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他正想着,内间里头的宋府家医正诊治结束而来,对齐山玉躬身行礼道:“齐公子,二姑娘已醒过来了。”
齐山玉起身问道:“伤势如何?”
“并不曾伤到肺腑,只是些皮外伤,但震到了脑子,可能需要静养几日。”家医道。
齐山玉点头,让家医离开。
家医走后,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内间去看宋娇莺,而是隔着一道门,与内间的宋娇莺道:“你且先歇息。”
而这时候,门内的宋娇莺跑过来,隔着一道门道:“齐哥哥等等。”
齐山玉眉头微拧,问道:“怎么了?”
他不愿意与宋娇莺多说话。
以前宋娇莺的身份没被挑出来的时候,他还能与宋娇莺虚与委蛇一下,维持昔日的体面,但是当宋娇莺被挑破了身世,再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便难以忍受了。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污点,只要靠近她,就会被她沾染。
这怎么行呢?
他可是齐家长子,是当朝状元,他应当洁白无瑕,他不能有任何瑕疵的。
所以他不愿意靠近。
“今日有人那般为难我们,瞧着像是早有预谋。”宋娇莺没察觉到这些,她慢慢将门打开,看着门外的齐山玉,咬着下唇,小声说道:“齐哥哥,你说...今日席间那人,有没有可能是宋知鸢送来的?”
宋娇莺还不知道齐山玉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在齐山玉面前期期艾艾的掩饰,并道:“今日席间,姐姐莫名其妙说要送我个礼物,我——”
“不可能。”齐山玉想也不想的反驳道:“不会是宋知鸢的。”
因为这不符合彼此的利益。
他们都姓宋,他们有血缘,他的荣辱就是宋知鸢的荣辱,只要宋知鸢肯给宋父低个头,宋知鸢就还是宋府的大姑娘,宋知鸢天生就是站在宋父这一头的,宋家好宋知鸢才会好,宋家完了宋知鸢也完了,所以就算是他们之间有过些许龃龉,宋知鸢也决不会对宋父暗下杀手。
大陈重孝道,重门第,就算是内里闹得再难看,在外面也不会翻脸,遇到了大事儿,也得互相兜着一些。
“怎么不可能呢?”宋娇莺似是有些急了,匆忙说道:“就是她!齐哥哥,你不知道姐姐究竟有多讨厌我,姐姐她——”
“我知道。”齐山玉拧着眉,一字一顿道:“我知道。”
宋娇莺一怔。
她搅着手里的帕子,心想,齐山玉是知道姐姐讨厌她,还是知道...她的真正身世?
这时候,齐山玉深吸一口气,道:“你出身乡野,不明白朝中局势,今日宋府这件事发酵起来,明日上早朝,右相会被弹劾,一个不好,右相就可能被降官、罚出长安,大陈一向是[连坐制],宋父如何,宋知鸢也会被连累,她也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不可能是宋知鸢。”
“你见识少,我不怪你,但这种胡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说完,齐山玉转身便走,不愿意与宋娇莺多说一句话。
宋娇莺听着那一句句的“你见识少”、“你出身乡野”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钝痛,她一时失了方寸,没有低头应下,而是追出去,跟在齐山玉身后喊道:“她有长公主做依靠,有方家做依靠,怎么会被连累呢?被连累的只有我,今日是我的及笄宴,她特意挑了今日来辱我!”
“够了!”齐山玉猛然回身,对宋娇莺积压多日的不满倾斜而出,他喊道:“这件事最开始就是因你而起!如果你不曾入住宋府,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如果你的母亲足够贤惠,当初就该退位让贤,右相又怎么会被逼到杀妻的地步?身为女子,应当为丈夫的仕途着想,可你呢?你母亲呢?你的舅父呢?”
“出身乡野的农妇,就应该待在乡野里!你的母亲不识趣,非要拉扯右相的官途,你的舅父不识趣,非要来毁掉右相的一切!而你,现在又在诬陷右相的女儿!你们一家人都是不知自己深浅的,当初右相给你养女的身份是心疼你,不是让你在这里诬陷宋知鸢的!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去处!”
“我的去处?”宋娇莺喃喃的念:“我的去处...是什么意思?”
“你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你以为你还能留在宋府吗?”齐山玉冷声道:“你要是真有孝心,就该今早离开宋府,以后去旁处,再也不露出头来,不然你露出头的每一日,都会给宋右相带来麻烦。”
齐山玉冷斥了一番之后转身离去,甚至都没有多看宋娇莺一眼。
只有宋娇莺一人怔愣的站在原地。
她委屈极了,豆大的眼泪都眼眶中落下,却又不敢言语,只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厢房中。
厢房中寂静无声,她独自一人坐着,看着凄冷的月光,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
她为什么要待在乡野里呢?明明她才是宋父正头妻子生下来的孩子啊!华阳县主才是后来的那个,就因为华阳县主有权有势,所以她的母亲就应当退让吗?
退一万步讲,今日出来捣乱的也是她的舅父,并不是她啊!她一直都很配合宋父,她都自称是养女了,为什么还要怪她啊?
她恨这样的道理,也恨华阳县主。
如果没有华阳县主横刀夺爱,她的母亲就不会死,如果没有宋知鸢,她今日就不会丢这个人。
怨来怨去,她还是最怨宋知鸢。
旁人都说不是宋知鸢,但她偏偏就知道是宋知鸢,一定是宋知鸢,如果不是宋知鸢,今日宋知鸢就不会说那样的话。
她却没有证据。
就像是宋知鸢知道是她倒的那杯酒,但宋知鸢也没有证据一样。
但她不能认输。
宋知鸢做这些,不过是想把她赶出去罢了,等她被赶出去了,宋知鸢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回来了,到时候,宋知鸢还是宋府嫡长女,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决不能被赶出去,她决不能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
宋娇莺思索间,赶忙站起身来,叫旁人去准备吃食,她得去见见父亲,她要去跟父亲求情。
——
宋娇莺前脚刚起身,后脚瑶台阁外头就奔过来个丫鬟,在宋娇莺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宋娇莺拧眉细听。
“二姑娘,那位孙公子非说要私下里见您,您看——”
孙公子。
宋娇莺记起来了。
之前在宋知鸢的赏花宴上,她指使那位孙公子去给一个很差劲的公子下毒,然后送进宋知鸢的厢房中来着——结果中途出了错,孙公子把毒下给了北定王。
后来孙公子也没敢把北定王送到宋知鸢的厢房里去,只随意找了个厢房安置,后来孙公子就跑了,宋娇莺也跑了。
后面的事情,宋娇莺和孙公子都不知道了。
但是宋娇莺知道,宋知鸢一定是跟别的男人睡了,才能活到现在,不然药效爆发,她早就死了。
那宋知鸢到底是和谁睡了?
当天席面上的每个男人都有可能。
但是直到现在,她也不曾听说过宋知鸢与谁家谈婚论嫁,说不准人家睡了她后,根本就没打算迎娶她。
这样一想,宋娇莺心里头就舒坦多了。
宋知鸢今日借过去的事儿压过她一头又如何?她连个处子都不是了,日后若是被人知道,是要被浸猪笼的!
“他见我做什么?”宋娇莺问。
一旁的丫鬟低声道:“孙公子说,您答应他的事儿得兑现了。”
当初宋娇莺为了让孙公子去坏宋知鸢,许诺让右相给他安排个职位。
本来这件事不是很难的,宋右相虽然算不上是权倾朝野,但是好歹也是丞相,找个空缺总是能找出来的,宋娇莺本来是打算在及笄宴后向父亲提出的。
但是偏偏...现在她的及笄宴毁了,父亲也身陷囹圄,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命人叫孙公子那头等一等。
等回头,她腾出空来,再与孙公子回头私下会面再细谈这件事吧。
宋娇莺思索间,外头的丫鬟已经端了吃食过来,宋娇莺赶忙提在手中,去翠竹居寻宋父。
宋父果然在翠竹居内看书,瞧着是在看书,但实际上是在心烦白日的事。
听见门外有人通禀说“二姑娘来了”,宋父拧着眉道:“进。”
门被小心推开,宋娇莺提着食盒从门外行进来,见了宋父便微微躬身,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今日父亲操劳,女儿给父亲带了些吃食,还望父亲莫要伤身。”
宋父瞧着这体贴入微的宋娇莺,轻轻叹息,道:“今日吓到你了?父亲也是无奈之举。”
今日也并不是他不认她,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承认那些脏污之事。
“女儿知道。”宋娇莺轻手轻脚的将吃食送上去,一边为宋父布膳,一边道:“是女
儿不好,女儿自小没见过父亲,太过贪恋父亲,结果给父亲添了麻烦,若是女儿没回来就好了。”
顿了顿,宋娇莺道:“父亲将我送走吧,日后,我去旁的叔叔家过活,再也不回来了。”
宋娇莺这样含着泪说话的时候,看的宋父心口生疼。
这是他的好女儿,他如何能将人送出去?
“你不必担忧这件事。”宋父捏了捏眉心,道:“父亲自有法子。”
宋娇莺唇瓣轻轻颤抖了两下,才问:“父亲觉得...今日之事是谁做的呢?”
宋父毫不迟疑的回答:“定是那姓陈的,父亲与他仇怨颇深,他为了给父亲添堵,可做过不少下作事,那闵恒生眼皮子短浅,被人忽悠来做了刀都不知道!”
宋娇莺听到这一回答,失望的垂下眼眸,低声回道:“女儿知晓了,女儿告退。”
看来父亲也不觉得是宋知鸢,那她那些挑拨的话暂且也就不必说了。
她暗含着些许委屈,正想退下的时候,却听见宋父突然唤了她一声。
宋娇莺抬起眼眸,便瞧见宋父神色认真道:“父亲这几日给你寻个婚事,你早些嫁出去吧。”
宋娇莺心里一惊,她道:“齐哥哥——”
她知道齐哥哥不喜欢她,只喜欢宋知鸢,但是她心里就是喜欢齐哥哥,齐哥哥越是不喜欢她,她越想嫁过去,她若是嫁给旁人,她不甘愿的!
“齐山玉与知鸢的婚事定了多年了。”宋父也想让宋娇莺嫁给齐山玉,奈何齐山玉不松口,他只能道:“父亲另给你寻一个吧。”
宋父本来也想趁着今日的及笄宴,让宋娇莺风光一场,然后由着白夫人给宋娇莺安排个好婚事,但是今日这件事儿一出后,白夫人都嫌丢人,急匆匆的回了白府,这段时日间都很难走动,恐怕没办法给宋娇莺找什么特别好的人家。
既如此,只能往下找找,尽量早点嫁出去,避避风头。
宋娇莺听见宋父的话,面色发白,最后扯出来一丝笑容,低声应下后,失魂落魄的从此处离开了。
丫鬟跟在她身后,小声唤了她一声,但她都没有力气回应。
从翠竹居出去,门外是一片翠竹,风摇翠竹,哗哗作响。
夜色之下,横添几分凄凉。
她魂不守舍的走在碎石子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宋父方才说的话。
宋父倨傲,就喜欢听话顺从的女儿,不喜欢宋知鸢那样倔强的女儿,她这么一番卖惨之后,宋父果然不舍得将她送走,但是,宋父也要将她早早嫁出去。
而且,因为及笄宴的事儿,她轮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嫁给很差劲的人。
她不愿意。
凭什么宋知鸢几乎跟宋府断亲,还任性退婚,却依旧能嫁给齐山玉,而她却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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