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看看现在店里的乱象,这不纯粹给自己找事儿吗?!
但现在饭店才开了一周,如果就这么关店,岂不是向外界表示,他缺乏饭店经营的能力,当初力排众议、收回三产房子的决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吗?
那张副矿长不得笑死啊!
要知道当时领导班子会议上,负责管理三产事务的张副矿长明确表态,不同意收回三产房子。
在座的谁不知道张副矿长和煤矿人家老板有勾结,他低价把房子租出去,自己独吞了好处,还不许其他人在饭店挂账,甚至为此,把汪副矿长给坑了进去。
要说张副矿长和贺老板不是狼狈为奸的关系,谁信?
巩副矿长大义凛然地表示,不能让个体户侵占了属于国家的利益,饭店必须由矿上来开办,所得利润都归矿上。
对于两位副矿长之争,老矿长保持了沉默,一如既往。
最终,由于张副矿长做人太贪,得了好处不分给同僚,巩副矿长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当时巩副矿长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焦头烂额。
要是饭店开了一周就倒闭,那不就宣告了他的失败吗?
巩副矿长咬着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就算亏本做生意,这家店也决不能关门!
他调走了女服务员,换了个脾气好的新服务员;同时,把借调的食堂厨师还了回去,通过人脉关系,请来了国营饭店的退休厨师。
一番操作,终于将一矿饭店从岌岌可危的边缘拯救回来。
虽然生意比不上当初的煤矿人家,但至少店内开始有人光临,也没再出现服务员打骂顾客的情形。
巩副矿长稍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准备迎接1984年的春节。
然而,他的这口气松得有点早了。
一矿厂区内,距离采煤区不远的一处废弃小楼,长久未使用的烟囱,忽然在某天清晨,升起了袅袅炊烟。
张跃进从井下坐着猴车上来,匆匆扎进澡堂,将全身上下的煤灰冲掉。
出了澡堂,他暴露在帽子外的湿发,在寒冷天气中,被冻成了一根根硬邦邦的冰棍。
张跃进又饿又累,提不起精神,恹恹地去车棚取车回家。
唉,原来他下班后可以去煤矿人家美美地搓一顿,可不知哪个龟孙子抢走了饭店,做的菜又贵又难吃,把吃饭的人当冤大头宰。
张跃进习惯了煤矿人家物美价廉的美食,非常反感这家所谓的“一矿饭店”。
哼,他是一矿老职工,他不同意这家店用“一矿”来冠名!
虽然没人在意他的抱怨,但张跃进坚决不给这家新饭店贡献营业额,宁肯饿着骑车回家,也不进店吃饭。
唉,可惜了他的煤矿人家……他还没吃够,也不知道贺老板去哪里开店了……
去车棚的路上,老同事喊他:“老张,去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
张跃进不客气地说:“你饿坏了脑子吗?哪个要去食堂吃饭!”
老同事也不恼,解释道:“我说的是新开的食堂,听说和煤矿人家是同一个厨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跃进的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煤矿人家?!
他迫不及待地说:“新食堂在哪儿?快点带我过去!”
老同事失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走快点,食堂人多着呢!”
新食堂位于采矿区旁的一座二层小楼,以前是办公楼,后来办公人员统一搬到新盖的大楼,这座小楼就空了下来。
如今,空置已久的楼内重新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声音喧闹。
虽然还是滴水成冰的冬天,进了楼,却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办公楼的锅炉房所用煤炭都是一矿自产的,很舍得加煤,暖气烧得很热乎,进门后一股热浪铺面而来。
张跃进头发上的结冰都消融了,滴滴哒哒落在衣领上。他却毫无所觉,好奇地看着楼内环境。
他之前也来过这座办公楼,然而,现在楼中情境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
非承重墙都被拆掉,只留下必要的承重柱,大厅里视野开阔,一目了然。
与食堂通常使用的圆桌不同,此时室内摆放着一排排的长条桌椅,每条桌子同时可供四人用餐。
而在大厅尽头,则是打饭窗口,隔着玻璃窗,服务员将顾客选好的饭菜从窗户缺口处送出来。
这一新奇的设计,无疑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对于后世来说司空见惯的食堂布置,在八十年代还是新鲜事物。
来新食堂吃饭的人不少,已经有人打好了菜,端着托盘坐到位置上。
一时间,大厅上空飘荡着各式各样的饭菜香味。
张跃进肚子应景地咕噜作响,他挑了个人少的队伍,就要过去排队买饭。
老同事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他的胳膊。
“等等,你带饭票了吗?新食堂不收钱,只收饭票。”
张跃进摸摸衣兜,自信地说:“带了!”
他迫不及待地排队,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轮到了他。
负责打饭的是位熟人,虽然戴着棉口罩,张跃进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田!”
田润花的眼睛弯了弯,热情地和这位煤矿人家的老顾客打招呼。
“张大哥,您也来吃饭了?”
张跃进激动地说:“冯师傅在吗?还有贺老板,她也在吗?”
田润花笑着说:“在,我们都在。”
张跃进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只会说:“好,好,好……真好……”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后面排队的人还在等着打饭。
张跃进匆匆点了一荤一素,又要了两个杂粮馒头,点完了才想起来万一饭票不够怎么办。
田润花熟练地报出价格:“荤菜两毛,素菜五分,两个馒头五分,您给我三毛钱的饭票就行。”
这么便宜!
张跃进一惊,这比一矿食堂的菜价要便宜多了,还比一矿食堂给的份量多。
要知道在一矿食堂,荤菜每份三毛钱,素菜每份一毛钱,荤素搭配的菜每份两毛钱。
他点了一荤一素,要是在一矿食堂,光是两道菜就要收四毛钱的饭票,还不包括主食。
而
在新食堂,张跃进只花了三毛钱就点了一荤一素加两个馒头。
他不由心想,不愧是煤矿人家,就算是改开食堂,也比别的食堂更加物美价廉。
一荤一素将托盘堆得满满当当,两个杂粮馒头热乎又暄软。
张跃进小心翼翼端着托盘,找了个空位坐下,急不可耐地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唔!还是熟悉的味道,令人心安的好吃!
荤菜是卤鸡腿,鸡皮被卤汁浸透,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咸香鲜美,肉质细腻,三两下就将一整条鸡腿吞入腹中,只剩一根骨头。
素菜是醋溜大白菜,酸香浓郁,白菜去了梗,嚼起来一点都不费牙,在醋味之外,还能尝到独属于白菜的甜味。
杂粮馒头加了玉米面、高粱面、荞麦面等多种粗粮,但因为面粉磨得细,各类面粉比例调配适当,吃起来一点也不噎嗓子。
张跃进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荤一素和两个馒头,直到托盘中空无一物,他才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儿。
抬头看看,周围人的吃相也都差不多,吃得香极了,一时间只能听到筷子与托盘相碰的声音。
张跃进不由得笑了起来。
真好,真好!
煤矿人家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与此同时,巩副矿长匪夷所思地问:
“你是说,现在一矿饭店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了?”
第109章 第109章进击的副矿长
“没客人?”
“是不是服务员又打人了?!”
当听到一矿饭店的店长汇报说,店内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时,巩副矿长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是不是服务员把客人都打跑了?
店长尴尬道:“这次不是服务员打人,是客人都跑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
哪个正常人会放着饭店的好饭好菜不吃,去吃食堂的剩饭剩菜啊?!
见巩副矿长不信,店长苦着脸说:“是真的,工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店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客人了,也没有进账了……”
巩副矿长无法相信,同样一家饭店,贺家开时就日进斗金;等轮到他的时候,不仅分币不赚,还要倒贴水电人工。
账上的钱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只出不进,将矿上批的资金都花光了不说,还倒欠不少。
饶是一矿饭店不是巩副矿长的生意,没有花他自家的钱,他还是感到一阵隐隐心痛。
那不仅是政绩,还是他可以从中大捞特捞的肥肉!
钱啊!
那可都是他的钱啊!
怎么不明不白就没有了呢?!
巩副矿长心情焦躁,语气恶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