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时雨
“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千万不能冲动上前,”
薛思文不敢拖累丹卿,只能拉着她的手叮嘱道,“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丹卿,答应我,一定要毫发无伤的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是因为此时此刻他担忧的不是什么大清的公主,而只是他的爱人。
丹卿笑着又亲了亲他,点头应下,然后不再耽搁,果断地重新上了马车,留下一队侍卫保护薛思文和蘼蘼,领着其他人往营地而去。
瞧见丹卿一行人远远而来后,营地周围原本散落的火光重新汇集到正门口。
丹卿命队伍在距离营地二三十丈外停了下来,却并不下车,只是远远的与营地外的蒙古人对峙,等他们先出招。
那些蒙古人一阵骚动后,从里面推出来十几个人,正是禾苗几个侍女加上厨子等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侍之人。
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年男人出来喊话:“恪靖公主好警觉,不过你的人如今都在我手里,要想让他们活命,你就亲自出来说话!”
边说着,他边叫人将成碧扯了过去,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斥候立刻向丹卿回报,丹卿命人打开车门,在火光的映衬下,让对面的人看清她所在。
那蒙古人丢开成碧,大步向前,双方都抽出了刀搭上了箭,互相对峙。
“莫要对公主无礼,”
那人走到离丹卿的队伍七八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公主勿恼,我等没有恶意,只是奉命来请公主前去拜见太后而已。”
太后?
丹卿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太后。
护在她马车前的安泰低声道:“公主,他说的应该是额驸的母亲。”
啊,原来是她那位传说中的婆母啊。
那位倒是真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她与敦多布多尔济成婚三载,却是一次都没见到过,只是听说她素来不喜敦多布多尔济,当初也是她故意放跑了车凌巴勒。
丹卿对她这位名义上的婆母的八卦并不感兴趣,不管她是憎恨敦多布多尔济还是上演叔嫂之情,都与她无关。
只是如今突然跑出来这么一群人,口口声声说请她去见土谢图汗部的“太后”,当真是奇怪得紧。
今日康熙才亲口告诉她,册封敦多布多尔济的圣旨刚从京城里发出去,压根就没送到库伦城,这个所谓的“太后”之称,又是哪里来的呢?
这位“太后”手里可没有兵权,就算车凌巴勒会帮她,那觊觎土谢图汗亲王之位的车凌巴勒,也不可能会承认她是“太后”吧?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丹卿心里完全不信来人的话,但她过来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所以也不急着拆穿,故意仔细询问关于他口中“太后”的事情,似乎是在犹豫是否要听这位“婆母”的话。
那蒙古人见状又开口说道:“公主,太后也是想与您亲近亲近,只是您一直不肯相见,她只能出此下策了。您放心,我们都是太后的亲信,绝不敢伤您分毫的,您叫手下士兵收了武器,随我们往北去,太后就在三十里外等着您呢。”
丹卿仿若心动,走出车厢,站在外面遥望着那蒙古人,高声道:“既然是婆母的人,那为何用刀箭指着本宫?婆母要见本宫本合情合理,你们如实说了便是,难道本宫还能不愿意去婆母面前尽尽孝心?这般鬼祟行径,反倒让人生疑。”
那蒙古人往前靠近一段,回道:“公主恕罪,实在是如今世道乱,太后秘密出行,也是怕漏了行踪遭来灾祸,故而才叫我们悄悄来请您的。”
丹卿挥手叫士兵们放下刀箭,又道:“既然如此,那该请婆母到我营中来相见才对,我这里不但有侍卫护军,还有大清的军队在后面跟着护送,可保万无一失。”
她这话说的声音有些小,那蒙古人站得远,听不太真切,下意识的又往前走来。
他其实已经注意保持与丹卿这边人的安全距离,可他没想到这平坦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绊马索,他猝不及防绊了脚,直接扑倒在地上。
就这一瞬的时间,两旁的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两个人,一把将他按住,然后迅速反绑住双手,利刃架在了喉咙处。
安泰阴恻恻的在他耳边道:“叫你的人往后退,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蒙古人习惯于正面作战,可安泰却是暗卫营出身,最擅长的是暗杀的功夫。
这月黑风高之夜,到处都是半人高的野草,简直不要太适合藏身,就在那人还在与丹卿说话的时候,他早就与另一个暗卫一起摸到了前面,一条绊马索,连摔带绑,手到擒来。
“恪靖公主,你这么做就不怕太后动怒吗?!”
那蒙古人落在丹卿手里,却还敢怒斥。
“什么太后不太后的,我可没听说过土谢图汗部有什么太后娘娘,赶紧将我们的人交出来,不然就拿你偿命!”
安泰手下稍微用力,在那蒙古人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蒙古人吃痛,不敢反抗,被他推着缓缓往前走去。
营地前的那些蒙古人看到这情况,有些慌乱,随着安泰等人前进,不断的往后退。
于此同时,原本寂静的营地里突然传出喊杀声,却是之前留下来的士兵挣脱了束缚冲了出来,与丹卿等人形成合围之势,将那百余蒙古人困在了中间。
之前丹卿是叫人趁着蒙古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先潜进营地里去探探虚实,没想到却是直接将人都给救了。
难道是她之前多心里,营地里没有其他伏兵?
丹卿正疑惑间,被困的禾苗等人已经被解救出来送到了她的身边。
成碧吓坏了,哆哆嗦嗦的在哭,丹卿叫朱颜带她进马车里休息,然后看向被安太医紧紧扶着的禾苗,禾苗摇头道:“奴才没事,就是扭了脚。”
安太医却对丹卿说道:“公主,营地里还有些伏兵,不过这会儿都睡死过去了,您叫人进去将人拿了吧。”
睡死过去了?
丹卿怀疑的看向安太医,总觉得他嘴里这个“睡”有待商榷。
十有八九是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份,叫他钻了空子下了药,才“睡”死过去的。
说话间,前面的战斗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那些蒙古人好似并没有什么准备,战斗力完全不成气候,被轻易拿了主帅后军心就乱了,胡乱反抗了几下,
就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这绝不是漠北人,喀尔喀蒙古的战士们与准噶尔部交战多年,俱是一身血性,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放弃抵抗了呢?
若他们的战力当真如此,那她又何须筹谋多年,非要从内部攻克不可。
可若不是漠北人,那又是什么人敢来劫她的营地?
就算今日她没有察觉异常,当真猝不及防的交手,就凭这么窝囊兵,也势必会落败,他们的主子派他们过来,难不成真的是来“碰瓷”的?
丹卿有些想不通。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然还有后手在等着她。
正犹豫间,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在寂静的草原上尤为刺耳。
丹卿心里倏然一惊,立刻翻身上马,高声吼道:“快回援,有埋伏!”
那枪响之地,正是之前她叫薛思文带着蘼蘼隐藏的地方。
丹卿不知道是他们正巧撞见了想从后面偷袭的敌人,还是那些人原本就是冲着他们去的,她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蘼蘼出了什么事,她要让所有意图伤害她的人统统陪葬!
一路狂奔而回,不出片刻就到了近前,果然留下的侍卫们正在同一伙人交战。
此前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一处缓坡之后,而那伙人从另一边摸到高处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侍卫们伤了不少,又不占地利,只能用之前丹卿留下的马匹为护盾,勉强抵挡。
见到丹卿带人来援,那伙人也是果断,立刻头也不回的撤离,丹卿顾不得去追,赶紧策马跑到坡下,去找薛思文和蘼蘼。
他们被侍卫们护在中间,丹卿勒马停下,几乎飞扑进去,薛思文见是她,缓缓打开了一直紧紧护在怀里的披风,叫蘼蘼露出了小脑袋。
蘼蘼没有被吓到,还高高兴兴的喊了一声额娘。
丹卿顿时心里一松,跪下来将蘼蘼接过来抱在怀里,正想哄哄她,突然肩上一沉,却是薛思文倒在了她身上。
“素瑜?!”
丹卿赶紧接住他,只闻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手上也是一片潮湿。
“你怎么了,伤在哪儿了?”
丹卿紧张的喊道,“安太医呢?快,快去将安太医带过来!”
薛思文想要宽慰她,一张嘴,却是直接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来。
丹卿吓得心胆俱裂,想抱紧他,可又怕碰到他的伤口,眼泪夺眶而出。
“素瑜,你别吓我,我会害怕的,”
丹卿努力去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安太医马上就过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别哭,咳咳——”
薛思文一咳嗽,又是止不住吐出一口血,他有些艰难的喘息着,“别担心,蘼蘼很好,我,咳咳,我护着她呢——”
“我知道,你把她保护得很好,”
丹卿让蘼蘼握住薛思文的手,“她在这儿呢,你不能吓唬她,素瑜,你摸摸她,她看着你呢——”
薛思文努力握紧手中的大手和小手,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不要吓坏了她们。
刚刚有人在暗处开枪,他来不及躲闪,只能将蘼蘼护在怀里,叫这一枪打在了肩膀上。
可似乎还是伤了肺,所以才会止不住呕血。
他其实感觉还好,只是半边身子不敢动而已,还能在吐血的空隙有闲心逗逗丹卿:“蘼蘼都没怕,你却在发抖,丹卿,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要紧了吗?”
丹卿心里急得要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哪里还有心思与他玩笑,只是一个劲的催人去看安太医到哪儿了,若不是不敢挪动薛思文,她恨不得直接背了他回去!
不多时,安太医骑马而来,气喘吁吁的到了他们面前,赶紧叫解了薛思文的衣裳给他看看伤处。
丹卿抱着蘼蘼陪在薛思文的身边,叫所有人拿着火把围了一圈,勉强也算是个无影灯。
此时她才看到薛思文伤在哪里,只见他后背上有一个弹孔,就在肩胛骨下面。
“弹丸卡在里面了,得切开伤口才能取出来,”
安太医动作利索的准备刀具,这些年在归化城里,他经常帮一些在训练里不小心受伤的士兵处理枪伤,倒也熟悉,“来,将这药粉倒在布上,直接捂住他口鼻。”
丹卿接过药瓶,迅速将药粉倒在了自己的手帕上,就要往薛思文嘴上捂,薛思文用没受伤的手抓住丹卿的手腕,怀疑道:“这是什么,不会是蒙汗药吧?”
丹卿不与他磨叽,换另一只手拿药,毫不犹豫的就按在了他脸上。
薛思文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抗议,就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来,将他抬到担架上,”
安太医熟练的安排着,又对丹卿道,“公主放心,这药是微臣自己配的,药效十分好,一时三刻绝对醒不过来。”
刚刚在营地里,他已经用几十个人做过实验了,效果有保证。
丹卿搂着蘼蘼退开些,留了空间给安太医,她捂着蘼蘼的眼睛,自己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亲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划开薛思文的伤口,看着他的血汩汩流出,看着安太医用夹子在他的伤口里面翻找,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刚刚问她,他在她心里要不要紧,她没有回答,因为根本不必回答。
若不要紧,她此刻怎么会如此痛彻心扉!
他早就已经在她心里了,不是要不要紧,而是融在一处,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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