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史觉
尘尽拾攥紧她的手,勾着唇角,“愁什么?解法已经来了啊。”
东方耀天呼啸着冲到天衍国上空,强悍的风灵刃挡住了围阵的琅環众人,对为首的东方夜海更是毫不客气地愤怒咆哮:
“你们动摇我们的道心也就罢了,安敢动姻缘树的主意?!”
“这是我与秋儿的定情之地,就算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已经狼藉不堪,也只有我们能动……!!”
这已经是天命情劫的最后几步了。
琅環天命印完成在即,怪不得仙庭如此之急,要把溯时之力这个巨大的变数彻底扼杀。
尘尽拾提醒她:“天命情劫结束之时,你这棵树就长好了。”
这人眼底说不出是在笑什么,可是波光潋滟,此刻不再像是要给男女主的爱情制造困难的大反派,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宿命里彻底开屏。
妙诀一顿,也跟着反应过来。
等到天命情劫全部完成,她的灵骨就会晋升到最后一步,越过玄骨的门槛。
当她心里的树彻底长成,她即是巨树,这棵姻缘树身其实也就不再存在。
到那时,唯一就能解脱。
他的心脏也可以。
妙诀看向东方耀天和公玉秋,那就需要男女主真正走向结局。可这一次,热衷于搅动虐恋的大反派却丝毫没有再管他们俩。
因为尘尽拾已经知道了。
重要的姻缘不是他们,而是……
于是他在这样被人当做灾厄、被到处围追堵截、心脏空空、前途不明的时刻,依然觉得生机盎然。
东方夜海心中焦火丛生。
他携着众仙进入天衍国,本来是最好的时机,却被东方耀天横插一脚,急火攻心只能强行耐下性子暗示:
“耀天,你先冷静下来,明主有令,要将危害苍生的巫乱之树抹除,你看,你二人虽以此树定情,却情路多舛、充满坎坷,岂不是此树的晦气不祥所害?”
东方夜海眼神阴郁地瞥了眼树下的那两人,他大哥已经直接被苍龙劈废,就因为这个女人,因为这棵树!
他已接到明主的纸鹤,知晓了其中缘由,天命印落成在即,今日他必须解决冥十,除掉这棵树。
东方家的长辈、他的叔伯姑舅们早已德高望重,不愿沾染天命印的因果,因为那会影响他们在天命印中达成的愿景。
其实东方夜海本也不用出手,可眼睁睁看着东方远山化作焦炭,他心中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已经被研磨成粉的东西还能活过来?凭什么已成定局的事还能翻盘?凭什么冥族已经被磋磨百年,仍然能有这种震动四野的力量?
只有失去回溯之力,这一切就能拨乱反正。
“耀天,你看啊!”东方夜海指着姻缘树下的香台,“这棵妖树已经成了民间的信仰,得供奉香火,可她根本不能保太平!只会危害苍生啊——”
他也算摸清了天命者的大义路数,说的话完全踩中了他们两人的心坎。
然而公玉秋的目光看向大陆,被诸多灾变吸引了目光:“值此之际,你我皆应帮助百姓,祓除灾厄,诸位仙人既有此心,速速与我一起出动——”
东方耀天眸光猩红,举起刀尖:“绝爱之后,你我各奔西东。”
公玉秋再次含泪:“东方耀天,难道你看不到百姓都在受苦吗?到底是你的情爱重要,还是苍生重要?!”
狂乱的风灵和水灵流完全挡着他们,根本无法去攻击树下的两人。
东方夜海脸色铁青,他真的没空跟东方耀天和公玉秋闹了。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明示,“耀天,明主一直在等你,他对你寄予的厚望,就连我都不曾……”
“什么明主,什么父亲!”东方耀天忽然慷慨咆哮:“琅環除他之外已无環墙,我终会消除他的最后一层仙阶壁障,带来平等——”
尘尽拾的眉梢忽然一扬。
他倒是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东方千业从未真正显形。
他如此渴望唯一的始祖之力,如果有唯一在,他对祖石的掌控将会百倍不止,可他明明知道了姻缘树的渊源,却仍然只是派了这些杂碎来。
是太放心金乌实力有损,还是……他自己无法走出零環?
“我们可以去杀东方千业了。”尘尽拾思索两秒,低头悄悄告诉妙诀。
妙诀扶着树干,很焦虑:“可是唯一还在这里,还有你的心。”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是在我心上长大的小树苗。”他笑得神气四溢,唇角殷红,“我当然要对你负责。”
尘尽拾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
东方夜海一直在紧紧观察着冥十的反应,再也不能错失机会,他眼珠一转,忽然对东方耀天和公玉秋惊叫:“你们看,灾情扩大了!”
同为风灵之属,东方夜海乃是玄骨之级,他指尖轻轻拨转,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不绝的“嗡嗡”声响。
越来越近,笼罩在夜色中。
“是、是虫灾!”
“虫灾降临了?!”
公玉秋两人神色一凛,见百姓惊慌逃窜,终于分散了注意力。
天命者不再挡道,众多东方家的人瞬间冲向姻缘树下的尘尽拾,剑尖明确,直攻他的心口之缺。
东方夜海指尖再一动,大陆生起的万千蝗虫便在风中全部涌向姻缘树,像是虫翅组成的狂暴风眼,眨眼间就浓云一般涌到了树前。
东方夜海隔着虫潮眯起眼睛,冥十明明残缺明显,内府也有伤,怎么还是这么泰然自若?
妙诀凝住识海顶芽,却见旁边的白衣青年抬起指尖,语气闲适:“干什么?这种虫子我可不吃啊……”
尘尽拾平静地合拢掌心,嘀嘀咕咕:“因为我要吃的虫子只有一只……”
失去红痕胎记的指腹显得异常苍白。
妙诀有点恼火地想说什么,一簇焚烧着的、乌色透红的翎羽却出现在他掌心之间。
四周嗡声如海,场面极为不祥。
这捧乌红的翎羽飞跃到了树顶,而后瞬间如羽倾洒,自上而下为整棵树穿上外衣,将这百年之树、树下之魂、他的心脏全部笼罩其中。
当这棵树化作完全的玄灵骨消失那天,这件翎羽就会穿在她的身体里。
“所以小树苗,你再长高一点点——”
就能穿上我的羽衣了。
“北泠冰衣算什么,冻得你直哆嗦……”尘尽拾小声嘀咕着,丝毫不顾忌地下的唯一会不会听见。
他眼角眉梢都是复苏的春天,眸光潋滟生辉,在今天确定了一生的事。
妙诀像是明白了什么,难道那根翎羽和他指尖红痕有关?
尘尽拾丝毫不解释,只是在晦暗光线中看她,“现在我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带你飞回琅環,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他想从这头亲到那头。
妙诀心头一跳,然后越跳越快,好像已经被他眼神亲了好几遍,“你、你干什么?”
“还不明显?”
在看清血泪包裹的真心之后,反派再次露出如沐春风的恶劣笑容,唯有语气藏着虔诚。
“我在向你,求姻缘。”
第54章 却闹别扭想起了一棵树的因果
54
鸟类求姻缘,献上自己的羽毛。
什么求姻缘啊。
他分明就是在求偶。
如此直白,可妙诀却无法移开视线。
他将那根翎羽别在她树冠顶芽之上,就像是……站在自己的心脏上,为一棵树簪花。
少女怔忪着,心头难言地悸动。
这根翎羽绝对非比寻常,如果这就是尘尽拾指尖的红痕所化,那必定是金乌最重要、最特别的一羽。
所以这只抽骨、洒血、剖心的鸟……又给了她什么呢?
她在心头的悸动之外,又感受到了萦绕逡巡的焦虑。
他就想这样用自己的身体血肉一路向前吗?
妙诀又抿起了唇。
他不知道,刚刚在以天骨探查到树下的时刻,其实她的脑海中又扣扣索索地释放出了事关那天的一些记忆。
那记忆仍然不够明朗,可妙诀想起来了,她是怎样选择成为一棵树。
也想起,明明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他受伤的。
可这一路上,谁都没少受。
……
焚烧的翎羽层层叠叠如灰烬落下,像是为姻缘树完整地披上了一件漆黑华丽的外袍。
四周所有人全都顿住了。
玄芒明明灭灭,远空似有清啸孤鸣,那是冥十金乌的羽衣?!就这样套在了姻缘树上——
树顶的那片羽翼如灾厄地狱一般滚烫焚烧着,却带着人类难以企及的旺盛生机。
明主说的没错,此树果然意义重大,可东方夜海等人顿叫不好,怎么心口有缺的金乌毫不受影响,就好像十分亢奋一样?!
玄骨级的风灵大肆集结,以东方家为首,在大陆上肆虐成了一道龙卷风,嗡动的蝗虫口器盘旋得如同无数风刺,朝着羽衣庇护的树身不断冲击。
人群中,东方耀天震惊地看着姻缘树被灰烬保护笼罩,那是他们的定情之树,却被人如此保护!
半晌后,他邪魅的视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