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她等雨停。
明日,将在路上。
——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浇到了后半夜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歇。
晨曦刺破黑暗,新的一日缓缓而来。
宋知鸢第二日开始率兵跟上前方大军,大别山廖家军人发现林元英夜遁逃,但也没人去管,只发兵前往洛阳,苏醒过来的李观棋自己驾驶马车回往长安,长安城里的永安也悠悠转醒。
是日,公主府合欢殿内。
昨夜冰雹打了一夜的砖瓦,吵的要死,永安醒来时,发觉旁边的新任男宠沈时行已经醒了。
她本想跟沈时行再来一回,但奈何这人不配合,不配合就算了,还要张着一张嘴说一些讨人厌的话。
比如什么“我们王军迟早会打回来的”,“到时候你也会是我的小妾”,“今日之耻百倍奉还”之类的,听的永安心里烦的很。
她抬手抽了沈时行一耳光,道:“不老实本宫叫人把你阉了!”
一个捡回来的男宠,看在根还能用的份上留一留,他竟然还敢跳出来喊话了!
沈时行咬着牙道:“阉了我?你不就喜欢它喜欢的要死要活吗?有种你阉了我!我看你离不离得开!”
永安从榻上爬起来,照着他腰腹踩了一脚:“你还恃根而骄上了!来人!将他拉下去,叫采芳园的人教教他规矩。”
外头的丫鬟如云而至,将沈时行拖走之后,又送到了采芳园。
昨日间沈时行来的时候,还是黑天,采芳园中的男宠们早已经歇息了,但今日是个白日,他被送来的时候,男宠们都聚在采芳园里的花阁中跳舞练嗓,排练曲目,还有人坐在一起做些糕点果盘,一起来尝。
沈时行撞上这一群人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群人是谁,拧着眉问了一句:“为何这么多人?他们怎的搞得跟女人一样?”
送他来的丫鬟便道:“这都是公主的男宠,都比你资历老,你瞧见他们要行礼的。”
沈时行愣了两息,随后勃然大怒。
“她凭什么有别的男宠?”
他都不曾有别的小妾!
之前沈时行被抓过来的时候,面上虽然是俘虏,但是心里却并不虚。
因为他觉得永安喜爱他。
虽然他与永安在战乱中属于不同
阵营,但是他在战乱中保护过永安,又让她**多日,她嘴上训斥他,但心里一定是爱他的,否则,永安怎么会特意将他从北定王的手里要过来?
这不过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情趣罢了,在永安的心里,他一定是截然不同的那个,她说什么让他做男宠,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耍脾气罢了,他才不是什么男宠,他是永安心里割舍不掉的人。
可今日,他亲眼瞧见了这么多男人,顿时觉得一阵暴怒顶上心头。
你他娘的你是真有啊!
“公主怎的不能有别的男宠?”一旁的丫鬟拧着眉训斥他:“公主是天潢贵胄,怎能空置后宫?你能和这些男宠一起来伺候长公主是你的荣幸。”
沈时行险些被气晕过去。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他怎么能一样?他是永安唯一的、不同的人才对!这么一群奴颜媚骨的人怎么能和他一样?他怎么可以跟这么多男人一起伺候一个女人?
“放开本将军!”沈时行吼起来:“把宋安安给本将军叫过来!”
“你老实些吧!”丫鬟吓唬他,道:“眼下控鹤监的人不在,你才能如此蹦跶,若是放到以前,早被拎去吊脚楼伺候了。”
丫鬟带着沈时行回厢房的时候,也有一些男宠凑过来笑:“哎呦,这是哪儿来的新人啊?脾气这般差?”
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但打压新人是必须的,一群人便围着他挑三拣四的讥诮他:“长的这般黑,一看就是干苦力的,身上也不香,长公主如何会喜欢?”
“啧啧,长公主最爱柔顺美人儿,你还是放软骨头些吧。”
“呦,这还是个武夫——是不是被下药了呀?可得多下一些,武夫都是畜生东西,不懂风雅的,万一回头尥蹶子,伤了长公主可怎么办呀?”
“也不知道长公主瞧上了这人什么,瞧瞧这手上都是老茧,看着都臭臭的。”
沈时行打嘴皮子不厉害,他是个嘴笨舌拙的武夫,哪里比得过这一群在公主府里浸润多年的男宠们?他被气的两眼发昏,冲上去就要打人,但因为被药没了力气,连拳头都轻飘飘的,打谁都打不着,跑两步就要晕倒。
一群男宠们尖叫着跑开,转头就要去跟长公主告状,长公主还是个耳根子软的,当场罚了沈时行。
公主府的罚也并不重,就是让男宠在花阁前跪着听训,由丫鬟给他讲规矩,这男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三从四德,温顺恭检让,要伺候好长公主,要与阖府上下的哥哥弟弟们好生相处,他们的任务就是要长公主每日高兴,少搞什么幺蛾子。
沈时行反抗不得,被一群人摁着跪下,又被丫鬟这么训斥、远处还有人瞧着他,瞧的他几乎都要被气晕过去。
他恨不得跳起来把这群人脑袋都捏爆了,然后将永安五花大绑捆上锁链关到后宅里,一天收拾她八百遍!
这沈时行不服,别的人也不收手,都琢磨着搞点事儿来。
自从林元英走了之后啊,公主府就像是走了一个当家主母似得,下面这群骚浪贱的小蹄子全都翻出来,恨不得每天都闹点儿事儿来热闹热闹,看谁倒霉都高兴。
软弱无能还好色爱美、谁来撒娇就听话谁的主君,在中间煽风点火抱团排挤的旧人,受尽委屈的刚进门男宠,把整个长公主府搅和的乌烟瘴气的。
长公主头一次开始思念林元英。
以前怎么没察觉到这个人这么好用呢?
她又开始琢磨,她好像确实缺一位端正大方,能处置好后宅纷乱,又能同她出席,替她处置外务、不拈酸吃醋的正夫。
若有这么个人,这得省多少事儿啊!
而李观棋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在路上用马车里的厚地毯跟路上的一个流民换了一件男子衣裳,进城便去寻长公主,隐去了关于自己这一路上的乱事,只说他一直躲在山间,近日才回。
长公主跟李观棋是有点情分在的,李观棋对她忠心耿耿,为保她还去引走旁人,所以长公主立刻重用李观棋,先将这长公主府后宅的事儿丢给了他。
李观棋一一处置得当,把这些男宠该罚的罚该赏的赏,顺带还跟一直暴怒、见谁打谁的沈时行谈了谈。
说来也怪,沈时行跟李观棋谈了之后,莫名其妙就软了骨头,不再提什么“必要杀穿长安”的话,甚至还会跟永安说上两句讨巧的好话来,每日也勤勤恳恳的伺候永安。
永安顿觉李观棋干得不错,这人性情就很合适嫁给她。
但可惜了,这人地位太低,身后没有什么世家,也就能当个管家,不配做她的正夫——侧夫都配不上啦。
哎呀,长公主好难呀。
第56章 雏凤她不准他乱!吃!
这一日,是北定王大军开拔的第二日。
长安城内外都正是晚秋霜寒时,城外的人为了战事奔波,城内的人为了政事奔波,每个人都像是被拉紧的弦,不断地紧一分,紧一分,再紧一分。
唯独李观棋不同。
他刚迎来官场上的春日。
他这一回重回长安,可赶上了好风口,首先是太后、宋知鸢不在,一个跟永安交好的人都没有,没人给永安出主意,永安虽然位高,但是却没什么脑子,手中拿着利器却不知道往那边刺。
其次,是时局正乱,外面的场面比之长公主的后宅相差无几,长公主的后宅各方人争风吃醋,外面的朝堂也是一帮人扯头花。
眼下皇帝被擒,朝政不稳,便有人提出,去将远在南疆的寿王党给请回来主持大局。
寿王是先帝的二弟,当初先帝那一批一共三个儿子,三子夺嫡,最终先帝胜出,剩下俩一个封了寿王,一个封了康王。
先帝手段狠啊,虽然不能弄死他们俩,但也没给这俩王什么好地方,这俩王,寿王扔到了南疆苦热之地,康王扔到了东水泛滥之地,两个王爷终身都限制在一个小破地方,不让他们出去,就算来了战乱、来了水祸也不用准走,走了就是违抗圣旨,就是谋逆,就都得死。
先帝这一番手段打压下来,这俩王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这俩王和他们的儿子也不准做官,甚至,先帝还授意旁人不断去弹劾这俩王,这俩王之中,康王没抗住,缠绵病榻多年起不来,寿王还勉强撑着,而且,寿王有俩儿子。
就有人说啊,这现在皇帝不在,朝堂上得有个说话的人吧?寿王那也是有皇家血统的啊,算起来那还是永昌帝的亲叔叔呢,他回来说个话理所应当吧?
但也有人不愿意请,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把寿王请回来了,如果以后永昌帝回来了,这俩人是听谁的呢?
好不容易回来的寿王愿意走吗?到时候谋逆反贼没弄死,长安城反倒又来了个寿王,那不是打得更厉害!
所以朝堂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韩右相为首的保皇党,另一派是以一众老臣为首的寿王党。
保皇党是说,皇帝不一定救不回来,万一救回来了呢?我们还是要拥护皇帝呀!
寿王党说,皇帝都在反贼手里了,咱们得早作打算,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这混乱闹起来的时候,永安其实看不太明白。
她脑子笨啊,转不过弯儿来,在她眼里,请寿王回来好像也不错,毕竟现在长
安城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但她这念头被李观棋活生生打散了。
李观棋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朝堂政事掰开了揉碎了给永安讲。
“自古皇家无情,您瞧着那个皇子之间是真和睦相处的?人家寻常兄弟俩争家产,都能争的头破血流兄弟阋墙,更何况是皇家?”
“先帝当初就差把这俩哥哥一起带下去死了,这俩叔叔能对永昌帝好吗?人家有自己的亲儿子!”
“寿王真要是回来了,永昌帝就绝对回不来了,寿王会千方百计的阻挡永昌帝回来。”
“眼下支持寿王党的人可有说道,这群老臣为首的姓蒋,现在是兵部尚书,他有个亲姐姐,原先是先帝的皇后,后来被废了的那个——您知道吗?”
永安知道,她绕了一遍这个关系,突然间后背生寒。
她知道在母亲之前,有一位先皇后的,她那时候虽然岁数小,但是也听说过母亲跟她斗的如火如荼,后来活生生将人逼死的事儿。
“我母后——”她的母后,原先杀了兵部尚书的亲妹妹、就是当年父皇的先皇后,眼下兜兜转转,兵部尚书开始撺掇寿王回来。
兵部尚书安的什么心呢?
“兵部尚书蒋大人与太后有仇,甚至可以说与永昌帝也有仇,他恨太后杀了他妹妹,也恨永昌帝夺了他外甥的位置,他引寿王进来,就是打着寿王夺位的心思。”
“永昌帝回不来,寿王即位,您也要死!”这位狡黠如狐的李公子将局势分析的明明白白:“眼下,您必须做点什么。”
李观棋说了半天,永安听懂了一大半,混混沌沌的问他:“那本宫该怎么办?”
“您站出来说句话,表个态。”李观棋一字一句的教她:“您要说,您是皇女,您是先帝长女,虽然您的弟弟不在,但您愿承先帝遗志,替您的弟弟守好江山。”
“这是您弟弟的江山,轮不到寿王来管,您要打压以蒋大人为首的寿王党,不然,您要倒霉的。”
坐在合欢殿中的永安扣着手指头,白着脸不知道如何回应。
自永安成年后第一回,她在夜间没有叫男宠,而是跟着李观棋坐谈半夜。
他们的影子被烛火拉的很长,斜斜的打在地面上,密谋的声音也那样小,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中流砥柱突然倒塌,下面孱弱无能的后辈们被迫顶了上去,别管顶不顶得住,反正不顶就要死,这样一想还是顶一下吧。
还尚年幼的雏凤带着她满肚子权势富贵的部下,跌跌撞撞的闯朝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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