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这算不算证据?”
胡子男气息一窒,不待他缓过气来,小姑娘又指了指他刚刚翻墙时留下的的泥脚印。
“这又算不算?”
胡子男缓缓将视线从雪橇到脚印再转到小姑娘,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怎么知道的?
他踩点时见那家丧良心的坏种准备了不少年货,单凭他自己是拿不走的。但想到而现在地上积雪厚,索性拆了家里的烂柜子,做了个可以在雪上拖着走的简易爬犁。
夜里,胡子男踩着砖块爬上了墙,偷出年货放在爬犁上,趁夜拉着爬犁回了家。
偷的过程太顺利,他当时激动又紧张,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忘了他鞋底的雪泥会在墙上留下鞋印,更忘了爬犁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
想到这,胡子男心脏一阵紧缩。
一个小姑娘都能沿着爬犁的痕迹找到他,那公安岂不是很快就会来抓他?
“别担心,现在只有我能找到你,我来之前已经把爬犁痕迹都清除干净了。”
小姑娘像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狡黠地又说:“可是谁说只能凭借爬犁印找到人呢?”
胡子男忽然觉得,与其被这个小姑娘抓住把柄,还不如干脆被公安逮捕了呢。
小姑娘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站在地上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地说:“这下我们可以谈谈了吧。”
胡子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谈什么?
谈她怎么把自己论斤称两地卖了吗?
小姑娘笑眯眯地说:“别怕,我只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当天夜里,刚遭了贼的煤矿家属区,又有人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嗓子:
“救命,有坏人!!!”
是贺明珠的声音!
贺明国和贺明军肝胆俱裂,连滚带爬从炕上翻下来,穿着秋衣光着脚就往外跑。
出了屋门,一眼就看到自家亲妹,另一边,一个黑影连滚带爬翻过墙头跑了。
贺明国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把拽住贺明珠的胳膊,连声急问:“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贺明军抓住立在墙边的劈柴长斧,倒提着斧头,拉开院门就追了上去。
贺明国也要追,被贺明珠反拽住了手,拉着他死活不让走。
“大哥,我害怕,你别走……”
贺明国冷静下来,想想还真不敢让她和小弟单独留在家,怕中了坏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于是他留下,进厨房拿了把菜刀,绕着小院检查了一圈,以防有坏人趁夜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院子小,他很快查探完毕,而贺明军也气喘吁吁拎着斧头回来了。
“妈的那个贼跑得太快,我出去后连个影都没看到。要是被我逮到,我非得把他劈成两半!”
贺明军泄愤似的挥舞了一下斧头。
贺明国低声说:“他不是来偷东西的。”
他在围墙最矮处发现有人攀墙时踩掉的半块砖;又在墙角堆雪处发现一行残缺脚印,目标明确,是要直奔大屋。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了,这是冲着小妹来的。
这段时间家里吃得好,营养充足,不但贺小弟像个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原本细条条的小妹也长开了,皮肤白皙,五官秀丽,笑起来像小鹿纯子,长得别提多招人眼了。
上次坐中巴车时,贺明军之所以和人挤出火气,就是因为有几个小年轻看贺明珠长得漂亮,故意挤到她跟前挨挨蹭蹭,被贺明军拦下后,双方对峙,火药味十足。
要不是贺明国也在车上,两兄弟看着人高马大不好惹,说不准真有胆大包天的家伙敢把贺明珠强掳下车。
毕竟现在车匪路霸多,连警车都敢抢,更别提普通老百姓。司机乘客自保还来不及,哪有余力给陌生人出头。
这年头治安实在太差,悍匪又实在太多,公安像洒在大饼上的芝麻一样稀少,根本无法保护到方方面面,遇事得先靠自己。
贺明军回屋问贺明珠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贺明珠细声细气地说:“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怕又是来偷肉的猫,就出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墙上趴了个人。他看到我,立刻从墙上跳下来,直直朝我冲了过来……”
贺明军眉毛皱起,抓着斧头的手死紧。
要是那个贼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刀就劈过去!
“你看到他长什么样了没?”
贺明珠垂下脸,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看起来余悸未消。
“天太黑,我没看清。”
贺明国把军大衣披在她身上,想了想,又把她抱起,囫囵个塞进了被炕烘得热乎乎的被子里。
贺明珠瞪大了眼睛,差点破功。
不是,她都这把年纪了,大哥怎么还用抱小孩的抱法来抱她啊!
贺明国没察觉到妹妹的震惊,掖了掖被角,还顺手在被子上拍了两下。
“行了,安心睡吧,今儿晚上我和你二哥在大屋陪着你。”
贺明国拿着斧头,贺明军拎着菜刀,一左一右坐在门边,门神似的,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贺小弟睡得香,像个吃睡睡吃的小猪崽子,完全没被吵醒,睡热了踢开被子,四仰八叉露出圆鼓鼓的小肚子。
属于贺明珠的那坨被子卷很安静,一动都不带动的。
夜深了,灶坑闪烁的火光中,贺明军突然低声对贺明国说:“我不回广东了。”
他这一年走南闯北,跟着三教九流混,清楚这年头社会治安不行,明着抢暗着偷,荒山野岭不知埋了多少尸体。
但没想到,被视为最后一片净土的国企家属区,现在居然治安也开始糜烂,小偷强盗都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了,合着这年头兔子专吃窝边草。
贺明军是有冒险精神的,但也是恋家的。
万一哪天他从广东发大财回来了,结果发现自家老窝被人端了,这还了得?!
家不是一间房,而是与之共同生活的家人。
他要保护他的家人。
贺明国没问老二为什么改变主意决定留下来,只是说:“留下挺好的,我帮你找找工作。要是找不到工作也无所谓,我工资高,养你们仨绰绰有余。”
贺明军嗤笑道:“你那媳妇能乐意吗?”
不待贺明国反驳(“谁说我媳妇不乐意,我媳妇可乐意呢!”),他接着说:“我给小妹打工去,她开饭店正好缺人。”
话音未落,归属于贺明珠的被子卷猛地一蛄蛹,探出颗毛茸茸的脑袋。
“二哥,你说真的吗?!”
贺明军脑袋都不带转的,余光瞥她一眼。
“不装睡了?呵,
我就猜到你在那儿偷听呢。”
贺明珠不理他,激动地说:“你要留下来是吧?太好了,我饭店那儿还有好多活儿等着人干呢!”
贺明军脑门上青筋一跳——
不对劲,怎么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56章 第56章贼猫小记
正月还没过完,随着大多数人开始返岗复工,年味儿渐渐消散。
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当贺明珠再次回到煤矿人家饭店时,简直恍如隔世。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和贺明军前后脚进了屋。
矿上灰大,才几天没人来打扫,饭店里就积起了一层灰尘,地上一踩一个脚印。
贺明军“啧”了一声,他爱干净,临过年前拿着扫把抹布把饭店打扫得干干净净才关门谢客,没想到这才几天,又脏得要重新打扫。
他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就去了后厨,打了一桶冷水,又烧了锅热水,热火朝天地就开始大扫除。
贺明珠也没闲着,先是开窗通风,接着便是绕着满屋子检查,仔仔细细将曾经老鼠出没的地方都查探了一个遍。
幸运的是,没发现老鼠的痕迹,大概是它们暂时还没寻到对付水泥的办法,也可能是过年期间各家各户可吃的东西太多,实在是忙不过来,无暇收服失地。
但贺明珠不敢掉以轻心。
老鼠这玩意儿认路还认家,记忆力好得让人恼怒,还有着变态的毅力,认准某个地方是老巢,哪怕历经火烧水淹,千辛万苦也要回来。
要是再让客人在饭店看见哪怕一只老鼠尾巴,煤矿人家就等着步三产饭店的后尘吧。
过年前闭店时可以竖壁清野,后厨连一块土豆皮都看不见,但平时正常开店总得存货备菜,也不能天天晚上都来这么一招。
贺明珠本来还在发愁,正琢磨要不要捉一只小猫来养时,就有猫就自己送上了门。
那只上门偷肉的狸花猫被她带了过来,拴在了收银台旁。
贼猫脾气特大,被人从柜底拽出来时,它直接一个原地起飞,四爪疯了似的挥舞,差点没把离他最近的贺明军给挠破了相。
好不容易用旧棉衣裹着带来饭店,贺明珠松开棉衣放下猫,贼猫乍得自由,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
它全身毛发奓起,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见人靠近便如眼镜蛇般暴起,伸爪就要挠人。
就这庞大体型,就这桀骜神色,就这噬人姿态,贼猫爪下没个百八十条的鼠命都说不过去。
这猫往饭店这么一放,老鼠以后得给这儿打上“禁地”标签,见着了都得绕着走。
贺明珠蹲身对贼猫说:“不劳动不得食,社会主义的猫也得接受劳动改造。你在牢里好好干,出狱了我送你一份豪华绝育套餐。”
贼猫:喵喵喵?!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贼猫不接受人类招安,嗷嗷嗷破口大骂,骂得还挺脏,隔着物种语言壁垒都听得懂。
贺明军就忙里抬头喊贺明珠一声:“离那猫远点,小心被它挠到!”
招惹完小猫,贺明珠神清气爽,扬声道:“放心,我离着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