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贺明珠只笑眯眯地听着,也不反驳。
等费立广吃完了,她才说:“费师傅,来我们店呗,您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我不插手,后厨的事都归您管。”
费立广吃得一脸油光,听了她的话,一时想拒绝,一时又想同意,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贺明珠加了码,伸出三根手指头,说:
“您来店里,除了每个月的工资以外,再给您三成股份。”
这条件优厚极了,要知道之前招揽费立广的饭店是宁愿给他每月开两三百块的工资,也不会给他一分钱的股份。
费立广可耻地心动了。
“你说的,后厨的事都归我管?”
贺明珠说:“对,后厨您说了算。”
费立广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一拍桌子。
“行,我干了,不过你们饭店的股份我不要,我替你干五年,五年后你得替我把费家酒楼开起来。”
贺明珠也干脆:“行,以五年为期,五年后如果我没能实现承诺,我的饭店就归您,您可以把饭店改名为费家酒楼。”
费立广从窝棚里翻出纸笔,两人认认真真地在皱巴巴纸上写下关于五年的约定,签了名,又摁了指印。
一式两份的合同,费立广仔细收好他那一份,这才想起来问贺明珠:
“你们家饭店叫什么名?”
贺明珠卡壳了:“呃……新开的店,还没起名呢。”
费立广:……
费立广开始思考现在毁约有没有可行性。
费立广:“你是在驴我吧?是不是你压根就没开饭店啊?怎么会有饭店没有名字呢?!”
贺明珠狡黠一笑,说:“我想到了,就叫乌金年代吧。”
专属于八十年代煤矿的,乌金年代。
第105章 第105章芙蓉鸡片与可塑之才……
“小贺,过来,我教你个菜,学着点,芙蓉鸡片可是这么做的。”
费立广伸手招呼贺明军,像招呼小狗,勾勾手指头,让他过来打下手。
贺明军冷冷看他一眼,站在原地不动。
费立广夸张地叹口气:“哦哟哦哟,现在小年轻可了不得了,师傅教做菜都不来,想当年我家酒楼的学徒想学做菜,还要先给师傅端茶洗脚倒尿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你真不过来,那这菜我可就不做了啊,等会儿看你们怎么和客人交代……”
贺明军只当他在放屁,自顾自走到案板前,从今天现杀的小公鸡上割下一片鸡胸肉。
他熟练的握着菜刀,冲掉血水,剔掉鸡胸肉上的筋膜,正要将鸡胸肉细细切成鸡茸时,耳边传来费立广大呼小叫的声音。
“哎呀,你这是和谁学的厨,怎么能拿菜刀切?这不把铁锈气都渗到肉里了?”
贺明军手上动作顿了顿,只当没听到,要继续将鸡胸肉切成小块。
费立广挤上前来,动作敏捷地抽走案板上的肉,让贺明军手上的刀挥了个空。
“啧啧啧,好端端一块肉,差点被你毁了,我可看不得浪费啊……”
贺明军额头上的青筋再次一根根爆出来。
“当”的一声,刀头被深深地剁进木头案板里。
贺明军一字一顿地说:“要么你做,要么闭嘴,再多话就别怪我不尊老。”
见他真生气了,费立广见好就收,笑呵呵拔起菜刀。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说两句都不行。得了得了,我不和你计较,边儿呆着去,你费大爷给你表演个什么叫正宗芙蓉鸡片。”
费立广挤开贺明军,自己站到案板前,将鸡胸肉平平放下。
接着,他一转手上的菜刀,从刀背向上转为刀锋向上。
“看好了,这芙蓉鸡片的肉是这么切的——”
一开始做菜,费立广脸上神色一肃,像是壳子里换了个人。
他握着菜刀,用刀背剁肉,手臂猛然发力,动作快而稳定,不多时,一整块的鸡胸肉就被剁成了柔软而连绵的肉泥。
费立广手腕一翻,刀尖挑出肉泥中残留的筋膜。
几下工夫,原本还掺杂着白膜的肉泥变成了匀净而无一丝杂色的浅淡橙红。
这一套操作说起来不难,但却要仅凭腕力便要将鸡胸肉剁碎成泥,还不能切断其中筋膜,对厨师功底的要求颇高。
一把刀,一张案板,一块鸡胸肉。
费立广像是交响乐团的指挥大师,在他的指挥下,切肉也有种富有节奏的美感。
贺明军虽然
挺嫌弃费老头,为老不尊,口无遮拦,但此时也忍不住专心地看,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揣摩他的手法。
剁好了鸡茸,费立广取了几颗鸡蛋,单手打蛋,将蛋清倒进碗中备用,完整的蛋黄放在一旁。
蛋清少量多次地加入鸡茸,在不使蛋清打发的情况下,将二者均匀地搅在一起,直到融为一体。
锅中倒油,油温微热时,费立广舀了一勺蛋清鸡茸,平稳地摊进油中。
灶台火小,锅中发出轻微的滋啦声,鸡茸吃油后膨胀起来,变成一片大而薄的白片,缓缓浮在油上,如同一片芙蓉花瓣。
接连几次下锅油炸,直至碗里所有蛋清鸡茸都用光,旁边盘中已经摞起一层白色花瓣。
贺明军看得入神。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芙蓉鸡片这道菜,但出锅的鸡片要么过厚,边缘已经发焦了,内里还是生的;要么鸡片过薄,下锅就碎,捞出时不成形状。
像费立广这样恰到好处将鸡片炸得薄而不碎,熟而不焦,并不是件容易事。
这老头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嘿,小子,想什么呢?给客人上菜啊!”
忽然传来聒噪,贺明军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费立广已经完成最后的勾芡收汁,一盘洁白澄澈、上缀绿苗的芙蓉鸡片怼到了他眼前。
“看傻了吧?我告诉你,看在贺老板的份上,打今儿起,你每天给我泡一壶茶,什么时候这茶我喝的满意了,什么时候我就收你做徒弟。怎么样,这比洗脚倒尿壶简单吧?”
做完了才,费立广又变回那个嬉皮笑脸的臭老头。
贺明军闷不做声,端起盘子就走。
“哎哎哎,别走啊,你先说你答不答应——”
把费立广的话甩在身后,贺明军端着盘子走进前厅,找到张向党那一桌,将盘子放下。
“芙蓉鸡片,慢用。”
张向党惊喜道:“明军儿!怎么是你来上菜?”
贺明军挂上一张笑脸,说:“你都带人来吃饭了,我还能蹲在后厨假装不知道?怎么样,吃的还满意吗?”
张向党说:“满意,那可太满意了!”
贺明军:“满意就成,厨房还有事儿,我就不多聊了。”
张向党拉着他不让走,转头对桌上众人介绍:
“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贺明军,你们喊他明军儿就行。别看年纪不大,他可是饭店的大厨,你们吃的菜都是他做的!”
张向党喊得亲热,损友们都笑起来。
“瞧你那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厨是你教出来的呢?”
损友一号看着贺明军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卖电子表那哥们吗?
“你怎么进饭店当厨师了?我还指望找你再买两块电子表呢,你那表的质量是真不错,比百货商场卖的都好。”
贺明军笑笑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块表吗?你想要的话,我再弄回来几块也不成问题。”
一听这话,其他人来了精神。
“只有电子表吗?录像机有没有?那种美国电影里,手里拎的小录音机有吗?”
贺明军和颜悦色:“有,都有,不管是想买什么,我都能给你们找来。”
不管是什么年代,男人不爱购物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一群有钱有闲的子弟们,对着贺明军开始列购物清单,把他们在外国电影电视剧上看到的好东西都列了一个遍。
从油亮亮的方头皮鞋,到垫肩大到夸张的西服,再到大西洋底来的人同款麦克墨镜,无所不爱,购物欲旺盛极了。
正当一伙人七嘴八舌地列购物清单时,损友三号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人没说话。
他快速地在桌上扫视一圈,只见张向党正鬼鬼祟祟拿着筷子去夹盘中的芙蓉鸡片。
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盘菜,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变成了浅浅一盘底,而且还在不断减少中。
“你小子,居然敢当着大伙儿的面吃独食!”
损友三号一声暴喝,所有人都看过来,紧接着就发现这个惊天噩耗。
“什么?!”
“我的菜呢?!”
“刚端上来的那盘芙蓉鸡片呢?!”
损友们大惊失色,脸上表情比被暗恋对象拒绝还要惨淡。
“张向党,哥们拿你当兄弟,你拿哥们玩心眼啊!”
张向党涨红了脸,嘴里的鸡片还没咽下去,挣扎着试图申辩:
“那、那不是你们都不吃吗?”
等话说出了口,他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谁让你们都不吃啊?再不吃菜都凉了,我这是怕浪费好不好?”
损友们对视一眼,开始摩拳擦掌,撸着袖子就朝张向党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