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时雨
到此刻,丹卿再没了玩乐的兴致,她心里已经给这天上
香定了罪,于是起身便往外走,只等回去叫同知府的人过来查办。
那引路姑娘一直守在门口,见丹卿突然出来,立刻惊觉不对,赶忙阻拦:“夫人息怒,可是他们不懂事没伺候好?您且留步,奴家为您换了更合心意的人来可好?”
丹卿停步,只道:“让开。”
那姑娘情急之下,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语气极为可怜,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夫人是贵客,若是让您生着气出去,那奴家就真的该死了,求您再给奴家一个机会,无论您想如何出气都可以,千万别为了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动怒,实在不值当。”
她这一跪一哭,分外惹眼,一楼的散客们立刻从天井往上看来,都想瞧个热闹。
若是寻常女子来这种地方,十有八九都不想惹眼,这般情形之下,定是要先退回隔间里再说的,可丹卿却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觉得这姑娘是故意而为,不叫人心疼,只觉得冒犯。
她不想与他们继续纠缠,不去理会跪在地上的姑娘,绕过去就要继续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迎面便看到一个男子匆匆而来,瞧着还有几分面熟。
“夫人恕罪,是小店招待不周,”
那男子拱手行礼,“在下是这天上香的东家,今日这桌酒菜在下请客,算是给夫人赔罪如何?”
丹卿这才想起来,她以前却是见过这人的。
他正是那日她救下槐梦时遇到的天上香的东家,薛思文。
薛思文此时也在打量丹卿,觉得好像似曾相识,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瞳仁抖了抖,低下头不敢再看,再次行礼之时,腰弯得更低了。
“夫人,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不知那日您救下的那位公子,如今可还好?”
薛思文试探着套近乎,“在下还有些惦记他,曾叫人去府上打听过,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这话一出,丹卿便知道他也认出了她。
“夫人,不如里面稍坐,在下陪您喝几杯叙叙旧如何?”
薛思文见丹卿没有直接就走的意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在下有些关于那位公子的家人的消息,说与夫人听听可好?”
槐梦家人的消息?
丹卿打量了薛思文几眼,只觉得这个人不愧是能开这种买卖的,果然眼睛贼得很,只凭三言两句就察觉到她对槐梦有些不同,顺势抛出消息,叫她想要跟他进去听听看。
既如此,那她就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丹卿转身回了隔间,薛思文吩咐了手下去安抚其他客人,然后压低声音对那引路姑娘和青白两个郎君道:“等会儿不管那位夫人要如何责罚,你们都给我受着,谁敢有半个不字,再惹她生气,就立刻滚出天上香!”
……
隔间里,丹卿并不在意跪在面前的三人,她只是看着薛思文,等着他辩解。
薛思文小心的赔笑:“旁的事不着急,先叫您出了气要紧,您看您是亲自责罚,还是按小店的规矩处置?”
丹卿问道:“按你们的规矩,要如何处置?”
“得罪了客人自该重罚,这是小店的规矩,”
薛思文走到墙边将挂在上面的一条鞭子拿下来,双手捧到丹卿的面前,“也没什么定数,自是一直打到您消气为止。”
跪在地上的三人俱是浑身发抖,强忍着没敢开口求饶。
丹卿却是彻底冷了脸。
逼良为娼不算,他还敢草菅人命?
什么叫打到出气为止,若是她心狠些,不肯松口,难道他要将人活活打死吗?!
丹卿接过鞭子,冷声问道:“以前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是这么处理的?”
薛思文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丹卿的心意,只能继续试探:“小店的规矩一向如此,但客人们都宽厚,只是出出气,也不舍得真罚的太重,还要叫他们伺候呢不是?”
他这言语里暗示的意思,叫丹卿听着只觉得恶心。
任人鞭打之后还要继续伺候,这哪里还将他们当人看?
只怕这所谓的规矩,也只是为了满足某些客人的特殊癖好吧!
可她,却没有这种折磨人的兴趣。
“你们三个出去。”
丹卿冷声道。
地上跪着的三个人一时间有些不敢,只是看向薛思文,在他摆手之后,才努力支撑着站起来,离开了隔间。
等他们都走后,薛思文松了口气,又道:“多谢您大量,在下这就叫新来的几个干净孩子进来伺候,保证让您——”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完全吐出来,丹卿突然一抖手,手里的鞭子就如灵蛇一般缠在了他的脖子上,再一收力,顿时勒紧。
薛思文猝不及防无暇挣脱,此时只能用手抓住缠在脖子上的鞭子,用力想要给自己扯出能呼吸的空间。
“公,公主——饶——命——”
他憋得脸色涨红,额上渗出的汗水滑落,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丹卿倏然一松力气,转手一扯,将鞭子抽回来,带着薛思文重重摔在了地上。
“薛老板,不装了?”
丹卿顺手将鞭子丢在地上,拿出帕子擦手,“既然知道本宫,如今你也该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了吧?”
薛思文捂着脖子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丹卿面前道:“在下,在下不知因何惹怒了公主,但,甘愿受罚,请公主息怒!”
“不知因何?”
丹卿冷笑,“既如此,那就叫让同知府陈大人与你好好聊聊吧。李茂,叫人封了天上香,告诉陈文涛,给我查仔细了,不准有任何疏漏!”
从建城的那一日起,她就明文规定了归化城里不准开青楼。
之前天上香打着陪酒的名义钻空子,她叫人去山西查过,得知薛家酒楼一贯如此,但多少年来都没出过暗娼之事,才容下了他,没想到薛家在山西不敢干,到了归化城却敢了。
而且是如此的明目张胆,甚至不用她费心去详查,不过是第一次来,不但抓到了他们做皮肉生意,还有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恶行,今日她若是不管,那以后归化城里就没有规矩可言了!
同知府的人很快就到了,因为丹卿叫侍卫先堵了门,所以无人逃出。
无论是楼里的小厮美人还是正好身在其中的宾客,全都被控制起来,逐个审问清楚,而薛思文则是先被押回了同知府大牢,等拿到楼中人的供词,再叫他一一认罪。
出乎丹卿意料的是,薛思文被带走的时候,非但没有挣扎抵抗,反而出奇的平静。
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样。
丹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日她抓人顺利过了头,只怕是另有后手。
不过也无所谓,她就不信,她亲眼所见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反转!
这么一闹,丹卿也没了再逛的兴致,直接回了公主府去。
蘼蘼半日不见她,竟也没闹,据说吃得好睡得香,气得丹卿暗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然后也不去看她,自己回寝殿去了。
哼,她就不信,她闺女真能挺得住不找她!
左右无事,丹卿就窝在她的小书房里一边随手翻书,一边想着天上香的事情。
一间酒楼而已,她想封便封,而那薛思文也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平民百姓,虽说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要了他的命,可就算她当真杀了他,他又能如何呢?
丹卿有些想不通薛思文为何最后会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闭上眼睛,试图去猜测他可能会有什么后手,或者说,他身后可能还有什么人,那种让她不得不忌惮的人。
思忖间,突然有人抽走了她手里的书,丹卿睁开眼睛,看到是有几日没见着的槐梦。
“你怎么来了?”
丹卿懒洋洋的问道,“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了?”
槐梦却突然凑近,在她身上嗅了嗅,然后声音里带着几分不高兴道:“这香味儿真难闻。”
香味儿?
丹卿抬起袖子闻了闻,却没觉得有什么味道。
“是晚香玉的味道,”
槐梦抬眸看向丹卿,“只有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才会用这种香。”
晚香玉是什么?
丹卿是真的没听说过。
她好奇的叫槐梦细说,槐梦却突然转身往外走,只说去帮她准备沐浴。
啧,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她也没说要洗澡啊!
正好今日安太医在府里,丹卿便换了衣裳,叫他来问问什么是晚香玉。
安太医闻了闻丹卿换下来的衣裳,不确定道:“这味道有些淡,似乎是有些像晚香玉,不过臣也不敢肯定。”
晚香玉是一种落日后香味逐渐浓郁的花,本身无毒,可做药用,是祛毒生肌的良药。
前代宫廷秘方里,以晚香玉入香,夜里焚于寝殿内,有催情助兴的功效。
不过这只是传闻,安太医虽然看过方子,却未曾配过这种东西,故而只能大概猜测,并不能确定。
连安太医都不能确定的东西,槐梦却能一闻就知道?
丹卿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来。
她走进浴房的时候,槐梦正在亲自往浴桶里添水。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素纱衣,宽袍大袖却更衬出腰肢纤细,发辫也散开了,只用玉簪半拢在脑后。
许是因为浴房里湿热,他的额头上渗出汗来,沾湿了几缕额发,平添了几分可怜之意。
“我来伺候公主沐浴可好?”
槐梦引着丹卿走到浴桶边上,然后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丹卿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动,试探道:“你好像从未自称过奴才。”
槐梦愣了一下:“公主——你想叫我做奴才吗?”
丹卿抚上他的脸颊,继续试探:“怎么,你不愿意?是觉得奴才这两个字说不出口,侮辱了你吗?”
槐梦缓缓跪下,仰头看她:“我没有,只是,只是公主身边有太多奴才了,我,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什么?”
丹卿坐桶沿上,手指在他的下巴乃至脖颈处流连,“槐梦,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你的真名叫什么。”
一个自小饱受苦楚,被救之后一心想要以身报恩的人,是不应该有风骨的。
更何况她身边的侍女都自称奴才,这本也只是个寻常的称呼而已,他却不肯说出口,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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