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田润花紧跟在他身后,紧张地看着面前几人对峙的场面。
方才是她见情况不对,急忙跑去喊冯解放过来的。
冯解放对巩副矿长说:“贺老……贺明珠同志在厨艺方面的造诣更胜一筹,我需要她的帮助。”
贺明珠感激地冲冯解放点点头,接着,她对巩副矿长说:
“听到了吧,我确实是食堂顾问呢。”
没想到这个老厨师宁愿自污、也要吹捧贺明珠,巩副矿长恼羞成怒了。
“你们当我是傻子吗?什么食堂顾问,什么职业规划,分明都是谎话!”
巩副矿长声色俱厉地怒吼,声音响彻了整个食堂。
“敢在一矿干这种投机倒把的营生,我要让人封了你的食堂!”
这句话并不是威胁,他有权力,也有能力强行关闭食堂。
闻言,冯解放、杨冬梅、田润花脸上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
巩副矿长吼道:“你这个体户竟然敢跑到公家单位撒野,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太吵了,贺明珠揉了揉耳朵。
“好吧好吧,我承认,食堂确实是我开的。”
她承认了!
巩副矿长心中狂喜,可下一秒,他又听到贺明珠说:
“但个体户这个词,不适合用在这里呢。”
她不避不让地迎向巩副矿长狐疑的目光,笑着说:
“我们食堂可是大集体性质啊。”
第110章 第110章红帽子还是红鞋子(修……
这个食堂是大集体性质的?
巩副矿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即反驳道:
“你在说谎!你一个体户开的食堂怎么可能是集体性质?!”
谁不知道厂办大集体是由国企开办的,用来安置国企职工的子女和回城知青。
厂办大集体有且只有一个上级领导,那就是出资兴办的国企。
个体户开的食堂怎么可能会是大集体?这明明就是胡说八道!
巩副矿长逼视着贺明珠,咄咄逼人道:
“你别想在我面前撒谎!老老实实回答,是谁让你在矿上开食堂的?你腐蚀了哪个国家干部?!”
贺明珠却不慌不忙道:“您没必要这么激动,巩,副矿长。”
她特意强调了“副”字。
“我们食堂的开办经过了正规流程,办理了合法手续,全程都在阳光下,没有一丝见不得人的地方。您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随意指责,实在很不恰当。”
巩副矿长冷笑一声:“你还想狡辩?!”
“是不是狡辩,您问问老矿长就知道了。”
贺明珠说:“而且据我所知,和新食堂情况相似的大集体企业,在矿务局内还有许多家。”
当提到老矿长,巩副矿长冷静了些,语气也不再具有强烈攻击性。
“你是说,矿务局还有个体户掺和大集体的?”
“那不是掺和,是承包。”
贺明珠严谨地更正了巩副矿长的说法。
“您可能不太清楚,由于大集体亏损严重,给国企持续造成巨大经济压力,不少厂矿就将集体企业转给私人,把这个沉重的包袱甩了出去。”
巩副矿长狐疑地看着贺明珠。
他当然听说过矿务局内有单位把自办的大集体企业转给私人经营,这不算什么稀罕事,就连一矿,也有领导在班子会议上隐晦提出将几家严重亏损的大集体扔出去。
毕竟这些大集体企业当初开办时是基于政治目的和社会效益,政治挂帅而不是经济挂帅。
在没有廉价易得的**乐的年代,社会上过多的待业青年不仅影响其家庭内部的和谐,而且会造成社会的不安稳。
因此,为了解决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国家广开就业渠道,其中就包括允许子女顶班。
但在独生子女政策还没有推行的年代,普通家庭的孩子数量经常是两个以上,上限不论。而可以顶班的父母工作最多才两个,其余孩子依然没有工作。
而开办集体企业就成为了解决待业问题的重要办法。
在改革开放后的一段时间里,国企开办大集体企业,街道开办小集体企业,集体经济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发展起来了。
然而,这里有一个问题。
一般企业是确立经营方向和经营方式、并且开始盈利后,才按照需求招人,换句话来说,就是可着脑袋做帽子;
而集体企业却是先确定要解决多少就业,才去考虑要做什么
业务,帽子都做好了才去找脑袋。
这也就导致大集体企业在开办初期本身没有造血功能,需要依赖开办的国企来输血。
尽管有的厂办大集体在度过初期困难时期后,成功摆脱依赖,能够自负盈亏,循环造血。
但对于大多数集体企业来说,这根与国企相连的“脐带”却是在三十年后都无法摆脱。
而国企也不得不背负起这个越来越沉重的包袱,直到再也无法负担。
八十年代大量兴办的集体企业,直到三十年后,才在政府的主持下开启了一场厂办大集体改制,将这个生长在国企身上的巨型畸胎瘤彻底切除。
三十年,一代人的黄金期就这么过去了。
1984年的人们或许无法预料到集体企业改制这么久远的事情,但在当下,对于只出不进的集体企业,一些国企已经在想办法甩包袱了。
其中就包括了一矿。
巩副矿长虽然知道矿领导们有心效仿矿务局其他厂矿,把矿上开办的几家大集体都转给私人,但他不相信,或者说不远相信,会是贺明珠拿到了食堂。
他怀疑地看向贺明珠。
贺明珠说:“巩副矿长,您没必要这么看着我,虽然食堂是集体企业,但我可没占矿上的便宜。换句话说,一矿才是占便宜的一方,可算是把包袱甩出去了,矿领导们不知道有多乐呵呢。”
巩副矿长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贺明珠干脆地说:“有合同,但不能给你看。”
巩副矿长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能给我看?里面内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贺明珠狡黠笑了。
“当然没有,我就是不乐意给你看,不行吗?”
听到贺明珠的话,旁边几个人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巩副矿长气得脸都红了,指着贺明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贺明珠好心提醒一句:“您和我急没用,合同一式两份,我拿一份,矿上拿一份。您要是真想看,不如去问老矿长要,如果他认为您有必要了解情况,您肯定能看到。”
巩副矿长更生气了。
他连这家新食堂是大集体都不知道,明显是被排除在了决策圈之外。
这个老矿长,把三产房子给了他,却同时将大集体转给背靠张副矿长的贺明珠,两个副矿长都不得罪,真是端得一碗好水!
讨不到便宜,还被气得够呛,巩副矿长不再和贺明珠纠缠,扭头就走了。
目送巩副矿长气鼓鼓离开的背影,杨冬梅不可置信地说:
“他就这么走了?”
贺明珠笑道:“行了,没事了,都散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冯解放不放心地问道:
“这个副矿长不会再来了吗?”
贺明珠肯定道:“放心吧,他不会来了。”
田润花笑着说:“还是小老板厉害,几句话就送走了人。这个领导的脾气可真差,进了门四处找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打人的呢。”
杨冬梅捡起地上被踩了几脚的大白菜,心疼地剥掉表层的菜叶。
“就是可惜了菜……”
贺明珠安慰道:“一点菜而已,没关系的。杨姐,幸好有你在厨房,不然要是让他进来,锅里的菜都得倒了重新做。”
冯解放也说:“小杨是好,有担当,有底线。”
贺明珠笑眯眯地说:“都是师父教得好。有你们两位在,我才不用担心食堂的事呢。”
聊了几句,众人散开,继续去忙之前被巩副矿长打断的工作。
冯解放却没有走,将贺明珠拉到一旁,悄悄地说:
“老板,这大集体里原来的人得管一管啊……”
冯解放说的含蓄,但贺明珠一听就懂他的意思。
“您放心,我有主意。”
听贺明珠这么说,尽管还不知道她的主意是什么,但冯解放已经放下了心。
不过他还是多提了一句。
“要尽快啊,不能让他们把我们食堂的风气带坏了……”
贺明珠明白冯解放的担忧。
一矿虽然同意将大集体转给贺明珠,但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贺明珠要接手大集体原先职工,共计二十余人。
虽然看着人数不多,但可都是一群懒惯了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