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铁头只凑在小宝的耳边,不叫别人偷听去:“抢大仙儿比的不是谁献出的肉更多,而?是谁献出的肉多,留下的肉更少。那个米子啊,比你有?优势。”
小宝再望向米子的时候,眼?神就变了变。
所谓优势,是说?米子浑身的皮肤都被瘢痕牵扯着,他瘦瘦小小,长不高,也很难长大。不像小宝,吃几天好?饭,扛几天刀就壮了。
这也能算优势吗?小宝不无悲哀地?想,悲哀的人可能是米子,也可能是他。
结束训练之后,铁头肩膀头子隐隐作痛。
明天又将要抢大仙儿了,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他输过一次之后,居然心里没底。
不行,得去婆婆营找点?乐子,铁头琢磨。瘦秃子还?活着的时候每次都这么干,铁头亲眼?见他从萎靡不振变得神清气爽,顶顶有?用?。
铁头揉着肩膀走?进去,刚进门,就看见玲纳坐在头发树旁边,指挥丰收给头发树浇水。
他心里的怨气积压已久,总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铁头一脚踢上那棵树:
“我们天天打拼都快累死了,你们倒是好?吃好?喝,还?有?闲心种树?”
丰收可是听见了,之前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哄着玲纳说?多生孩子多种树。现在他心情不好?了,种树就碍了他的眼?。
不过玲纳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慈爱:“别着急,孩子,你的名字我已经记下,这棵树早晚会用?在你身上。”
“奥,”铁头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心里确实没有?那么烦躁了,他说?,“那就种好?一点?,我要头一个用?!”
玲纳向来是个有求必应的好神,她点?头:“我保证让你占头一个,要是敢忘了,就双倍补偿给你,好?不好?。”
铁头很高兴,虽然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他欢欢乐乐地?跑走?了,决定?明天抢大仙儿一定?要拿头一名,然后下令把所有土地都空出来?,给玲纳种树!
嘿嘿,她说?了,要头一个用在他身上呢!
丰收翻了个白眼?:“傻蛋。”
当铁头离开这里的时候,徐秀刚好从铜娘屋里出来?。
她扶着门框遥遥喊了声:“丰收,还?有?玲纳,快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讲。”
二人乖乖跟过去,都瞧出了不对。
徐秀的腿脚好?像出了问题,每走?一步都必须扶着墙或者门框,不然就难以迈步。
徐秀把圆妞、小苗、丰收和玲纳都叫到床头,自?己小心搬动两条腿,才在床上安稳坐下。
她的声音向来?有?力?,可今天却虚浮着,没什?么精神:“都别怕,没什?么的。就是我染了病,两条腿就快没了,提前跟你们知?会一声。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人帮忙,互相帮衬着,总会好?活一点?。别一个人硬撑,你们都是好?人,好?人遇到事情,总会有?人帮忙的。”
丰收听说?过这种病,好?像是叫……
“是脏病,你们离远些?,虽然不会过了病气,但总归不吉利。”徐秀说?,“现在还?没到最后的时候,但天甲寨没人给我们治病,早晚要死,不是什?么稀奇事。”
玲纳自?己也有?个病,她好?奇徐秀的是什?么样子:“生了这个病,会怎么样啊?”
“会长烂肉,从两条腿开始烂,一直烂到不能动弹,然后人就死了。”
玲纳不明白,她歪着头:“这有?什?么可怕的?”
她脸上的天真实打实,比丰收更坚定?,比圆妞更灵动,总归没有?恶意。
从玲纳进天甲寨的第一天,徐秀就知?道这人奇怪。
她抚摸着玲纳的脸,心疼道:“你这人,不知?道好?地?方在哪儿就算了,现在连死都不知?道怕,以后可咋活啊。”
临终嘱托,每一句都是心疼和不舍。
丰收在床边鼻涕一把泪一把,早就哭花了脸蛋。
可玲纳还?是不懂,她甚至跃跃欲试:
“一双腿而?已,没了这双,还?有?下一双。你想要什?么样的腿?”
徐秀笑着摇摇头,就当做是哄孩子,她轻轻抚摸着玲纳的头发。
徐秀说?:“还?要什?么腿,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当人喽~”
人日。
在开始之前,金大疤瘌先鼓舞了一番士气。
他稳坐宝座上,指指点?点?:“今天,给我看看你们所有?人的本事!我一个个盯着呢,抢赢了的马上跟我下山,能吃能拿,想要啥自?己挑。抢输了的嘛,干脆别留在天甲寨丢人现眼?!”
赢的人就有?资格出去抢东西,敢抢东西,就是真正的山匪了。
小宝对山匪这个身份有?些?不适应,但他决心要争一个身份,好?歹让娘享几天福。
这次抽到的对手有?些?困难,可能需要费些?力?气,但他知?道,他一定?能赢过对方。
但小宝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比赛,而?是米子。
米子这次运气不好?,他的对手是老六。
他输定?了,小宝心里这样想。
一个曾经赢过铁头的人,打一个缺手指的残废,绝对绰绰有?余。
于是,在一只半人高的肥硕老鼠的见证下,抢大仙儿开始。
铁笼门缓缓关闭。
老六瞅着对面满身瘢痕的模样,连碰都不想碰,直接抬脚踢到米子身上:“鬼东西,还?不给你爷爷磕头?”
第95章 我…明明…赢了…
老六的身形不算太?高也不算太?壮, 在壮汉如云的山匪堆里只能勉强算正常。
但对比面前的米子来?说?,正常成年人?的身高、身形,还有一具完整的躯体, 足以?让老六骄傲不已。
阳光从老六的头顶照射下来?,他高高站着。
老六已经不是之前的老六,短短七天的时间里他已经适应了胜者的生?活,俯视别人?的感觉让他嘴角上扬。
人?一旦被?抬到高处, 就再难下去了。
现在米子被?他踹倒在地上,仰面看他, 背光, 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怎么样,吓尿了吧?”
老六以?为能等到这个小家伙的求饶, 他享受这种感觉, 他喜欢看人?在自己脚下挣扎、说?些谄媚的话。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句:
米子说?:“你之前和我一样。”
老六用鞋底打量对方丑陋的皮肤, 狰狞的瘢痕, 粘连在一起的手指,恶心?道:“老子从头到脚, 哪里和你一样?鬼东西。”
米子伸手挡了一下, 胳膊被?对方的鞋尖划出一道血痕, 他说?:“位置一样。”
他双手背后抓住铁笼栏杆, 扶着站起来?。即使站了起来?, 还是得仰头才能和老六对话。
之前老六被?人?欺负, 也和现在的场景一样,只不过他是仰视别人?的那个。
米子脚尖点了点地,示意:“之前你也在这个位置。”
过去的屈辱回忆重新涌上老六的脑海,当时他只为了活下去,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可现在, 老六眼睑抽动,面色阴翳,唾沫横飞:“瞎扯什?么犊子!那又怎样,难道你想要我因为这个,就同情你?”
米子定定地看着他:“我是说?,既然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就连老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成功的,但米子知道。
一个不管怎样努力都看不到希望的人?,天生?就比别人?矮一头,注定被?那条看似理所当然的规则所禁锢,绝对无法翻身。
但老六成功了。
这种情况,有如神助。
“你想和我一样?你也想当第?一?就凭你?哈哈哈哈哈”
老六乐了:“那就试试吧。”
别的他不好说?,但抢大仙儿这件事,老六的信心?膨胀到前所未有。
他拿起刀,张开嘴。
那条老舌头又变长了,牙关一开,就迫不及待地从嘴里冲出来?,往下流了一地。
老六一只手捋着舌头,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厚厚一片,另一只手拿刀对准舌头中段,飞快一划拉。
没划下来?。舌头太?黏了,刀刃被?黏肉粘住,最后只在舌头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没办法,老六只能像锯木头一样慢慢锯,那条弹软的东西随着刀左右拨动。他疼得眼泪直流,全都流到舌头上,那是又咸又苦的疼啊!
终于?划下来?一截,老六拎着掂了掂重量,堪比一条大鱼。
他眼泪还没干,就嘿嘿地乐:“你呢?有胆量吗?”
米子也拿起刀。
他左手握刀,把右手的手指头劈开。然后右手握刀,把左手的手指头劈开。直到两只手掌都有了五根血淋淋的棍子,他才面色惨白地放下刀。
老六的舌头不一会儿就重新长回来?,他正美滋滋地感叹自己强大,这会儿开始嘲笑米子:“这不就是傻子吗,啥都没剁下来?,还想赢我?”
可咣啷一声,米子把刀扔到旁边。
他一步步靠近老六,提步,弯腰,手掌贴紧,抱怀,扛,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等老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世界已经歪倒在米子肩膀上。他发现自己好像……好像被?这个瘦小的,比剥了皮的老鼠还要丑陋的家伙,给扛了起来??
怎么可能?老六的内心?受到了振动,他在短短几天内塑造的信心?摇摇欲坠。
米子的力量长进很大,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天见?过娘以?后,伤口好了不说?,而且力气还变大了,一次能扛起一整个山匪。
因为什?么?不知道,但没关系。
米子双臂很稳,新割出来?的五根手指头紧紧抓住老六的身体,不肯松开。
他把老六扛到大仙儿面前,然后“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他们的大仙儿,是一只老鼠,足足有半人?高。
老鼠的肥肉在腰间绕了两圈,敦实的身形压弯了铁笼子。
老六在大仙儿面前诶呦诶呦地捂着腰滚动。
而米子恭恭敬敬跪在老鼠前,说?:“献给大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