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贺明珠说:“张矿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副矿长:“哦?你说。”
贺明珠忽然狡黠一笑:“今天公安会来一矿调查食物中毒案件,还请您行个方便。”
张副矿长眼睛一转,顿时明白了。
“噢,你是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啊……”
老狐狸和小狐狸不说话,只是互相对着笑。
“行,我了解了,我会让下面人好好配合公安工作的。”
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来到一矿,四处走访调查,将人们的好奇心钓得高高的。
“真吃死人了啊……”
“估计是,不然公安怎么会来。”
“这下贺家完了,可惜了,他们家的饭菜还是挺不错的。”
“嗬,再好吃也不能吃,你不要命了啊!”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旧食堂的人扬眉吐气,走路都昂着头。
“早就和你们说了,私人做买卖的为了挣钱都丧了良心,哪有咱们公家食堂好!”
“这下知道好赖了吧,哼,还嫌我们食堂的饭不好吃,不好吃怎么了,起码吃饭不要命啊!”
刘师傅拍着冯建平的肩膀,得意地说:“就说你不行吧,你看看,多简单的事,我随便一出手就解决了。”
冯建平讨好地笑:“师兄确实厉害,我比不上……”
刘师傅一皱眉:“喊什么师兄,咱们是同事,别用这种封建词汇来称呼!”
冯建平忙说:“好,好,那个,刘组长……”
刘师傅这才满意一笑:“行了,今天下班早点回去吧,和你爸说一声,别在新食堂干了,老了老了的,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冯建平点头哈腰地答应了。
晚上回家后,他还真对冯解放说:
“爸,反正你们那个食堂也要倒了,你以后别去上班了,就在家里带带孙女,做做饭。”
第119章 第119章中毒之后
听到冯建平的话,冯解放眉毛一竖,说道:“谁说要倒了,我们食堂开的好好的呢!”
冯建平不耐烦地说:“矿上谁不知道你们食堂吃死了人,倒闭是早晚的事,你赶紧走吧,别被连累了……”
大儿媳插嘴道:“什么倒闭?什么吃死人?我怎么不知道啊?”
冯建平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大儿媳惊道:“爸
,我们家可不能掺和这种死人的事,你千万不能再去上班了!”
冯解放怒道:“瞎说什么,我们食堂还好好着呢!”
冯建平一缩脖子,嘟囔一句:“好什么好,谁不知道公安都来了……”
冯老太不安道:“老头子,要不然就先别干了……”
冯家几个孩子难得和大哥大嫂站一条战线,纷纷劝冯解放别去上班了。
冯解放一挥手,制止其他人的话,决然道:“当初贺老板给的待遇好,你们成天地夸贺老板是好人;现在食堂遇到点困难,你们又换了副嘴脸,生怕和贺家沾上关系。但我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我是不会在这个节点逃跑的!”
冯家人一时被冯解放毅然决然的气魄震到,有人羞愧,有人不以为然,一时间没人说话。
冯建平却嘀咕了句:“一码归一码,你老了无所谓,我们还年轻,不能害了我们啊……”
冯解放大怒:“你!”
大儿媳扯了扯冯建平的袖子,示意他少说点儿。
冯建平眼睛看着地面,不看冯解放,嘴里说道:
“爸,你从开始就没考虑过我们……你把一矿的人都引到你们食堂了,结果害得我们食堂好几个月的效益都发不出来……你是挣得多,但我呢?你年纪这么大,在私人单位干不了几年就要回家养老,可我就被你害惨了……我这可是正式工,要干一辈子的,你帮着姓贺的,把公家食堂的根都刨了,你是一点都没想过我以后怎么要在单位待着……”
冯解放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大儿子对他居然有这么大的怨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冯老太急忙给冯老头顺气,嘴里不住劝道:“老大,你别说了。”
大儿媳也劝道:“行了,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爸赚的钱不都花在咱们家了吗?”
自从得知新食堂要倒闭后,冯建平像是终于挣脱了多年枷锁,一时间管不住嘴,要将多年怨气一吐而快。
“爸,你老说什么做人要有原则,结果你在单位待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了,你倒是舒服了,我就受罪了,自从我进了单位,成天被人穿小鞋,要不是因为我是你儿子,人家能这么欺负我吗?”
“你现在又帮着姓贺的搞什么新食堂,把吃饭的人都抢走了,我们食堂饭票收不到,效益发不出,同事看我是你儿子,都笑话我,说你老了老了还吃里扒外,拿着公家的退休工资,替私人单位干活……你还说我们忘恩负义,难道你就不是忘恩负义吗?你对得起公家吗?”
大儿媳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扯着他的衣摆,连声喝止。
“差不多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我看你是猫尿喝多了,走,赶紧回去睡觉去,明天醒了酒,好好给爸道个歉!”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冯建平站着不肯走,反驳道:“我没喝酒!要道歉的也不该是我!”
冯家几个孩子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这一场大哥与爸之间突然爆发的争端。
冯建平站着,冯解放坐着。
冯建平居高临下地说:“爸,虽然现在不是以前运动那时候了,但我也要和你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是文|革中常出现的词,往往意味着父母子女之间一刀两断,断绝关系。
冯老太失声:“老大!”
冯解放却冷静了下来:“行,那就分家吧。”
虽然早就想分家,但没想过会是这个时候提出,大儿媳气道:“你真是昏了头了!”
冯建平梗着脖子说:“分就分,谁怕谁!”
冯家的共产不多,不过是几间旧房。
冯建平夫妻每月向家里交二十块钱,剩下的工资都自己拿着。
说是分家,不过是冯建平住的那间屋子归他所有,以后两家人各自开火,各吃各的饭,不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冯建平的女儿年纪小,懵懂地问:“妈,咱们不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吗?”
大儿媳怒道:“谁知道你爹发什么疯!”
冯建平却并不觉得自己在发疯,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他从未觉得自行车骑起来如此轻快迅捷。
一矿的门卫老头看到冯建平,习惯性地撇了撇嘴。
冯建平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不屑地对门卫老头说:“老东西,你给谁脸色看呢?!”
门卫老头一愣,眼睁睁看着冯建平骑着车进了单位,慢了一拍,他才意识到冯建平刚刚说了什么。
老头气得够呛,冲着冯建平的背影挥拳头。
“冯建平,你小子等着!老子把你洋车都拆了!”
冯建平心情愉快地来到旧食堂,哼着小曲把车停在车棚,步履轻快地从后门进了食堂。
今天来旧食堂吃饭的人格外多,前面打饭的人忙不过来,冯建平被刘师傅指挥着去帮忙。
他也不说什么打饭不是厨师应该干的事,乐颠颠地就去了前面。
旧食堂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不大的前厅里人满为患,排队打饭的人摩肩接踵,一大盆菜端过来,没一会儿就一扫而空。
冯建平一手拿勺子,一手接过饭盒,往里面打了一勺菜,想想又舀出一半。
来打饭的人有意见了:“哎哎哎,你怎么还把打好的菜往回舀啊!”
冯建平倨傲地说:“刚刚打多了,这才是本来的份量。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全倒回去了啊。”
说着话,他作势要将饭盒里的菜全倒回大盆里,打饭的人急了,忙道:“要,要!谁说我不吃了!”
冯建平轻蔑地一撇嘴,将饭盒一把塞过去,滴下的菜汤弄脏了对方的衣服。
“赶紧走,别挡路,下一个!”
队伍里的人看到这一幕,嘀咕道:“这都什么服务态度……”
“唉,还是新食堂好,那边什么时候打菜都是满满当当一大勺。”
旁边有人劝告:“再好也不能吃,万一菜里要是真有毒,你吃得越多就中毒越深!”
“我就是说说……”
冯建平听到这些话,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新食堂再好有什么用,以后这帮煤黑子都得老老实实地来他们食堂吃饭。
当他正给下一个人打饭的时候,小年轻眼尖,指着大盆里菜嚷嚷:“有虫子!”
冯建平瞟了一眼,用勺子将菜汤上漂浮的虫子舀起,随手撇在地上,接着继续打菜。
小年轻不乐意了:“这菜里有虫子,怎么还能让我们吃?”
冯建平不耐烦地说:“你吃不吃?不吃就走,谁家地里种的菜能没虫子啊?显得你有多爱干净似的,都是惯的毛病。”
小年轻火气上来了,怒道:“生菜里可以有虫子,但做熟的菜里怎么能有虫子?!你们连干净都做不到,还好意思说我有毛病?!”
冯建平眼睛都不夹对方一下,挥了挥勺子,就像撵苍蝇似的。
“没事找事,你要是不吃就别挡在这儿,其他人还要吃饭呢。”
小年轻气得一伸手:“我不吃了,还我饭票!”
冯建平从筐子里摸出一张饭票,随手扔过去,饭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小年轻捡起饭票,气呼呼地说:“我再也不来你们食堂吃饭了!与其花钱吃虫子,我还不如去新食堂呢!”
听到“新食堂”三个字,冯建平不屑地说:“不怕吃死人就赶紧去,反正死的不是我,你爱去新食堂就去,吓唬谁呢……”
小年轻大声地说:“我宁愿在新食堂吃中毒,也不会在你们食堂吃一口饭!起码新食堂拿我们当人看,做的菜干净好吃又便宜,打菜的人态度也好,我去新食堂从来就没受过气!”
“谁愿意在你们食堂当冤大头就当吧!我是不会在你们食堂花一张饭票了!”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