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公主的怨种姐妹重生后 第80章

作者:宇宙第一红 标签: 甜文 复仇虐渣 轻松 穿越重生

  眼下突然有掌柜进城,宋知鸢下意识的以为他是来求庇佑的。

  “他来投身吗?”宋知鸢一边穿衣裳一边问。

  外面那群流民来了长安没处安置,会被送到专门开出来的难民区中去,但那地方,基本就是随意扯个棚子,食水都难以保证,人若是过去了,生个病可能就没了,大部分有门路的,都会往上找找,努力找个门户投身。

  最起码能有个遮身避雨的瓦。

  管家回道:“老奴本也是如此想,只是他说有要事禀报,老奴不敢耽搁,才来唤姑娘起身。”

  宋知鸢已经换好了衣裳,随意拿木簪子把发鬓一挽,便拉开了门,道:“请到前厅。”

  管家匆忙安排,不过片刻便带着人进来。

  宋知鸢从厢房内而出,绕到前厅内,才刚坐下,便见到门外行进来个灰袍老掌柜。

  这老掌柜姓马,以前是给华阳县主看家护院的小侍卫,因为保家护院受了伤,以后再也动不得武,但人忠心,又会辨识草药,能记账,到了岁数,华阳县主便开了恩典,让他出去当了个小掌柜。

  这小掌柜渐渐成了老掌柜,宋知鸢也渐渐长大,他们跨过盛世,以华阳县主为纽带,重新在乱世中相见。

  马掌柜上前来三步,给宋知鸢磕头行礼,后道:“小的见过姑娘,今日大胆来叨扰姑娘,实则是有一要事。”

  “小的以往在郊区一处市集处开了一个米粮店铺,专门收稻谷,卖一些粮食,偶尔还收一些草药和皮毛,偶尔也做当铺,反正是个杂铺子,什么都收,因价格公道,所以生意不错,姑娘幼时曾带另一位姑娘来过。”

  马掌柜跪在地上道。

  提及旧事,宋知鸢隐约间记起来了。

  那是她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永安整天闲不住,非要出来玩儿,宋知鸢便带着永安去她铺子里乱逛。

  永安走哪儿都带着一堆侍卫,那一日去马掌柜的铺子里,大概让马掌柜印象深刻。

  “三日前,小的收到了一个物事。”马掌柜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木牌子,道:“来的人说,这个是信物,要拿这个换粮食,小的拿来细细看,发觉根本不认识,并不是小的之前收的当物。”

  “但是这木牌子后面刻下了一个宋府的家徽,小的思来想去,乱世人难,保不齐是宋府认识的人落了难,辗转来求助,既然求到了小的这里,那小的不敢当没这回事儿,一直想着来通禀您一声,但城内外落锁,小的一直进不得长安城中,只得一直等到今日。”

  虽说是宋府的家徽,但是宋府现在都没什么人了,宋右相离京,找不得他,齐山玉在宋右相离京之后,也悄无声息的搬离了宋府,之前的府门就摆在那里,没人去,更何况,这马掌柜是宋知鸢这边的人,要送,也只能送到宋知鸢这里。

  那马掌柜说话间,将这木牌子双手呈上,一旁的管家赶忙上前接过,拿来送到宋知鸢手里。

  宋知鸢拿着木牌子,心口就是一突,捏在手中攥的青筋都绷起来。

  那木牌子——很轻很小一个,就拇指大点,但落到了宋知鸢手里,却重若千钧,压

  的宋知鸢几乎说不出话。

  这是她刚重生的时候,去寺庙里求来的,那时候人才刚活,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能活一遭,心里头十分恐慌,就想去求神拜佛,问问这修行的和尚和道人,但是这群人说的也都是颠来倒去的车轱辘话,一句都听不懂,她心下失望,却也不敢怠慢,而是花大价钱,诚心诚意的求来了两块木头。

  这两块木头她与永安一人一个,两人一直都戴着。

  结果辗辗转转,这木牌竟然回到了她手中。

  宋知鸢白着脸问:“何处得来?何人所送?现在人又在哪里?你都细细说来。”

  见宋知鸢如此在意,马掌柜心头便是一跳。

  马掌柜这般殷勤,一来是想在主子面前刷刷脸,好留在长安混口饭吃,二来是怕真有什么人、有什么事在筹备,他处理的不好可能会生祸端,所以干脆先上来报个备,就算日后出事,也不会在自己身上落责,这一和二都是顺手而为,却不成想这事儿真得了主子这般重视,一时激动地手掌发抖。

  “回姑娘的话。”马掌柜道:“当日是两个精壮汉子来换的粮食,他们俩说是[长岭村]的人,小的瞧着觉得不对,没有拒绝,便给了一些粮食,后谎称说过几日还有粮食,叫他们继续来取,估摸着,他们未曾察觉什么不对。”

  顿了顿,马掌柜又道:“小的问他们说是什么人交的这木牌,这二人支支吾吾,不曾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小的不敢逼迫太甚,怕他们生了警惕,只好顺势接下来,旁的,小的也不曾知道了。”

  坐在主位上的宋知鸢片刻都等不住了,匆忙起身,道:“先去找——”

  先去找谁?

  宋知鸢脚步一顿。

  以前出了事,她要先去找长公主,后来再去找太后,这也是她唯一能找的两个人,现在,这两个人都没了。

  除了这两个人,这偌大的朝堂,她还能找谁?

  理论上来讲,她应该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人,或者先将这件事情通禀她的顶头上司,由长安城内的人派出去救援,但是...

  但是,宋知鸢并不愿意去找他们。

  她握着手里的平安福,心里隐隐浮现起来几分担忧。

  自从她成了官员之后,她其实就隐隐发现了,这些大臣们对太后积怨已深,只是因为永昌帝是太后肚子里爬出来的,永昌帝顺从太后,太后拿着孝道,理所应当的压着永昌帝,也就理所应当的压着所有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臣服在太后面前的。

  太后是有些才能本事,比如她知道该将润瓜分给北江,也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清理什么样的党派,但是这些才能,基本都被太后用在了扶持自家党羽,拼命打击旁人身上了,太后本人,却并不是一个宽厚仁德的主领者。

  不少人其实都不大喜欢太后。

  这几日,太后不在朝中,这群大臣们瞧着也并不是如何着急——他们急也只是急永昌帝,太后若是死了,他们说不准还要拍手叫好。

  而宋知鸢,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人对她的排斥和轻怠,她是太后拉上来的,她的身上背着太后的印记,太后得势的时候,她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太后不在了,她也就要遭受到一些打压。

  当然了,这些打压来的悄无声息,看上去只是随意为之。

  比如她手里的重要公务突然被人卡了流程,怎么去催也没反应,比如给她的卷宗永远都是有问题的,怎么都差不对数额,各种很小的事情堆积在一起,若是她发了火,旁人就要“哎呀”一声,说:“宋大人实在是多思了,我等没这个心思呀。”

  但他们的笑容里就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就是这个心思呀。

  之前那些短暂被太后压下去的声音,渐渐又翻起来,在每个人的眼眸中浮现,在午夜中在宋知鸢的耳边回荡。

  [女人怎么能做官呢?]

  [她能随军出征吗?]

  [若是出了什么事,谁能对天下百姓负责?]

  [她能承担什么责任?都是胡闹!]

  他们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她,都想从她身上叼下来一块肉。

  长安城就是这么个地方,朝堂也就是这么一副德行,一群人都有点私仇,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个霁月风光的,背地里说不准都恨不得拿刀把对方捅死,哪怕外面都兵临城下了,里面也要抓紧时间踩一下旁人。

  甚至,有些时候,他们自己人对自己人的恨,比外人来的都猛烈。

  就像是当初的洛家左相党,这群人被流放的路上,若是知道太后被掳了,肯定拍手叫好。

  宋知鸢在这个朝堂里待得越久,越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这么薄凉自私,因为许多事儿是不分对错的,只有党派。

  内斗,永无终止。

  太后会在选廖寒商和北定王之间选择,这群人自然也会在太后和永昌帝之间选择,太后好歹会真的迟疑一下,这群人却是不需要多想,会直接去选永昌帝。

  更要命的是,太后这次去大别山本意是要去游玩,所以带走的一些官员基本上她的心腹,留下的都与她并不大亲厚,也就是说,剩下的这群人都不是太后党,他们背地里说不定都巴不得太后死,宋知鸢求助都找不到门路。

  太后都被人暗恨已久,永安就更别提了。

  一个废物长公主,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四处抢掳良男,朝中不知道多少大臣的儿子被永安祸害过,她不知道的罪过多少人,平时她风光,这些都不是问题,可现在是战乱时候,在乱世中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是难事吗?

  这个时候,如果窜出来了永安的消息,这群人会真心去帮她救出来永安吗?

  她位低,这件事情一旦上报上去,就跟她没关系了,这群人会让她老老实实待在长安里等,根本不会带她出去的,万一这其中,有一个人对永安含着怨恨,偷偷动一点手脚,她能阻止的了吗?

  比敌人在前更可怕的事情,是身边的同僚有鬼。

  如果要抛弃同僚,单她自己的话...也根本没那个能力找出去,方府的家丁眼下不过十几个人,连城门口都混不出去,她能做什么?

  宋知鸢在原地焦躁的踱步,脑子里将朝中的人左右选了选,来来回回两圈之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那张小脸上浮起了几分迟疑,胭红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出痕迹来,片刻,一咬牙,一狠心,道:“套马车,去北定王府!”

  一旁的管家连忙应了一声,随后匆忙套了马车,大半夜出行。

  长安城中有宵禁,亥时之后不允人随便进出,会有金吾卫巡逻,只有官员才能出行,眼下战乱之际,更是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往出乱跑。

  朝中的官员都去了城门口安置难民,就连金吾卫都临时被抽调过去,所以眼下竟然没有巡逻,方府的一顶蓝棉小轿子一路畅行无阻的到了北定王府。

  ——

  彼时正子时。

  暗色催更,清夜无尘,松木生夜凉,小月泊云雪。

  此时的北定王府灯火通明。

  临近战时,整个王府里枕戈待旦,远远一望,王府中处处都点着火把,门口的侍卫都配着墨刀,似是随时都能上阵杀敌一般。

  北定王府的书房之中,耶律青野正在研制沙盘。

  他之前领兵去西洲的时候,顺道途径过洛阳,他本能的记住了洛阳的一些地理位置和街道方向,眼下再按照地形图一一做出来,最后再看看那个地方适合打仗。

  书房之中火光熠熠,暖色的光泽如糖水一样的落到他的面上,将耶律青野的面照出几分浮光掠影般的熔色,他垂眸间,粗粝的手指在洛阳城一处薄弱点上轻轻一刮。

  这一处,大概可以做突破点。

  洛阳城并不是一个多难打的地方,真正难打的是廖家军,早些年,耶律青野在北江的时候,

  就跟廖家军打过一些交道。

  廖家军的那一位掌权人身子虽然不好,但是用兵如神,手底下又有二十四位养子,为他冲锋陷阵,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北定王眼下都能一一想出来他们的名字。

  而且,这些养子早都在廖寒商的安排下,驻守西洲各个大城,把守着各处要塞,除了要塞以外,这些养子们还掐住了各个城邦的商会。

  西洲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和平之地,它临近西蛮人,常年都需要打仗,而且这地方盛产各种矿石,经常会有商队过来购买,导致战乱频繁,所以诞生出各种商会,这些商会才是西洲的命脉。

  他们能够创造出无穷无尽的财富,只要看出来一个大矿,一整个城一年的税收便够了,若是私下里采矿,那简直能一夜飞升。

  而廖家军的人掐住了商会,就掐住了城邦,进而掐住了整个西洲,甚至可以说,西洲民众不知永昌帝,只知廖家军。

  在这群西洲民众的眼中,廖家军就如同真正的皇帝一般。

  那时候,耶律青野就隐隐察觉到这位廖家主对西洲的把控力非比寻常,但是他那时候并不太在意。

  因为凭心而论,他在北江也是这般做的。

  长安的太后带着小皇帝纸醉金迷,沉浸在各种政斗之中,四周的武将都是靠自己撑着的,他们必须保证自己手底下的疆土不被侵略,保证他们的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们的手段极端冷酷一些,他都不觉得出格,他手底下的北江也被他围成一只铁桶,那廖家军把西洲攥在手心里,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他那时候只当做这位廖家主是想自己当西洲的土皇帝,却不曾想过,这人是想谋反。

  谋反。

  这两个字只要一挑出来,就代表无数条人命即将付之东流,整个大陈都即将尸横遍野。

  那美丽的洛阳,也会蒙上血腥的臭味儿,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被风吹散。

  耶律青野不喜欢这两个字。

  他宁可跟北奉那群猛将拼上几回,也不愿意将刀锋对准大陈的人,可偏生,别人的刀锋对准了他。

  他的思绪混乱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道:“王爷,属下方才收到了洛阳方向、廖家军的来使送来的信。”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耶律青野挑了挑眼皮,抬眸看过去,看见了木门之外,侍卫长枪林立的影子,和亲兵的上半身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