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133章

作者:熊也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自苦是苦,自伤是伤,强求己身,难道便不是强求了吗?”观真心知应是碰到了她忌讳,只蜻蜓点水般一提便罢,叹道,“正如小友所说,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了悟,出来吧。”

  侧殿中,陡然迈出一人,徐行霎时抬眼,眼神并未在他的面孔上有一瞬停留,只径直凝在了一处——

  踏破铁鞋无觅处。六道要找的人,竟就是他!

第111章 战帖下一步棋

  面前之人,眉眼如画,颇为秀致,在徐行抬目看他之时很轻巧地错开了视线,叫了声“师傅”。他生得一副柔和慈美之相,身子却一看便是个武僧,不知在何处受了伤,臂膀处不得着衣,用白布仔细地束起,血色自下面隐隐透出。

  但或许是因为练得太结实,不慎将那白布崩开几条微不可见的小缝,徐行正要找人,视线自然率先注意肩头。即便是她,也是看了许久,才看出那的确是一颗小小的红痣——说是“红”,却黯淡得全无艳色,看着和黑无甚区别了。

  观真首座老眼昏花,竟没注意到。也是,任谁也不会随便盯着人肩膀看的,徐行面不改色地将目光收回,拈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首座,从前并未见过你这徒弟啊。”

  观真道:“他向来在外云游,是收到老衲传召令才急急赶回。”

  徐行与他点到为止地彼此行礼,并未交谈。正如观真所说,了悟果然是旗帜鲜明的守心派,时至今日,一些僧人都不落发剃头了,他仍是一丝不苟地剃得干净,头顶烧了九个戒疤。

  在此时的少林,戒疤已代表不了任何身份地位了。“燃香于顶,指为终身之誓”,意为虔诚笃定,绝不还俗。

  六道要找的人,竟是这位了悟。真是巧之又巧,一找便找到了当下时局的关键角色?徐行可还没忘,六道提出的条件不是简单的“找到姓甚名谁就行”,而是要将此人带出来,和她见一面。

  对,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生拉硬拽,总之她要亲自见到活的、喘气的人。就是见到之后此人还会不会喘气就不一定了。

  要找人,非爱即仇。徐行尚不知究竟是哪一种,于是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茶杯,来回几句话的时间,险些把了悟生平都掏了个一干二净,然而,最终却得出了第三种答案。

  不认识。

  了悟小兄弟出师后便径直去了西境,和黄鼠狼打了几条街的交道,遇到的灰族寥寥无几,更全然不知族内改朝换代之事,也就是说,他压根不知道六道其妖。

  徐行琢磨道,佛祖在后边看着,再没良心的人也不至于说谎吧

  了悟:“施主一直这般看我,是从前听过我名字么?”

  徐行毫不羞愧道:“没有啊!”

  “……”

  又和观真闲话家常了一阵,徐行无聊得快长蘑菇了,终于能可脱身。老和尚罗里吧嗦一大堆,凝练一下便是一句话能说得完的事:了悟方回宗门,根基不深,掷愿亭之事他需立功,徐小友你正是闲着帮忙照看一下,阿弥陀佛。

  她踏着晚霞走出宗门时,满眼红墙金瓦,皆闪着烁烁微光。仙鹤乖顺地蜷着脖子待在通天梯旁,徐行登上法器时,寻舟已醒了。

  他长发散落,背对着她,正在缓慢地梳头。苍白的手执着木梳,青丝像水一样缠过梳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徐行忽的感觉唇角有些发痒,她近了几步,很不客气地伸手将他刚理顺的头发挽起来攥了几把,又乱了。

  “走吧。”徐行脑袋发胀,“回去定然又要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寻舟不经意道:“不等那个人了?”

  徐行道:“不等。他本就和我们不是一路。”

  仙鹤振翅,将少林甩在身后,徐行给六道发去灵信:【人已找到,位置发我。】

  对面回的也是相当语焉不详:【何时?】

  徐行:【十五日后。】

  六道:【当真?】

  徐行:【我向来以诚待人,不信你去问好人难当,他会替我背书。】

  过了一会儿,六道那边发来一串地址,笑盈盈道:【好。若失信,庄乐山的脑袋我先收下了。】

  徐行挠头道:“啊呀。我开玩笑的,她怎么还当真了?”

  神通鉴道:“我看你本来就认真的不得了吧!!”

  窗外风景依稀,徐行斜斜倚着,指尖漫无目的般摩挲着野火的剑锋。她已逐渐习惯了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不再动辄将自己划出数道伤口了。一只飞鸟自半空唳叫,盘旋而过,她看飞鸟,寻舟看她,少顷,徐行没转头,只道:“若是要不着痕迹地追踪一个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除非人死了。”寻舟道,“否则,摆脱不了。”

  他的发丝被徐行揉乱,便不再梳理了,他轻道一声:“看我。”

  徐行回首,见他发间点点萤火般跳动着幽幽蓝色,那蓝光像是有灵识似的,窥见附近有人的活气便往上扑。徐行伸出一指去接,光点落在她指上,原来是一朵舒展着茸毛的小花。再一个呼吸,小蓝花便没入了她的皮肤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却毫无所觉。

  徐行挑眉道:“进来了?”

  寻舟微笑道:“正是。”

  徐行道:“没什么感觉啊。”

  她说没什么感觉,寻舟自然要让她有一些感觉了。很快,徐行感到指尖它没入的地方有一股小小的麻痒涌了上来,不难受,像是一堆小毛球挤挤挨挨,又像是小猫的舌头舔了她一口。这麻痒的触觉自她指尖血液流动方向不断蔓延开来,很快便舔到了她的肘弯,徐行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儿很怕痒,当即一缩,正色道:“可以了。不过,这小玩意用来追踪,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看得出来,这便是所谓九重尊的“石花”了。只要没入血肉内,便是根系深种,莫说追踪,恐怕叫人浑身血液爆开也是轻易。

  寻舟一勾手,那莫名兴奋无比的小蓝花疯疯癫癫地自徐行体内溜了出来,不住跳动,他垂眼道:“不会。”

  徐行颇感兴趣道:“我好似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招?你自己创的招么,有什么机缘巧合?”

  寻舟又是礼貌的微笑。他真是将徐行的假笑和突发耳聋这两大绝招学了个十成十。见他不愿回答,徐行也罢了,她虽笑着,笑意也未达眼底,像是有所顾虑。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也在斟酌着用词,像是怎么说都词不达意,因为用再巧言令色的言语去矫饰,本质仍是一样。徐行目光越过他苍白的脸,并不停留,心道,罢了,就直说吧。最直白、也最准确地说。

  于是她道:“寻舟,我要开始使用你了。”

  寻舟微微一扬眉,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真挚的好话,竟真的低低笑了起来。黑发随着他起伏的胸膛微微颤动,他吸了一口气,将右手轻轻覆在胸口上,只答了四字:“甘为利刃。”

  -

  正如徐行所料,才过几日,那被杀的信徒就被清查起底,从前那些不为人知的恶事像是被大雨冲破了的堤坝,霎时涌得四处都是。先是从前有人揭露他不干不净的起家之路,原来是骗走了无辜之人一生的积蓄当踏脚石,又是被发现开仓施粥不过是做表面功夫,往里面掺水掺沙缺斤少两,而最令人愤怒的,便是他援助的那些小孩——此人自年轻时便有狎昵娈童之癖,又担心传出去影响名声,于是便从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孤儿下手,毕竟死了也无人在意,当真是丧尽天良,恶贯满盈。

  这还信徒呢,这不死人么?但凡一个稍有良知的人,听闻此人的事迹,都会拊掌赞叹一声:“好死!真真是死得太好了,老天有眼啊!”

  声嚣浩大,裹挟一切,徐行一行人按着六道所给的踪迹,果真找到了那位原属于白玉门的操偶师。寻舟种下石花,寻隙而去,回来时,手上提着六七个血淋淋的人头。

  “皆是死士。”他道,“问不出什么,一旦被发觉便立刻自爆身亡。”

  “……”徐行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告知我便好,为什么还要将脑袋带回来?也不要什么事都学师尊啊,人年少轻狂的时候真的会干很多蠢事的。”

  寻舟似是想起她吊儿郎当谈笑间气死长老的模样,很浅地笑了一笑,随后摇了摇头,将人头立在桌面上,手掌扣住其天灵盖。

  搜魂。

  不得不说,寻舟在外人面前不便出手,有很大缘由便是他的一招一式都太过歹毒,不很正派。譬如这搜魂看似简单,但要搜一个决意自爆的人的魂魄,那首先就要在其自爆之时精准地切断颈首之间的联系,也就是,率先断头。

  徐行不太知道一刀切断六七个人的脑袋是怎样做到的,会不会很像玩水果忍者。

  但总之,寻舟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底漫上一层浅淡的黑雾。

  这群负责“执行”的死士,竟然也不知道真正的操盘者是谁!几乎全是靠人传话,而传话者走出百里即化为白骨。就算偶尔几次会面,对方也没有真正露面,声音更是听得模模糊糊,像是入坠梦幻之境,却有种如影随形的威压感,醒来还是不敢动。

  当真是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啊。

  几日来,一行人多加奔波,不断奔走下,死人的频率终于缓下来了。少林也终于出手,了悟领头,一帮守心派僧人布下森严防界,对有可疑迹象的人群进行严密盘查。僧人们训练有素,人手一有增援,徐行这方的压力便也卸下不少。

  但,祸不单行。那背后的势力没有出手,反倒衙门中真正受理了一件新案。凶手很明确,也没有替自己辩驳,当场便定了罪——五个少年手持棍棒围殴将一人活活打死,原因竟是发现那人手臂上有“缝花”的痕迹!

  “我们这是替天行道!”为首之人激昂道,“若不是该千刀万剐的大恶人,怎会被选中?!天不来收他,我来收他!”

  “平日里藏得再好,也不妨碍我早觉得他不是什么好货。”

  “听说他害死过人……”

  “看面相就知道这人缺德冒烟了!”

  “……”

  了悟随行虽众,同时却也难以掩盖踪迹,众人很快便发觉了这个年轻僧人之目的,不由心生不满,但他毕竟是首座之徒,又着实清清白白,找不出什么可供攻击的错处,于是也只是捏着鼻子嘀嘀咕咕指指戳戳,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什么“老爷见不得人好”。

  围殴凶手被重判,同罪判死,当即处斩,此事像被泼了冷水的炭桶一般,只沸腾了一瞬便骤然寂静下去。

  了悟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主动挑起话题,但向来有问必答,只要不涉宗门机密,他都会正正经经掰碎了解释给众人听。

  周围民众见这一行人走来,隔着老远便闪开去,却又没真的走,只是聚在远处时不时探着脖子往这儿看。

  不远处,一人转身便走,迅速没入人群中消失无影,怎料身后忽的冒出点点诡异蓝光,了悟神色一凝,道:“拿下!”

  一般说“拿下”,这群死士要么当即自爆,要么食毒身亡,然而,今日却有所不同了。

  那人被一道浑厚金光打中后背,摔落到地上,竟然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这声音太过瘆人,好像嗓子都已经被撕裂、泡出血来了,让人听着只想狠狠皱眉:“有没有公道?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欺人太甚!!!”

  “……”

  徐行站在暗处,并未动手,定定看着那乱成一团人仰马翻的景象,忽的对神通鉴道:“差不多了。”

  神通鉴道:“什么?”

  “我一直在想,若我是对方,现在的下一步棋应当怎么走。”徐行道,“显然,第一选择应该是,把了悟杀了。但很快我便发现,这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和下棋相同,谁先手,谁便占了优势。徐行一直掩盖自己的行踪,不欲站上风口浪尖,这对她并无好处,于是此刻,敌在暗,她也在暗的局面,就略显僵持了。但经过长时间铺垫,不论她还是敌手,落的第一子必然是想方设法将对方自暗处逼出来。

  神通鉴懵道:“啊?我没有懂……那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徐行道:“先杀我,再杀他。”

  下一瞬,她的侧脸被粗粝的指腹抬起,寻舟看着她的脸,面色极度冰冷。

  透过瞳孔,徐行看见了,自己左眼之下,出现了一个醒目的图案。

  那是一颗兰花的花瓣,边缘微微泛红,缝上去一般,极为醒目,耀武扬威地盘桓在她的侧脸上,像是一张知心知底、棋逢对手的战帖。

第112章 顿悟嚯,说错话了。

  别人的“缝花”,要么长在后脖子上,要么长在手肘弯里,总而言之,都是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的地方。她倒好,一来便往脸上长,藏也藏不住,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想也知道,上一个长花被发现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这些目光绝非善意,甚至隐隐间藏了些凶光。

  “还是现代好啊。”徐行摸了摸自己眼下的奇异图案,触之凸起,仿佛真像是针线刺进了皮肤里,她对神通鉴道,“要是换做从前,我就能说自己只是单纯非主流了。”

  这时候还有空开玩笑!神通鉴:“怎么回事?!怎么你脸上也长了东西?这什么时候刺上来的?!”

  正逢此时,一道利光窜隙而来,直直袭向徐行面门,寻舟掌心一侧,阴沉道:“找死!”

  那道利光倏地返回,在人群中激起一簇血花同时,一颗人头斜斜飞起来,滚落在地上,还弹了几弹。

  看热闹和把自己变成热闹不是一回事,见血了,诸人霎时吓得连连后退,跑的跑散的散。但此处路形狭窄,人群惊慌失措之间,互相踩踏,挤在路口压根跑不出去,这般更是方便了藏在其中之人暗中作祟,攻法接二连三,看这灵气的密集程度,内中至少有十几个死士杀手。而起初那个引起骚乱、吸引注意的异人,早便无影无踪了!

  了悟和群僧不作他想,先将人群疏散。这群人一口一个秃驴云云,时常还爱讲几个和尚荤笑话,真遇上事儿了倒是若无其事地往和尚怀里塞去——秃驴虽烦,但秃驴不害人啊。

  徐行左手按上面孔,试图用灵气将这诡异的小东西逼下去,然而,一股撕扯皮肉的痛感涌上。痛不痛的另说,就算徐行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么个扯法啊,她试了试便放弃了,对寻舟抬眼道:“几个人?”

  寻舟道:“十三。”

  徐行道:“尽量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