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
清晨。
卯时初。
廖寒商收拾妥当,与李万花告别。
冬日的庭院里又落了一场雪,外面的腊梅开的漂亮,廖寒商举着伞出门,李万花挽着他手臂来送他。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二人手挽着手同行百步,眼瞧见了马车,李万花才停住脚步。
接下来的场合就不适合她去了。
因为她现在是廖寒商从大陈那头抢过去的“太后”,应当是廖寒商这边的人质,廖寒商将她当成妻子,但她却不能以廖寒商妻子的身份出面去见永安。
这有可能会让大陈那边觉得自己受了侮辱,你抢了我们先皇的皇后,现在还要跑过来耀武扬威是吧?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搞点事儿
来啊!
所以为了和谈不出麻烦,李太后是不会出现的。
或者说,直到这场战争彻底结束之前,李万花都不会出现。
李太后都不会出现,更别提永昌帝了,永昌帝只会被关在厢房里,寸步不得出。
走到马车附近时,李万花回过头来,将他身上的衣领扯了扯,道:“风雪大,早些回。”
此次和谈,万望一切顺利。
廖寒商低头吻她,道:“不必担忧我,大陈内已无阻碍。”
两人当时靠的太近了,李万花碰到他胸膛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诧异的摸了两下,后道:“你藏了什么?”
他身上穿着冬日棉袍,瞧着厚厚的,里面塞了什么东西也看不出,只是当她靠近了,伸手去摸的时候,才摸到其下有一点坚硬的东西,轮廓不像是软甲。
分明出门穿衣的时候二人都是一道儿穿的,怎的现下他突然便多了个衣裳?
廖寒商被她一问,那张苍老的、平静的面上浮起了几分笑意,只道:“是秘密。”
是他藏好的秘密。
秘密?李万花还能让他有秘密吗?她想看自己掏就是了,所以她压根也不回话,而是利索的抬起手去探进他胸膛里面掏。
她倒要瞧瞧廖寒商藏了什么好东西在里面。
这东西就悬在胸口上,被衣裳裹着,随手一掏便能掏出来,李万花掏出来之后,才发现是个小翡翠凤凰。
她细细看来,骤然记起来,是之前廖寒商使人从永安手里面拍得的物件,两人一直当做女儿的念想藏着,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
“今日该见小凤凰了。”廖寒商含笑道:“我带它去,跟姐姐见个面。”
他从未谋面的女儿,今日终于要与他相见,那些在心底里盘旋的、萦绕的心绪难以排解,促使他藏了翡翠凤凰,一道儿带去。
他也不曾有过当爹的经验,又要去见一个都十六七的女儿,难免觉得有些无措,总要在身上揣上点什么东西,才能压下那颗躁动的心。
李万花嗔怪着将翡翠塞回去,道:“大事未成之前,莫要吓到永安。”
廖寒商当然知道轻重,他颔首道:“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就算是他真的想给永安恢复身份,也需要在他完全稳住局势之后。
现在双方还不曾达成协议,要是在这个时候挑出来永安的真实身份,只会让永安难堪受难。
李万花点头,随后送廖寒商上车。
二人分离时,李万花一直望着他离去的马车。
雪大无音,万物皆安,不过转瞬间,雪上空留马行处,街回路转不见君。
李万花垂下眼睫,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回到廖寒商的书房之中,去看廖寒商留下来的政务。
书房宽大,门口守着的亲兵见了李万花都唤“夫人”,随后一旁的小丫鬟会走上来替李万花推开门。
李万花可不是什么后宅女人,她是不可能甘愿的守在厢房里等着男人回来、从白天盼到天黑的,她只会站在廖寒商的书房里,去看廖寒商的文书。
从男人手里抢政权这一套她很熟,她抢过宣和帝的,抢过永昌帝的,现在来抢廖寒商的。
廖寒商的也不用抢,顺手就给她了。
反正他们已过了夫妻之名,宣和帝已死,那破烂朝堂不值得李万花离开他第二回。
两个跨过岁月长河、国家朝堂的两个人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早已看遍了沧桑,谁都不愿意再伤对方第二次。
廖寒商手上的政务从来不曾瞒着她,她可进他的书房,可看他的战报,也能翻他的所有东西,他给了她最大限度上的权利。
所以李万花在这宅院之中也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跳到她脸上去给她不痛快。
人对人的爱就是这样简单,只要你喜欢她,就一定不会允许旁人轻视她,所以廖寒商如此对李万花,所以李万花如此对永安。
李万花走到书房中后,先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些公文来看。
这些公文多是廖寒商书案上堆积的战报,某处损耗,某处战败,某处战赢,绞杀了多少,俘虏了多少,哪里的粮草不够用之类的,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打小报告的公文。
这些反贼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果粮食不够用,就会劫掠沿途百姓,若是劫掠到大地方了,便会小发一笔横财,有的人拿横财去跟商贾购买粮草,有的人自己偷偷存下当身价,也有的人嫉妒别人发了横财自己没有,就发来公文跟廖寒商告状。
这些告状的大意就是:“爹啊,不是儿子要告状啊,是他拿了钱不给军队买兵器粮草,都揣了自己的兜里了,这哪里对得起爹啊!”
“爹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在后面填自己腰包啊!这哪里是爹的好儿子啊!不像我,我要是有,肯定都给爹当军资。”
李万花看来看去,心说这帮贱男人阴阳怪气起来也颇有一番本事。
翻过这一页公文,她看向下一页,这一页,写的是廖寒商去派人刺杀寿王一事。
寿王若回,廖寒商手里面的小皇帝就没用了,所以早先时候,廖寒商让人在长安之中动手的同时,便同时派人去南疆那头,杀寿王一脉。
寿王是不能活的,不,廖寒商动手一向斩草除根,不止寿王,连带着寿王下面的俩儿子都活不了,都死绝了他才能放心。
廖寒商派了二十四义子之中排名第二的养子孤身一人去办此事,因山高路远,目前也不曾得回信来,但据说这养子十分有本事,一身功夫十分过硬,杀穿寿王府不是什么问题。
公文上说,这养子名秦执,在这公文传过来时所说,秦执眼下已经到了南疆境内,公文传过来也需要时间,说不准她看到这公文的时候,寿王一家老小已经没了。
这样一想,李万花心里痛快了不少。
寿王敢觊觎皇位,在她落难的时候想方设法撺掇回长安,在她眼里已是死罪,寿王满府人都死了她才能平这一口恶气。
她正继续翻开手中文书,往下看去。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通禀,她抬眸看过去,便瞧见一个小丫鬟的影子,在门外道:“启禀夫人,梧桐院儿里的小公子身子不爽,不肯吃药,说想要见您。”
梧桐院儿——
李万花的目光恍惚了一瞬。
梧桐院里的是她的儿子,刚写下受降书没多久的永昌帝,一直被锁在院中不得出入。
她需要过去看看,虽然这个孩子是宣和帝的血脉,又不得她喜爱,但是好歹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是那么的爱他,但也不至于恨他。
这孩子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也十分痛苦,她身为母亲,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瞧着,她会尽力保他下来,更何况,永昌帝只是暂时在这里没用,但是和谈之后,永昌帝回了大陈,依旧是大陈的小皇帝。
他还是有价值的。
李万花脑中闪过几分思量,随后放下手中的玉笔,起身走向书房外。
彼时正是卯时中。
书房外云海翻涌,大雪落千寒,便显得日头惨淡,一眼望去,天地间都是一片清凌凌的白。
艳丽的夫人望着天,想,万望一切顺利。
时间一点点往前推,车轮嘎吱嘎吱的走,都按着既定的路线奔赴到话本的下一话去。
——
大概到卯时末,临近辰时左右,长公主的马车终于到了议和帐。
马车里面实在是气氛诡异,她只能赶忙撩开马车窗户车帘,自内而外的望去。
这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帐篷,比北定王的帐篷还要大,前面的帘帐大开,可见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案台,两侧对立设了三个位置,看样子就是他们六个人的,多一个位置都没有。
正在这时,对面不远处走过来一辆马车,上面挂了廖家军的旗帜,显然是廖家军的人到了。
长公主的马车“嘎吱”一声缓缓停下,其内的小侯爷与永安互相看了一眼后,一起下车。
沈时行被留在马车上,也不敢露相,只在马车
里面往外看一看。
帘子外面正是北风呼啸。
这里原先是一处战场,因为正处于两军交战的中心,所以死伤过很多人。
两边人都会将死掉的尸体拖走烧掉,以防瘟疫,但尸体被拖走了,留下的血却拖不走,它们渗透进地表下面,在冬日的寒风中被凝固成冰,远远看去,黑红一片。
这股冰冷的铁锈气息萦绕在凛冽冬日间,不曾褪去。
沈时行看见永安与小侯爷一道下去,北定王走在另一侧,三人到议和帐之前,对面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廖寒商,他亲身将至,身后是一名武将,一名师爷。
沈时行眯着眼睛看廖寒商。
多日不见,养父瞧着老了些许,鬓边的白发愈发多,显然是这段时间的征战消耗了他为数不多的寿命,在他身后的武将和师爷倒是都如往常一般。
武将是养子里面的老大,他们所有人都得喊大哥,是对上北定王都能周旋几个月的猛将,师爷是跟了廖家军很久的心腹。
廖家军谋逆一事,粮草、官员、人手,几乎都是师爷提议敲定的,廖寒商打仗,师爷负责在后面调动,相当于廖寒商的半个脑子。
这一次来,师爷大概是负责跟小侯爷撕钱数的。
眼下两班人马到期,倒没有旁人猜测之中的剑拔弩张,甚至彼此都是十分有礼。
廖寒商那边负责开口的是那位师爷,而长公主这头开口的是小侯爷,双方见了都互相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旧友相见呢。
两拨人言谈过后,一同行入帐中,后按着座位次序入座。
长安这边永安最先,小侯爷第二,北定王第三,那一头是廖寒商,师爷,和最大的养子。
两拨人入席后,廖寒商与永安正好面对面坐下。
师爷跟小侯爷入座之后就互相吹捧,师爷说“久闻小侯爷大名啊”,小侯爷说“不敢不敢”,其余四个人都听着不说话。
那三个武将是互相打过不知道多少次,彼此都恨着,不愿意开口谈和,永安是不敢乱说话,所以席面上只剩下小侯爷和师爷互相试探。
这两人试探也说个没头,不肯上来就说“要多少城给多少钱”这样的话,而是你说一句“死伤无数”,我说一句“痛彻心扉”,你说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说一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反正说来说去从不说一句人话,全在这感叹,兴致起来了还要做两句诗。
光听他们说两句话,永安已经困了。
这跟她想象之中的和谈不太一样哎,她还以为谈着谈着要拔刀吵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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