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贺小弟给狗起了“将军”的名字,之后发现这条狗是母狗,想要改名时,狗已经认准了“将军”两个字,喊别的名字都不带搭理。
贺小弟很苦恼,母狗怎么能叫将军呢。
贺明珠就说:“谁说将军只能是男的?古代有木兰从军,有穆桂英挂帅,新中国也有开国女将,我觉得将军这个名字很好。”
听了贺明珠的话,贺小弟不再纠结这件事,成日里“将军”、“将军”地喊狗,一人一狗同进同出,大狗每天上学时把贺小弟送到巷口,下学时又等着接他,时间长了,就成了家属区一景。。
不少小孩羡慕不已,也嚷嚷着要自家狗放学来接。
但俗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像将军这样不嫌弃小男孩的狗还是少数,贺小弟倍有面子。
将军突然出现在小溪旁,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见贺明珠注意到自己,大狗的叫声更欢快了,在岸边不住地左右奔跑,想下去把贺明珠拉上来,又不愿下水沾湿了毛,只得不住地汪汪大叫。
贺明珠心中一动,像是黑暗中燃起了一星烛火。
她急忙趟着水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些什么,又停下来去喊贺明军:“二哥,二哥!”
贺明军刚从水里潜上来,赶时髦留的半长头发湿漉漉地盖在脑门上,平添了一分温良气质。
但他的目光是沉寂而悲痛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水中睁眼的缘故。
贺明珠固执地喊:“二哥!跟我走,我们可以找到小弟了!”
贺明军看看贺明珠,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看岸上的大狗,忽然想到什么,又像是不敢置信,一时愣在原地。
贺明珠索性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强行将他拉到了岸上。
大狗早已等得着急了,见到两位湿漉漉的主人,敷衍地上来舔了两下,便忙不迭地往前方蹿了几步,又反身回来,示意两人跟上它。
贺明珠踩着满是水的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狗,贺明军扯着她的胳膊,连拉带抱,紧紧跟在大狗的后面。
人们不知所以,下意识地跟了过来。
大狗娴熟地穿行在乱石和杂草中,走到一处远离小溪、背风的位置,这里有一丛格外茂盛的野草,两瓣肥嘟嘟的小屁股从草叶中冒了出来。
贺明珠忽地就走不动了。
大狗表功似的冲众人汪汪汪大叫了几声,接着习惯性地上前卧下,将草丛里的光屁股小孩环在怀里,顺便伸出舌头疼爱地舔了几下脑门。
贺明军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将趴着睡的小孩翻了过来。
贺小弟大张着嘴,睡得口水横流,小肚皮上下起伏,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含混梦话。
贺明军像是泄了气,忽然就蹲坐在地上,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
接着,他忽然起身,高抬起手,冲着贺小弟的光屁股就是重重一巴掌。
“起床!别睡了!”
格外响亮的巴掌声,肥嘟嘟的小屁股上立竿见影就出现了一个形状分明的巴掌印。
贺小弟吃痛,猛然惊醒,要哭不哭地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团着揉眼睛。
数道手电筒的光线聚焦在光溜溜的贺小弟身上,将他照得纤毫毕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找到了!找到孩子了!”
“孩子还活着!没事儿!”
“快告诉他们,不用找公安了!孩子找到了!”
贺小弟不知道这一晚上围绕着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睡得正香忽然被二哥打醒,委屈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干嘛打我……呜呜呜,我要告我姐……”
贺明珠终于有了力气,慢慢地走过来。
看到是她,贺小弟习惯性地伸出两只胳膊,要抱抱。
贺明珠温柔微笑,张开怀抱,当贺小弟乳燕投林般冲进她怀里时,她猛然变脸,反手将贺小弟面朝下压在大腿上,扬手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抽。
“啪!我让你来后山!”
“啪!我让你游野泳!”
“啪!我让你吓人!”
贺小弟不可置信极了,一时间连屁股上传来的疼痛都忘记了。
“姐,你干嘛打我啊!”
大狗也没想到会这样,犹犹豫豫地蹭过来,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贺明珠的手,意思大概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算了”。
贺明珠抽空揉了把狗头,说了句“乖,一边去”,便又继续开抽。
贺小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比之前被贺明军打时哭得还要惨,像条大鲤子鱼似的在贺明珠腿上活蹦乱跳。
贺明珠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单手就摁住了贺小弟,一直打到手心发麻发烫。
一旁的人们都劝:“算了算了,孩子没事儿就行。”
当贺明珠松开手时,贺小弟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屁股高高肿起,看起来翘到可以顶起一瓶汽水。
贺明军伸手接过贺小弟,把他抱进怀里。
贺小弟也不嫌二哥之前打过自己了,脸蛋埋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抽抽噎噎。
“行了,先回去吧,太晚了,明天再教训这小子。”
贺小弟听到二哥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回到家属区,贺家兄妹谢过来帮忙的左邻右舍,约好要在乌金年代摆谢酒,邀请大家来吃席。
人群高高兴兴地散去,没想到就是帮忙找找孩子,还能吃到乌金年代的席面。
要知道乌金年代走的是中高档路线,菜品虽然好吃,可定价也高,大多数人不舍得经常吃,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过生日的时候来开开荤。
一回到家,齐家红忙忙碌碌地煮姜汤、烧热水,让贺明珠和贺明军赶紧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又把光溜溜的贺小弟塞进了被子中,用牛奶泡了饼干,让他拿着小勺慢慢吃。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北方的夏夜还是有点冷的,太阳落山后,夜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之前心情激昂的时候还没察觉,等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就感到湿衣服黏在皮肤上,汲取着身体的热量。
贺明军在院子里三下五除二换了衣服,贺明珠则在屋子里换,湿发裹着干毛巾,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出来。
换好了衣服,贺明珠从冰箱翻出了一大块冻排骨,煮熟后喂给了大狗,香得它连骨头都嚼吧嚼吧咽了。
简单用热水擦身,又喝了一碗姜汤,精神和身体都紧绷到极致的几个人疲惫地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贺明国赶了回来。
齐家红在发现贺小弟不见后,用巷口小卖部电话打到分矿,让接线员
转告贺明国,贺小弟不见了。
贺明国被人告知这个消息,立刻和班组长请了假,又找人借了辆自行车,连夜从分矿骑了回来。
一路上,贺明国心急如焚,自行车轮都踩出了火花。
等回了家,贺明国才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
他也不敲门,找了几块砖头摞起来垫脚,三下两下就翻过墙头,期间弄出了一点声响,窸窸窣窣的,听起来不太正经。
吃撑了的大狗没睡着,恋恋不舍地对着骨头又舔又咬,爱的不得了。听到外面的响动,大狗猛然起身,悄没声儿地走到了墙根下。
贺明国没意识到,从墙头上跳下来时,被自家大狗扑了个正着。
一阵响亮的狗叫声,大屋小屋的灯亮起来,贺明军拎着铁棍走出来,随手拉下灯绳,院里的灯泡亮起,照亮了滚在地上的一人一狗。
贺明军定睛一看,有些犹豫地说:“老大,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贼了?”
贺明国:“……滚!”
大狗发现认错了人,错把自家主人当贼了,怪不好意思的,狗脸上神情变换,原来是“我要咬死你这个蟊贼!”现在则是“嘿嘿嘿主人你回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大狗也不起来,趴在贺明国身上,谄媚地伸舌头狂舔,嘤嘤嘤地冲他撒娇。
贺明国一边扭脸避开这条蠢狗,一边问贺明军:“小弟呢?找着了吗?”
贺明军说:“嗯,找着了,现在正在屋里睡着呢。”
贺明国松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事就好……
狗一直在烦人,贺明国伸手抓住了它的嘴筒子,把它扔到一边,这才能专心说话。
“在哪儿找着的?谁找着的?”
贺明军抬抬下巴,示意他去看狗:“喏,狗找着的。”
贺明国看看贺明军,贺明军看看贺明国。
贺明国缓缓低头,被抓住了嘴筒子的大狗正用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看他,怪可怜无辜的。
“……”
贺明国缓缓松开手,欲盖弥彰似的将大狗脸上的毛顺了顺,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从贺明军口中,贺明国得知了贺小弟失踪后发生的事情,以及贺小弟失踪的前因后果。
贺小弟跟小孩去后山小溪游泳,玩得不亦乐乎,学着人家仰面浮在水上,顺着水流而缓缓移动。
别的小孩玩得差不多了,纷纷上岸穿衣服,等头发晾干了,正好回家吃饭。
贺小弟没玩够不肯走,独自留了下来。不过一个人玩没意思,玩了一会儿便也决定离开。
但他忘了下水的位置,不记得把衣服鞋子扔哪儿了。
天色越来越暗,昏暗中地上草丛连成一片,更看不清藏在其中的衣服了。
贺小弟慌了神,光着屁股四处找衣服,结果不仅没找到衣服,还迷失了方向,走到完全陌生的草丛中,只有自家大狗陪着。
贺小弟到底还是个五岁小孩,眼见太阳落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又累又怕,抽抽搭搭哭了一会儿,哭累了躺在地上睡着了。
大狗皮毛厚实,卧在贺小弟身边,将他圈在怀里保暖,寸步不离。
直到听到远处喧闹的人声,其中掺杂着自家主人的声音,大狗这才离开了贺小弟,去找人来帮忙。
这也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听完贺明军的话,贺明国拍了拍大狗,感叹道:“是条好狗。”
要是没有这条狗,贺家还不知道要在小溪里浪费多少时间,而贺小弟光溜溜地暴露在夜风中,也不知会不会出现失温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