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清香
“你们先把东西买了,分好了互相转账行不行?”
辩论很精彩,但抵不过黎秋月想下班的心,她瞅准一个间隙插了话,希望不管哪位先把账结了,让她从相关人士变成无关人士。
“绿信到账25元~”
打款的声音实在动听,黎秋月飞快的将五杯粥水放到地上,凳子往三轮上一扔,就拧着把手直接跑路,临走前还专门留下一句道别。
“两位再见。”
钟桐喝了口滑蛋牛肉粥,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不好!”
钟桐猛的睁大了眼睛,再抬头一看,大路上的四轮车呼啸而过,三轮车早就不见踪迹。
“怎么了?”
牛夏柳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钟桐,又喝了口粥,红肉的鲜配着蛋花的嫩,让她根本停不下来。
牛夏柳觉得她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第一次到黎秋月摊子的时候没有嫌贵,而是咬着牙下了单。
“你刚刚听到了对吧,摊主刚刚是跟我们说了‘再见’对吧?”
钟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牛夏柳,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对啊,这还是摊主头一次道别呢。”
牛夏柳依旧没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这是她跟黎秋月关系拉进的表现,而钟桐已经脸色苍白,看了看地上的几杯粥,思考自己拿了就跑后被追上的可能性。
“……有什么问题吗?”
牛夏柳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有些紧张的喝了口粥。
“没什么问题。”
钟桐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就是明天摊主不会来了。”
……
黎秋月并不知道她走了以后的腥风血雨,终于结束了熬夜生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一桌子菜以示庆祝,而事实是她回家只喝了两口粥,刚把干货泡上,就啪叽一下倒在床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阳光明媚。
不就是宵夜爆改午饭吗,问题不大!
黎秋月随便填了填肚子,就骑着小电驴冲向了菜市场,进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提满了袋子。
进屋关门,抽刀开火,一会儿的功夫,厨房就叮叮当当的热闹起来。
最费时的牛肉清汤第一个开始,新鲜的牛腩清洗干净,切成大块丢进砂锅,然后就是洋葱西芹白胡椒,香叶胡萝卜百里香,用小火慢炖两个小时,然后滤掉所有的汤渣,才能得一份香飘全楼的牛肉清汤。
汤在砂锅中炖着,黎秋月在另一口灶上忙着快手菜。
刚买来的豆腐切成大块,撒上细盐析水沥干,土鸡蛋磕了加两滴酒调味,锅里多油八分热倒鸡蛋,鸡蛋液凝固后倒豆腐翻炒,关键要将豆腐用铲子在锅中切碎,然后一大把葱花撒下去,才是正宗的鸡刨豆腐。
有厨师做这道菜的时候喜欢加蒸好的火腿末,说很适合下粥,黎秋月觉得有点奢华,主要是她暂时找不到上好的火腿。
少少的几片精瘦里脊肉加盐料酒上薄浆,热锅冷油滑炒到变色出锅;昨晚泡的木耳去根,撕成麻将大小;今天买来的荸荠削皮切片,锅中油九分热,木耳和荸荠一起进锅翻炒。[1]
荸荠炒到微微微透明,把捞出来的里脊肉跟着葱花回锅,翻炒片刻重新出锅,就是一道带着肉鲜的荸荠木耳炒肉片,色彩明快,看着便让人觉得舒心。
这菜吃起来是带着肉鲜的爽口,尝起来荸荠甜的似有若无,木耳却爽脆的很,常用来生吃的荸荠下了油锅,跟西红柿一样完成了水果到蔬菜的无缝切换,却显出另一种奇妙的风味。
“下次试试河虾。”
黎秋月捡着菜里的每样食材尝尝,满意的点点头,却又觉得有些遗憾。
若是用河虾换了肉片,肯定又是另一种景色——青虾去了头壳虾线,只留下虾身和一节艳红的尾巴,对半剖开下油锅会收缩成一朵花样,白荸荠,黑木耳,红虾尾,中间青葱点缀,肯定是一片姹紫嫣红。
只是今天已经有了道蒜蓉开背虾,也不好让食材重复,只能下次尝试。
其实肉片的味道不比河虾的差,只是人总会下意识的美化自己没有尝试过的另一条路,当没有机会重新选择的时候更是会加上重重滤镜,就像西方的《未选择的路》,或是东方的白月光朱砂痣。
荸荠还有一些,被黎秋月切了细丝放到冰箱,准备回头做地梨糕的时候再用,现在她忙着给香菇打十字花刀。
今天到菜市场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新鲜的冬笋,黎秋月便顺势改了菜谱,准备做个炒双冬尝尝。
炒双冬,顾名思义,是冬笋炒冬菇,冬菇是香菇的别称。
冬笋水煮去掉涩味,在油锅中小火煸透后把香菇倒进去煸炒,等香菇吃油飘香,再浇一碗泡发香菇的水进去,加入作料勾薄芡,就能坐等收汁出锅,装盘后才能滴两滴芝麻油提香。
这菜吃起来清清爽爽,是黎秋月预备刮油的。
双冬出盘洗青虾,开背虾的做法多样,重点在于只去虾线,黎秋月在这方面不算熟练,用菜刀给自己划了道口子以后果断更换工具,先用剪刀剪开虾壳,再用小水果刀开背取虾线。
慢是慢了点,但不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蒜蓉开背虾要两个灶口,黎秋月这边只有一个,老式电饭煲这个时候再次发挥作用,半壶开水倒进去,指着保温的小凸起往下一按,刚平静下来的水便翻滚起来。
开片的虾放到电饭煲蒸格上的不锈钢盆里,小半锅加了盐的蒜蓉已经微微变色,黎秋月直接双手抄锅,将滚烫的蒜蓉油往不锈钢盆里一淋,噼里啪啦
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闷在了锅盖里。
带着蒜蓉的铁锅放水槽,黎秋月双手各抓一块抹布,飞快的将电饭煲内胆连上面的蒸格转移到灶火上,大半分钟后立刻关火,秒针转了一圈后打开锅盖连蒸格一起上桌。
夹起一只火红的虾入口,虾壳酥脆中带着蒜香,虾肉软嫩又不失嚼劲,平时感官一般的蒜末吃起来满口的鲜,不枉她废了这么多心思。
蒜蓉开背虾,讲究的就是油锅蒸锅的无缝衔接,蒜香油沸必须碰上锅中水开,否则还不如蒸虾。
热虾出锅,牛腩已经被炖的酥而不烂,被黎秋月捞了些出来炒了个辣椒,豆蔻一撒酱油一放,味道不差!
刷干净的锅放水,然后把连皮带肉的干净羊腿块倒进去,加葱结生姜料酒酱油,小火慢炖到八分熟,才能开始下一步。
炖羊肉跟牛肉清汤一样都是个功夫活,黎秋月也没在厨房守着,而是先去吃虾了——从蒜蓉虾出锅到现在不过五分钟,没凉到起腥,也不怕烫着舌头。
第30章
冰糖羊肉很好吃,清汤牛肉也鲜到让人咂舌,就是结束以后的收拾工作有点折腾人,随手丢了垃圾桶的厨余还好,碗碟的清洗才真的是一个大工程。
黎秋月已经在思考要不要买洗碗机了。
舒舒服服的过了两天小日子,黎秋月还抽空骑着小电驴去看了阿公阿婆(外公外婆),两位老人表现的有些冷淡,但临走的时候也没忘给黎秋月塞一大袋子自家种的小青菜。
黎秋月没在两位老人这边多留,只是在日程表里记下除非碰到不可抗力,不然两周要来看一次,爷爷奶奶那边的探望频率也是一样,定期去看长辈以前是父母做的,现在她得顶上。
看看四位老人过的好不好,也让四老知道她在努力过日子。
骑着小电驴回家,看到路上有买年糕的,黎秋月随手买了两块,回去以后又犯懒,索性直接丢到剩下的牛肉清汤里,嚼着又软又鲜,一顿饭就这么糊弄过去。
黎秋月的觉还没补满,转眼又到了周日,她看着突然出现的菜谱叹了口气,思索这周要做什么吃食。
要不搞点卤味?卖不出去还能自己吃!
定下制作方法,接下来就是食材的选择,黎秋月将所有的卤菜都提出来,手一挥一扬,只有她能看到的众多菜名就将她环绕起来,形成了流动的文字圈。
接下来,就是蒙眼捉妃的小游戏了。
“糟毛豆?”
黎秋月晕头晕脑的解开眼睛上的丝巾,有些疑惑的对被选中的幸运儿眨眨眼。
不应该是卤毛豆吗?
进了学习空间,听了师父的从头讲解后,黎秋月才知道卤水也有红白之分,红卤就是寻常街边的深色卤味,熬制的时候加了酱油和白糖;白卤则不加上色的调料,卤出来的食物就是它们本身的颜色。
而糟毛豆,用的就是白卤中的糟卤。[1]
毛豆的准备工作并不复杂,无非是选了好毛豆,然后将荚洗净剪去两头,加盐水和茴香煮熟。
非要说什么技巧,那就是豆荚要冷水下锅,大火煮开后立刻转中火,放荚后煮熟前不能揭开盖子查看,煮完以后的第一时间要滤去汤汁,连锅浸冷水凉透了才能入糟卤。
这些细节虽然琐碎,但黎秋月之前在学习空间里也没少注意,对她来说真正的难点其实是卤水的制作。
成品的糟卤在外面很容易买到,但那些味道……工业化时代让一切都方便了起来,但也不可避免的丢失了一些东西。
别说两者的味道天差地别了,就算真的有能通过考验的糟卤,黎秋月又怎么能从一堆商品中精准的挑出来?
或许专卖糟卤的小摊贩的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但黎秋月没打算以此为生,选择它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综上所述,自己制作卤水依旧成了最优选。
就是有点费黎秋月。
先用鸡架猪骨吊出来一份清澈高汤,然后葱姜茴香等十多种调料一起往里丢,还要放冰糖和桂花,有些调料黎秋月甚至都不认识,还得先听师父讲解。
最让黎秋月绝望的是,这些材料都没有具体的比例,要根据食材的品质进行适当的增减,煮出来的卤汁才能甘鲜清冽,不然整体的味道立刻下降。
而卤汁煮完还不是结束,黎秋月还得学着将卤汁跟静置放了一天的,打成糊状的酒和酒糟进行调兑,然后用细纱布过滤,那一滴滴落下的带着香气的金黄色液体,才是能用的糟卤。
“酒和酒糟最好是一批出来的,实在不行也要是相同的种类,最合适的是花雕酒,跟它一起的就只能是花雕酒糟,不然味道就不正了……”
老师很有责任心,说的很详细,但黎秋月听着只想哭。
分不清,她真的分不清啊——
“我成啦,我成了哈哈哈哈——”
被记忆法折腾的半死不活的黎秋月尝了口卤汁,突然激动的高叫出声,旁边熬着卤汤的师父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往旁边躲了躲。
她这徒弟是不是被折腾疯了?!
“噫!好!我成了!”
师父看着拿着勺子上蹿下跳的黎秋月,确定这徒弟是真疯了。
“我要参加考核。”
四肢抽搐五官乱飞鬼哭狼嚎了半晌,黎秋月终于从兴奋中回神,只是脸上刚刚过分活跃的肌肉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考核的时候表情还有些不正常。
“考核通过。”
黎秋月带着合格的结果出了学习空间,躲在角落的师父悄悄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师父总觉得学习空间送黎秋月出去的时候像是在送瘟神。
学到疯癫的黎秋月出来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卤糟,而是翻找出冰箱里洗干净,被摊主帮忙揭掉鱼头皮的小黄鱼,准备做个黄鱼面回回神。
煎锅倒油,小黄鱼煎到两面脱骨,黎秋月本想将鱼肉完整的取下来,奈何手实在不听话,好好的小金条弄成了散碎的银块,不过腹内的大刺成功取了下来,味道也不受影响,黎秋月也就没停手。
姜末在猪油里煸透后捞出,倒入切碎的雪里红小火炒透,然后把雪里红盖在鱼肉上,上蒸格五分钟。
重起油锅放葱姜,鱼骨头也丢进去炸酥脆,然后一瓢水下去熬成奶白的汤,撇掉面上浮油,锅中汤渣,只留汤水等面来。
面也有讲究,现在做是来不及了,黎秋月手艺也不行,她翻出好几种面条,最后选定了一款比韭菜叶子要细,又比银丝粗的面条,冲着沸腾的开水锅就倒了进去,滚了两回才把面捞到鱼汤里。
进了鱼汤的面再煮煮熟,连汤倒进大碗,把雪里红连着鱼肉一起铺上去,黄鱼面才算是制作成功。
夹起一筷子面条吹吹,入口像是固体的鱼汤融化在唇舌;夹一筷子雪里红,肉香中和了原本的苦味,只留下爽脆的口感;鱼肉一碰就碎了,但仅仅是筷子尖沾上的一小点,也足以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