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做饭的人通常在厨房闻味儿就闻饱了,贺明珠挑着吃了几筷子,在心里赞叹自己真是太牛逼,缺少调料的情况下还能做成这样,简直是天才。
她挑了几块肉,用清水涮了涮,拿小碟子装着推到柜子下,过了一会儿,传来贼猫嗷呜嗷呜吃东西的声音。
大概是太好吃,贼猫一边吃一边嗷呜感叹,给全家都逗乐了。
贺家人不喝酒,贺明国以水代酒,敬了妹妹一杯。
“小妹,今年辛苦你了,以后有大哥,你专心学业,不需要再为生活操心。”
贺明军不甘落后,也举起杯说:“别担心家里,有哥在呢。”
见两个哥哥都在举杯,贺小弟不明所以,也跟着举起他的小水杯,认真地说:
“姐,我以后都乖乖的,我听话~”
贺明珠眼圈一热,看着依然年轻依然健康的三个亲兄弟,心里有种奇异的感动。
一切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旧的一年马上就要过去,连带着这一年所有的悲伤和困难也都将是过去式,我们谁也不要再回头了。新的一年有新的希望,我们都要向前看,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四只杯子碰在一起,溅起的水花在昏黄的灯泡下染上温暖的光芒。
一大桌的菜被吃得七七八八,贺家兄弟坐在椅子上撑得七倒八歪。
嘴收工了,耳朵才开始工作。
收音机里传来的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告一段落,主持人正在念猜谜的题目。
“从上至下,广为团结——打一字。”
贺小弟懵懵懂懂地问:“什么是字谜?这是什么字啊?”
贺明国和贺明军面面相觑,他们俩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卖力气跑江湖还行,但对这种文化人的精巧玩意儿实在是束手无策。
对着小弟好奇求知的清澈眼神,贺明军总不能说他不知道,尴尬地清清嗓子,说:“要不我带你出去放炮?”
贺小弟一听放炮立刻响应,但还是疑惑:“什么是从上到下?为什么就团结了?这是什么字呀?”
“是‘座’。”
贺明珠拿出个作业本,翻到背面,用铅笔在上面写。
“从在上面,土在下面,加起来是‘坐’,再加上‘广’,那就是‘座’”
贺小弟听得半懂不懂,贺明国恍然大悟。
“的确是‘座’!”
今天过年,火炕烧得热乎,屋子里暖和极了。贺家人吃饱了饭四仰八叉地倒着,一边消食一边听春晚的广播。
虽然主持人说可以电话点播节目,然而现在安装电话的费用是一笔天价,除了单位掏得出这钱,个人舍得自家拿钱安装电话的,全市也不超过十个。
贺家人不能参与互动,但听着诙谐的相声和优美的歌曲,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里,依旧感到十分满足。
即使是闹腾着要去放炮的贺小弟,也被相声演员时不时甩出的包袱逗得哈哈直乐。
晚会中途又放出几个字谜,贺家兄弟毕竟脑子不笨,了解字谜的游戏规则后,也能照猫画虎推断出答案。
收音机:“年终算总账,打一五言唐诗。”
最近经常算账的贺明珠眼睛一转:“花落知多少!”
收音机:“制定人口政策,打一成语。”
日常读报的贺明国思考一瞬:“计划生育政策……我明白了,是国计民生!”
收音机:“镜子里面照人,打一字。”
很有些小聪明的贺明军微微一笑:“人照在镜子里,镜像是反的,人反过来不就是‘入’吗?”
最后一个字谜:“晚会,打一字。”
这个有点难,两兄弟苦思冥想,全家学历洼地、托儿所在读生的贺小弟也跟着做思考状。
贺明珠拍拍手,吸引全家注意力,提示道:
“晚是夕,两个夕并在一起……”
最近刚在托儿所学了几个字的贺小弟跳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是‘多’!”
第45章 第45章初一初二有点忙(修)……
大年初一,贺明珠把昨天猜谜的答案写在信纸上,拿信封装了去邮局投递。
昨天春晚的主持人介绍这是有奖猜谜,春节期间将谜底寄至中央电视台,全部猜中者可获得纪念品一份。
贺小弟听了立刻兴奋起来,催着姐姐快点将谜底寄到北京,寄晚了的话别人就要把奖品都领完了!
贺明珠也很好奇首届春晚的纪念品会是什么,第二天睡醒了就去寄信。
清晨,街道上人不多,地上都是红通通的鞭炮碎屑,有坐不住的小孩从家里溜出来,沿街去翻没炸的幸存鞭炮。
贺明珠到了邮局,里面的人也不多,寄信的人大多是看了春晚的猜谜节目后,要将谜底寄到北京。
省内寄信是四分,省外寄信是八分。贺明珠交了钱,贴上邮票,看着邮递员在信上盖好邮戳,准备离开时,听到旁边两个老头正愁眉苦脸地讨论猜谜
“这‘年终算总账’是怎么个意思?我想了一夜,还是没有思路啊。”
“我查了唐诗三百首,这谜底会不会是‘归仍万里赊’?年终算完账,发现存在亏空问题,所以是还需要赊欠?”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为什么不能是‘共说此年丰’,说不定算账结果是大有盈余,而且很符合现在国家的宣传方向,毕竟过年总要取个彩头嘛。”
这俩老头一者说亏,一者说赚,偏偏谁也不能说服谁,就拉住旁边明显也是来寄谜底的小姑娘,让她来做个裁判。
“小姑娘,你说我们谁说的对?”
贺明珠听了笑道:“我的答案和您两位都不一样呢。”
“哦?”
一高瘦一矮胖两个老头脸上同时露出怀疑表情,怎么可能会有第三种答案?
矮胖老头和蔼问她:“小姑娘,你的答案是什么?”
贺明珠说:“年终算总账,那当然是要算一算这一年花了多少钱,取谐音的话,答案就是‘花落知多少’。”
“花落知多少?”
高瘦老头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太过直白牵强,缺少文学韵味,不像是春晚出题时想要达到的宣传效果,我还是觉得应当为‘共说此年丰’。”
贺明珠笑眯眯的没反驳,猜谜又不是数学题,每个人都自己的理解很正常。
而矮胖老头却在反复思索“花落知多少”这句诗后,恍然大悟,抚掌大笑道:“对对对,小姑娘你说的很对,年终盘账本,不就是为了了解财务情况吗?这‘花落知多少’正是谐音‘花了知多少’,不算账怎么能知道花了多少钱?”
贺明珠笑道:“我想春晚节目是想和全国人民开个小玩笑,也正好是落在‘联欢’二字上,博大家开怀一笑。”
高瘦老头不服气地说:“堂堂面向全国人民的晚会,怎么能这么浅薄?我不同意你们俩的观点,我还是坚持我的答案。”
矮胖老头笑着拍拍老友的后背,说:“我们太老了,头脑僵化,思维还停留在过去。晚会并不一定是只能有宣传教育的作用,让人民群众开
心也是应有之义嘛。”
老友板着脸不说话,矮胖老头便问贺明珠。
“小姑娘,我们还有一个谜题没有想出答案,你愿意为我们答疑解惑吗?”
贺明珠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这次猜谜活动只要答对就有奖品,没必要将其他人当竞争对手来防备。
她上辈子就意识到广结善缘的重要性,平时多种花少栽刺,关键时候才不会栽进阴沟。
而且两个老头衣装笔挺,虽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浑身有一种久居人上的气势。虽然之前没见过,但不难猜到应该是矿务局的众多领导之一。
她没什么要求对方的,但作为萍水相逢的“谜友”,聊一聊解谜思路也挺有趣。
“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矮胖老头就问:“制定人口政策,这又该是什么谜底呢?”
贺明珠一听就乐。
“这个简单,我们国家的现在人口政策是计划生育,而计划生育政策简而言之,不就是国家在计量控制人民群众的生育数量和质量……”
还不等她说完,高瘦老头就抢答道:“是国计民生!”
贺明珠笑着说:“对,就是这个成语。”
高瘦老头喊完自己反而挺不好意思,清清嗓子:“嗯,你这个小姑娘还算聪明,就是古诗词的部分还需要加强学习……”
他还没说完,矮胖老头已经先行一步:“来来来小姑娘,你再帮我看看,其他几个答案对不对?”
高瘦老头心里痒痒的,自持身份不肯和那两人凑一起,便磨磨蹭蹭拿浆糊给信件封口。
矮胖老头回头问他一句:“你的答案要不要改一改?”
高瘦老头傲娇得很:“不该了,我看我的答案才是对的,你这样改来改去,小心中不了奖。”
矮胖老头豁达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小姑娘的解谜思路我很认同,就算没有中奖也无所谓,能认识一位猜谜小友,也算不虚此行。”
高瘦老头一脸的不以为然,即使贺明珠刚刚把他猜不出的国计民生解了出来,但他还是下意识从年龄上轻视对方。
贺明珠不乐意被人看轻,即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行,索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这位老同志,不如我们互相给对方出个谜题,看看谁能先解出来?”
对于对这个主意,矮胖老头先叫了一声好。
“小同志,你一定要给他出个难题,也省得我这位老朋友总爱倚老卖老,看不上现在的年轻人。”
高瘦老头并不反驳老友的话,一昂下巴:“随便你出题,无论什么猜谜,我都能解出来,但只怕你解不出我的谜题。”
贺明珠做手势:“您请。”
高瘦老头略一思忖,说道:“诸葛遣计斩魏延,打一成语。”
老头自觉这个谜题出的好,很雅致,也很有难度,没看过三国、缺乏历史知识的人甚至连谜面都看不明白,更别提解谜。
但没想到,他才刚说完谜题,那个小姑娘眼睛一转,立刻就揭开谜底。
“是‘马到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