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54章

作者:熊也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比起上回,这“前辈”二字中的尊敬更是稀薄到快要不见

  了。这也是难免的事,玄真子一顿,迟疑道:“小友难道在说……”

  徐行道:“你也说了,下一个活靶子便是无极宗。怜星掌教倒好说,换月伤得那么重,瞿不染又被抓走了,她无恙否?”

  玄真子面色渐收,似是想起什么,良久,她方才幽幽道:“换月掌教……失踪了。”

  “失踪了?”徐行竟出奇的脾气好,没有顷刻上前将她一张老脸扯成两张长,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怜星那边如何反应?”

  玄真子觑了她一眼,方道:“无极宗派出少主林朗逸和三队门生日夜搜寻,没能找着人,一月前便打道回府了。”

  徐行霎时了然,挥挥手道:“不必管了。换月如今人就在无极宗。”

  如此笃定的语气,仿佛自己就在现场!玄真子见徐行旁若无人地缓缓躺下,卷个榻准备睡了,九重尊给她掖了掖薄被,更是旁若无人地准备在她身旁坐下,甚至垂眼翻起话本来,在这逐渐看起来不容第三人停留的诡异气氛中,她硬着头皮道:“小友,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瞿不染不会来追查?”换月冷冰冰道,“你究竟打算把我关到何时。”

  漆黑的暗室中,仅有几点火烛闪烁,昏暗中,陡然浮出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来,怜星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刀柄处镶着一颗猫眼般的浓红宝石,泛着诡异的寒光。

  “看你啊。”怜星道,“你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把你放出去,如何,很划算吧?”

  换月冰冷的目光落在她掌心不断转动的匕首上,很轻地蹙了蹙眉。

  “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偷的,我在等徐小行来找我要啊,这三个月不见人影,不会死了吧?”怜星不由挠头道,“当初嚷嚷那么大声,什么‘还给我’、‘还给我’的,一昏了就什么都不管了,这匕首险些掉海里,还不是我百忙之中给捞起来了。不过这匕首确实精巧,就是看着年纪有些大了。”

  换月低声道:“九重尊……”

  “没再出现。”怜星拉了条椅子坐下,道,“说吧,说啦。把你偷偷关在这可没有经过阳掌教的同意,我掩饰得也很辛苦。又不是拷问你什么惊天大秘密,互通有无而已,你告诉我白玉门的历史,我也可以告知你无极宗的啊。”

  换月凉凉道:“无极宗有历史可言么?”

  “虽然少,但好歹还是有的吧。”怜星坦然道,“不过多半都是其余五大宗的历史节选变体罢了。”

  “……”

  着实厚颜无耻,换月冷冷瞪着她,怜星毫无波动,只有下来送水的林朗逸被波及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把屁股都夹紧了些,艰难道:“娘……这样当真好吗……小姨看上去……很生气啊……”

  换月被怜星关在这已有数月之久,他本以为娘亲是想找个安全之地替妹妹养伤,但换月的伤早都好了,也不见出去,更不交谈,姐妹俩镇日在暗室里对瞪,一言不合就大吵一架,真是恐怖至极。白玉门那些人迟早会找到这来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就完蛋了啊!

  “她什么时候看上去不生气?以及,这里没有你小姨。”怜星道,“送完了就赶紧滚上去,少废话。”

  林朗逸:“……”

  门被关上了。

  静默中,怜星忽的道:“当时,你应该也听见了吧?那个郎无心说的话。”

  彼时能听见这些话的人,除了徐行,便只有她与换月了。实话说,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几百年前的穹苍掌门徐行”……?以理性来判论,当时眼前的徐行与几百年前穹苍掌门的关系,应该只有仰慕者和被追随者的关联,狂热到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一样,也非说不过去。

  然而,听二人的话语,倒像是徐行前几百年曾做过掌门,如今又从坟里跳出来再活一次似的。怜星满心疑虑无人可以求证,只能回宗翻阅典籍,她起初没有怀疑过这个几百年前的人是否真的存在,毕竟连穹苍自己都不知道前几任掌门的名字叫什么,何论无极宗?但她怎么翻,都没能在书中找到徐行这个名字,反倒找到了郎无心提及的第二个人名——

  亭画。

  记载中对此人的品性到相貌都进行了相当难听的评论,找不到一个优点,其中尤其大写特写了此人是多么狡诈狠辣,多么任人唯亲,但以无极宗那些个文官一贯如此的德性,怜星能猜到,当时此人应是无极宗极大的劲敌,宗门在其身上吃了不少狠亏。只是这一切模糊的记录都在某一年戛然而止,估算一下年岁,也就是说,此人不到三十便死了。

  与此同时,穹苍那边的线人传来情报,穹苍那边的记录中,那一届的四掌门却是好端端活到了一百多岁,反倒是大掌门二十六岁就去世了。

  “大”和“四”字有这么相像,像到能写反的地步么?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无极宗的确是个无甚历史亦无甚底蕴的宗门,除了外表的华丽粉饰,内中全是空虚,典籍记载更是混乱不堪,连最基本的陈述史实、不加毁誉都做不到,实在不能参考,所以怜星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决定将奄奄一息的换月抓来无极宗养伤顺带拷问,反正瞿不染连徐青仙都能忍,就算知道人在无极宗也会忍着不来闹事的。

  她是真没想到瞿不染也能被徐青仙卖了,不过这样也好,在穹苍还能少受点气。

  “还不说么?”灯火摇曳,怜星回神,道,“你对狂花为何那么执着?”

  换月默然不语。

  “你若是肯开口,”怜星道,“我可以派无极宗的人去替你找一找她现在藏身的地点。如何?”

  长久的静默间,换月终于决定了什么,低声道:“……‘填石’。”

  怜星:“什么?”

  “她是‘填石’。”换月漠然道,“这是白玉门自穹苍得到的称谓,以此来称呼每二十到三十年间被送往鸿蒙山脉的活死人。将它们丢入鸿蒙山脉,和驻军镇守宗门下的妖族通道,这两者,便是白玉门的职责。”

  “活死人?”怜星迷茫道,“活看到了,死在哪?这不是活跳跳的么?打人那么痛!还有,通道?能走的那种?我们能走吗,还是只有妖族能走?”

  “……能不能别插嘴。”换月咬牙道,“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几百年前,白玉门因在战略上的某个重大失败,让妖族得到难以捣毁的据点,被迫接受穹苍的要求,替灵境看守“填石”。填石被装在铁箱内,看不清内里,一到白玉门,便会被放置在灵境最寒冷的九天玄冰之下,最旺盛的火都会在那处熄灭,而后,等到某日,填石会自己消失。

  她的师尊是这么教她的。不让填石在错误的时日走出这里,不让任何一个妖族自通道走出这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便是白玉门要做的事。

  怜星皱眉道:“什么‘填石’……那不就是人么?是怎样凭空消失的?”

  “那时,我和你问了一样的问题。”换月道,“师尊的脸色变得很差,责罚了我,并告诉我,不必得知理由,只要照做。”

  她第一次见到填石归山,也是第一次看到填石是什么。铁箱内装的不是石头,是一个紧闭着眼的青年男子,就在众人震动的目光中,迈动着腿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那分明就是“人”。

  但是,一个不会说话,没有表情,不知冷不知热,甚至都没有神识的躯壳,和石头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所以,这不是人,这是填石。

  换月甚至都不明白为何穹苍要花费这么多心力去看守填石,像是惊弓之鸟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叮嘱,不断确认景况,这些不过是人形的石头罢了,直到那一日,她和同门驻守之时,听到了轻微的声响。

  似是自深处传来的人声,隔着冰层,模模糊糊,听不清晰。

  她担忧有人失足,又担忧这是自通道里出现的妖族——毕竟白玉门生落水的次数很少,但当她靠近,她终于听见了那声音,是从铁箱里传出来的,还没等她阻止,同门就因好奇打开了那个本就形同虚设的铁箱。

  “你有见过抱脸虫么?被踩中,快要死却又没有死的那种。”换月木然道,“那个人仰躺在铁箱里,身体动弹不得,四肢却平举着不断上下抽动,像快要死去的虫子那样,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却在张嘴不断地嚎哭,救救我,不想死,放我出去……我只听到这三句而已。”

  怜星喉间干涩,她重复道:“那……不就是人吗?!”

  一个被关在躯壳里的活人,想挣脱而不得的可怜人。

  “是啊。那就是人。”换月冷冷道,“我们要做的,不过是从把石头丢进山里,变成把人丢进山里而已。”

  据说最开始不是这样的。最开始,活死人就真的只是活死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人的指尖开始抽搐,再到手腕,再到手臂,最后,他们开始张嘴说话了。

  “必须这么做,没有其他办法,至少如今还没有找到别的办法,若白玉门不这么做,死的人就会更多。”换月垂着眼,平缓道,“无法接受的门生,全都自请出宗了,出宗之前,掌教会用秘法消除他们关于填石的记忆。毕竟没有降魔杵,秘法后遗症有些大,那些人会在其后的一年间陷入难以抑制的混乱……你们说他们入魔了,白玉门当然也不会解释。”

  “后来,或许是留在宗中的人太少了,还有忍受不了这罪恶悬梁自缢的,不止一个。有一任的掌教,就想出了一个方法,利用绝情丝。”

  换月冷漠到像是在陈述其他人的事,她道:“绝情丝的功效,便是全然控制一个人的行动,施用者的情感会被不断放大,若不是白玉功法的修习者,极易反噬。所以,掌教要利用绝情丝,控制四至五个门生履行职责,因为被圣物控制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将人推下去的,这样,他们便会倾向于认定是其他人真正致使了‘那个人’的死亡……”

  “掩耳盗铃,也不失为一个妙招。”怜星皮笑肉不笑道,“然而,绝情丝失窃了,所以连捂着耳朵都做不到了吗。”

  “是。”换月面无表情道,“狂花便是这一任的填石,而绝情丝出现在穹苍。既然穹苍已破坏规矩夺取别宗圣物,那我又

  何必再遵守这协定。”

  “…………”

  没人吭声。

  许久,怜星起身,在狭小的室内踱起步来,她真情实意道:“有点……难办啊。早知道就不听了,好麻烦啊。”

  “所以,你把狂花还回去了,让穹苍自己处理,但那五个掌门这个时候给你装傻,人收下了,圣物没还。”怜星将匕首指向她,晃了晃,道,“你又碍于某些原因,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于是为了争夺阴阳笔来到昆仑……是这样吧。”

  换月不语,即为默认了。

  “其实也说得过去,得知填石之事的,很有可能就是得到真传的真掌门,此人不想在同僚前暴露身份,是以只能按下不提,只是委屈了我可怜的妹妹……”怜星沉思着,忽的将匕首丢向换月,换月接住,抬眼看向她,她又道,“说起这个,有一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很蹊跷。”

  “你现在手上有兵器了。”怜星道,“若是想出去,你会怎么做?”

  换月道:“杀了你,我就能出去了。”

  “对。这就是常人的想法。”怜星道,“若是你手上没有匕首,你就会想别的办法,比如说服我,比如趁没人时,试试此处有没有能可逃逸的密道,再不济,也能试着策反我那没出息的儿子,让他放你出去……方法有很多,但一旦你手上有了凶器,你就会一心想着杀了我,因为这是最便捷也最快的法子。”

  换月很轻地蹙了蹙眉:“……所以呢。”

  “别急,我还没说完。”怜星贴近她,沉声道,“你不觉得穹苍那个所谓的掌门承袭制度,也很诡异么?”

  “真掌门的决策近乎是无可反驳的存在,谁是真掌门,谁就掌管着整个穹苍,在这等权势的诱惑下,有人想要杀其取而代之,是很正常的事。就像你手上有兵器一样,这实在太便利了,一剑下去,此后整个宗门由我做主。能当掌门的,不说算无遗策,也绝非蠢笨之徒,几百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倒霉蛋不慎露了馅,被夺权了么?”

  “没有。”换月道,“真有这种事,是瞒不了的。”

  “是啊,这难道不奇怪么?”怜星道,“就算众人都知道,一个为权连自己同门都要杀的掌门,绝不会得民心,不会有好的下场……但,难道就没有一种时刻,真掌门的决策与整个穹苍背道而驰,而其固执己见,情急之下,不得不被大义灭亲么?”

  换月道:“没有。”

  “对,没有。所有真掌门的决策,都等同于穹苍的意志……”怜星沉道,“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可能的吧。”

  换月抬眼,眼中仍是毫无波澜,她道:“真掌门的承袭,有别的倚仗。”

  怜星道:“甚至,若真有人用杀死同僚的方式来夺权,反倒是不正常的,打乱了计划的。”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真的只是穹苍内部人人友善,融洽异常呢?”

  怜星笑了一声,又忽的不着边际道:“你知道无极宗有个规矩么,第三百四十六条,每次入门的门生见到都要莫名其妙地重复一遍,那就是‘鲛人不得进入内门’。”

  换月头一次露出些许空白的神色:“鲛人?”

  别说内门了,鲛人都不会出现在灵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词,为何会被写出来还流传至今?

  “据说,是因为某任阴掌教离奇枉死在内门里,一直没找着凶手,百年后才被推测出,以那时的地形、手法来看,应是鲛人所为,所以就有了这条规矩。也不知道是哪条鲛人这么闲,没事来无极宗撒气,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呢。”怜星道,“我想说的是,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都是因为此前真的发生过一样的事,才被留存下来。”

  换月道:“所以,填石……”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怀疑,穹苍本就知道填石是活人,甚至,有一个‘填石’曾经真的活过,不受控制的那种活,应该差点就出大事了呢,把第一仙门吓成这样。”怜星哈哈笑起来,“特意要送到白玉门来,是不是和火有关呢?……这些事,又和徐小行有什么关系,看来得去问问她了。”

  总是抢先把她的话都说尽了,让自己像个傻子。换月阴沉着脸道:“别笑了。惹人生厌。”

  怜星居高临下道:“你的脸还真是每次见到都臭得跟屎一样。原来白玉门都在做这种事?也不怪你,我去了脸比你还臭。”

  “你还不明白么。”换月道,“若徐行还是坚持不交出狂花,她将成为天下之敌,这是迟早的事。而你,手上有一字图,穹苍会放过你吗?”

  怜星恍然大悟道:“所以我现在很危险了!”

  换月道:“废话,你以为我想从这里出去是一件很难的事么?”

  “……”

  “喂。”怜星盯她看了一阵,忽的道,“别当你那什么掌教了,来无极宗呗。我勉强给你个执事当当,还想要掌教把我赶下去就行。我早说那个烂功法不靠谱,想要什么就去抢,财富、男人、名誉,世上所有的一切,不体面又如何,抢得到最好,抢不到就再抢,忽悠自己根本就不想要,这算什么?”

  “……”

  怜星蹲下,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我想到一个办法。”换月倏地抬脸,定定道,“关于一字图。”

  -

  昆仑。

  徐行闭着眼,眼前一暗,冰凉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睫毛,又到脸颊,她被摸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