆桌,布了蜀锦织花布,上摆九菜一汤,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宣祈之前去换了身衣裳,此刻他杏色斜襟袍袭身,墨色发丝松松散散落在胸前,几分袍袖铺在桌沿上,借着室中暖灯的光衬得他肌肤冷冽白净,充满一股无法言明的邪佞和危险。
苏瑜夹了冬笋放到宣晗碗里,宣祈则举杯言道:“新年好,阿瑜。”
苏瑜复举杯,“新年好,王爷。”
饮下酒后,苏瑜才发现这是相见欢。
她倏地看向宣祈,这是他的心思?
宣祈没作声,在苏瑜的注目礼这下给她夹了块排骨。
“瞧你清瘦不少,莫不是孙府还有事能让你操心?”前些时日晋王长史王毕甫迎娶孙家二房姑娘在孙府门口闹的笑话人尽皆知,他细细一想,便知这是苏瑜的手笔。
更早前那夜,飞燕楼的一幕许是推动苏瑜出手收拾王毕甫的潜因,次日他到孙家谎称拜访,实则去探虚实的行径更加刺激苏瑜不会放过他。
可怜那个蠢货,自诩精明,掉进这么大个坑,却只一心往那女伎身上出气。
“我在孙府的立场是寄人篱下,虽幸得祖母庇佑,言谈举止也不敢放肆,所以我闲得很,哪儿有事能轮到我操心?”前些时候孙家是出了孙娴的事,但苏瑜记得自己有提醒雪娇二人不准把事情捅到宣祈跟前,她要自行解决,就是不知雪娇二人有没听话了。
“没人扰你清静就好。”
三人安安静静吃过晚饭,露台上燃了松融炭,下午那阵小雨一过,便没再洒雨粒。
皇宫的方向,上空砰砰炸响,散开的烟花此起彼伏如星坠世,耀眼万丈。
“阿爹,今年的烟花最好看。”宣晗抬起头,眼中闪着与烟花一样的光。
宣祈笑而不言,视线看向苏瑜,正巧苏瑜也看过去,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刻,无法阻止狂乱的心跳。
苏瑜收回视线,望着天际漂亮的烟花,心思越想越远,心情也越来越沉郁。
宣祈——终是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
以后会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要现在这一刻。
宣祈看着苏瑜的唇角弧度添大,那发自内心的笑意仿佛能将冬日里冰积的雪给化去。
烟花结束后不久,宣晗开始点头打磕睡,还有半个是辰就是新年了,宣晗最终没能等到便睡去。
杏青色的幔帷压在枕下,防止他夜里乱动裹自己睡不香甜。
最后亲了亲宣晗白嫩嫩的小脸儿,苏瑜打里间出来,宣祈的身影伫立在门口,背对着她。
“我该回去了。”离宣祈几步远,苏瑜低头开口。
宣祈没回头,他的眼神晦暗不明,“阿瑜,能留下来吗?”
这话令苏瑜害怕,下午她在这室中对她所做的一切又重新浮在眼前。
她紧张起来。
可宣祈阻在门口,她没法进一步,只能退一步。
“又在说胡话了。”
他听见她语音里的颤抖,依然没回身,“过来。”
苏瑜迟迟没动,可要离开必得经门,而宣祈又没要让的意思,苏瑜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宣祈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一上马车,苏瑜被人牵手的心思才缓缓收拢,让宣祈送她回孙府?这如何使得?若是让有心人瞧见了,她如何说得清楚?
可马车已经启程,她再说拒绝的话也开不了口。
宣祈神情戏虐的注意着苏瑜的一张俏容纠结万状,仿佛天人交战般,只见她细软的青丝垂于耳际,细长的脖颈粉白如玉,纤长如羽的睫毛低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挣扎和犹豫。
马车并非苏瑜来时的马车,来时那辆马车苏瑜自信雪娇和蝶依会处置。这辆马车宽敞奢侈,四角各挂只织金琉璃灯笼盏,就连坠顺的车帷都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坐起来自然比她来时的马车舒服。
“一阵麻烦王爷在离孙府不远的巷口停车,为避免让人误会,阿瑜自行回去便是。”
她终于说出口,虽然是句替他着想的话,但宣祈深知她在担心什么。
“本王不怕让人误会,正好顺道去拜见一下孙家老太太。”
宣祈这句正儿八经的话,吓得苏瑜每根神经都在打颤。这要是让孙家的人见着宣祈出现在孙府,天啊,孙府还不得人仰马翻?不,人仰马翻都算轻的。
看着苏瑜惨白的脸色,连宣祈靠近她近在咫尺她都忘了反应,知道她真被吓住,宣祈徒然笑出声,“哄你的,也信。”
“嗯?”昏暗中,苏瑜无法看清宣祈瞳孔中映现的自己,只能看见她的瞳仕黑黝黝一片,像无底的深渊。
“如果你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把老太太从床上拎起来陪本王说话,本王就真的愿意上门去拜访拜访。”
“你消遣我。”苏瑜骤然想推开宣祈,却被后者紧紧抓住了手。
眼见着他的脸越来越近,苏瑜本能的躲避,可是往哪里躲?
只能将头侧开。
可又让人捏住下颌掰正。
“宣祈,你不能再冒……唔……。”
吻住她会拒绝的小嘴,宣祈贪婪的吮吸着怀中女子的所有气息,意识到她在强烈的反抗和挣扎,不得不松开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中,喘了口粗气,“你明明不讨厌我,为何要拒绝?”
我不想陷得太深,怕最后难以自拔。
“王爷往后在阿晗面前万不能再说娶我这种话了,阿瑜与王爷……。”天差地别!
宣祈抬头,认真的看着苏瑜的眼睛,良久,才道:“真不像你会说的话。”他自是懂苏瑜未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许,现在还真不到时候吧。
第123章 袁嬷嬷的唠叨
宣祈抬头,认真的看着苏瑜的眼睛,良久,才道:“真不像你会说的话。”他自是懂苏瑜未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许,现在还真不到时候吧。
马车停在苏瑜指定的地方,宣祈扶着苏瑜下车,另一辆马车打后头缓缓驶来停在苏瑜身侧,雪娇和蝶依纷纷从车室里出来。
“我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苏瑜转身借着雪娇递来的力道上车。
松下车帷,马车朝孙府而去。
袁嬷嬷在景晖院急得嘴皮冒泡,虽说有交待会晚些回来,但这都过了子时还不见她家姑娘的踪影,难免焦心着急。更可恼的是瞳晖院那边也派人来问,说老太太等着姑娘回来要去回话呢。
冬日里更深夜寒,袁嬷嬷站在景晖院门口是又蹦又跳又搓手,就想让自己暖和点儿能等到姑娘回来。终于,她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朝景晖院这边移来,又不敢扬声问只能跑过去,果真是她家姑娘和雪娇蝶依两个丫头。
袁嬷嬷黑着脸迎上来,先是福了福,然后拽似的将人拉进景晖院。这院门一关,脾气立即就上来,“我的好姑娘,你自己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老太太派了五回人来查问,三太太和武二奶奶还嚷着要报官找人,奴婢好不容易把谎给扯圆了,只跟老太太说姑娘生意上遇到急事走不开,但你们也真不好这么晚才现身吧。”
唠叨完苏瑜,又立即瞪向雪娇和蝶依,“你们两个是怎么侍候姑娘的?姑娘不知道时候你们也不知道吗?这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奔波,万一出点子事,是你担待还是你担待?”
蝶依和雪娇被训得无语望房梁,还不敢回话,只低头认错。
“嬷嬷,阿瑜知错了,万不敢在这样行事,您赶紧差人到瞳晖院回话,好叫外祖母放心才是正经。”
袁嬷嬷本想再多说几句,但自家姑娘顾虑得不错,只得扬声喊来采玉和夏莲服侍苏瑜。
苏瑜回到内室,开始让采玉和夏莲服侍宽衣梳洗。
袁嬷嬷进来回话:“话老奴已经差人给瞳晖院那边传过去了,只是姑娘未能陪老太太守岁,老太太心头肯定是不高兴的,明儿早晨姑娘给老太太要多磕几个头,多说几句吉祥话儿哄老太太高兴,咱们还要在孙家讨生活,可不能失了老太太的欢心。”
苏瑜明白袁嬷嬷的苦心,今日她也的确是乏了,躺在床上任由袁嬷嬷又一通唠叨,最后装睡才将袁嬷嬷给骗出去。
昏暗中她睁开眼,望着绣有繁花霖叶的床帐,脑海里,是宣祈的强势还有她无法避开的吻。
这一夜累得好眠无梦,晨时的一声雀啼响在耳际,她便再无睡意。
折身坐起,耳边是庭前扫雪声,披衣下榻,坐到妆奁前,徒然发现菱花镜前有支从未见过的桃花流疏簪,簪身透体玉质,末梢那朵桃花栩栩如生,难得的是那花辨上的停伫的一只紫色蝴蝶,不知是欲飞起还是刚刚停落,流疏的碎珠均匀也恬到好处,这样细致精巧的工艺可不是寻常工坊能制作而成的。
还有一点,是她活了两辈子练出来的眼力,这簪子定是个老物件儿。
苏瑜没有碰它,袁嬷嬷推门进来,先是讶然苏瑜早起,而后又想许是自己昨夜那番话姑娘听进去了,今日早起是想早些去给老太太请安讨她老人家欢心,笑道:“姑娘早起不梳妆,发什么呆呢?”
苏瑜这才拿起篦子开始梳头,青丝流泻,微凉的指腹触及软如丝绸。
“昨儿后半夜又下了大雪,院子里的枝桡子都给压断不少,路上一脚下去,雪都没了脚脖子。”袁嬷嬷站到苏瑜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篦子继续梳头,“听说北边厚雪成灾,也不知道这年过成什么样了,只盼早些开春,化雪解困。”
“嬷嬷心善,将来肯定有福报。”说起来那一世袁嬷嬷也是跟着她到了京城,一生为她操碎了心,可怜她并未见着自己最后一面,犹记得在她死前一个月,袁嬷嬷的丈夫在上河县老家病重,她赶回去服侍。
雪娇端着铜盆进来,盆中水冒着热蕴。
袁嬷嬷又说:“你来给姑娘绾发,我去给姑娘拿衣裳。”
雪娇将铜盆搁到洗架上,走过来站在苏瑜身畔开始绾发。
苏瑜看着菱花镜中的雪娇,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雪娇储身低首,在她耳边轻声道:“爷在姑娘睡下后又来过了,这是给姑娘的新年礼。”
宣祈在她睡后又来过?苏瑜身背瞬间绷直,他会不会又对她做了什么冒犯的事?
苏瑜又气又恼,“他几时走的?”
“守着姑娘大半个时辰,袁嬷嬷过来查夜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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