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时雨
胤礽警惕的瞪着丹卿,脸上再无肆意的模样,他突然看向梁九功,咬牙道:“孤不听她说,梁九功,你来说,汗阿玛到底叫你们来做什么!”
梁九功不语,只是一味的低头摆弄着腰上挂着的一块玉牌。
这是刚出来的时候四公主赏的,顶顶好的和田玉籽料,未经雕琢,只是磨成了干净的无事牌,却更显出好料子,也正适合他的身份。
“狗奴才,你也敢藐视孤?!”
见梁九功不搭理他,胤礽竟操起身边的杯子砸了过去,梁九功赶忙端着酒壶闪开——
砸到他倒是没事,可别碎了皇上叫准备的好酒,不然还得回宫去取,可麻烦。
他这边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再抬头时,却见丹卿已经提着鞭子冲了上去,直接就往胤礽身上抽。
胤礽喝得半醉,脚步不稳,虽勉强闪开,却又跌在了地上。
胤礽:“你敢打孤,你疯了吗?”
梁九功:“公主息怒,有伤不好交代!”
丹卿左右环视了一圈,丢掉马鞭,去拔掉烛台上的蜡烛,举着那沉重的铜制烛台就往胤礽身上砸去,胤礽下意思的抬手来挡,然后只听咔嚓一声,他立刻捂着胳膊哀嚎。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啊——”
梁九功也顾不过旁的,赶紧过来阻拦,“皇上交代了,是‘病逝
‘,身上有伤奴才不好交代啊!”
丹卿将烛台有尖刺的一段对着胤礽:“怕什么,等死了之后叫人遮掩一下伤口就是了,反正人都死了,怎么死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
梁九功情急之下抱住丹卿手里的烛台不放,口中求道:“小祖宗,您有话好好说成吗,只要别有外伤,旁的奴才都不管。”
丹卿松开了手,任由梁九功将烛台拿走,还没等梁九功松一口气,又听到丹卿问道:
“梁公公,我听说宫里有个私刑叫做‘加官进爵’,不如咱们请太子爷试试啊?”
她就是觉得一壶毒酒太便宜他了。
“公主,祖宗诶,奴才求求您嘞,咱们就用这酒,别在想旁的了成吗?”
梁九功恨不得现在自己去将毒酒给胤礽灌下去完事。
丹卿看明白了,康熙今日叫梁九功跟着她,就是为了拦着她来的。
他还是舍不得胤礽啊,哪怕是赐死,也还是要全他的体面。
也罢,既然不能折磨他的身体,那就诛心吧。
丹卿重新退回去坐下,终于打算好好跟胤礽“道别”了。
这一日,她在这屋子里坐了很久,也说了很多话。
她帮胤礽回忆着当年的往事,叫他想起他曾经拥有过的爱。
太皇太后的爱,康熙的爱,以及她的爱。
她故意夸大往事,夸大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将胤礽带入一个浮夸的美梦里,她了解胤礽,她知道即便他明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却也会去骗自己相信那些美好都是他曾经拥有过的。
说到浓时,她还叫人重新上了酒菜,她亲手为他斟酒布菜,感叹时移世易,感慨往事不可追。
“二哥哥,你怪我不肯屈从,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
丹卿目光盈盈的看着胤礽,“没有爱,哪来的恨,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该做的是好好补偿我吗?”
胤礽仿佛着了迷一样,竟是顺着点了点头:“对,是我错了,我应该好好补偿你的。”
他看了一眼还放在梁九功身后的酒壶,喝下了丹卿倒的酒。
“二哥哥虽然做了些错事,可你毕竟是元后嫡出的太子,若能诚心悔过,痛改前非,以汗阿玛对你的感情,他总会心软的,是不是?”
丹卿继续给他倒酒,“你看,他这不是就叫我来劝你了么?”
胤礽又看了一看那壶毒酒,然后继续饮尽杯中酒。
是啊,他是太子,是汗阿玛亲手养大的最心爱的儿子,汗阿玛怎么可能会舍得杀了他,是他多心了,一定是他多心了。
“二哥哥总看那酒壶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汗阿玛会叫我拿了毒酒来给你?”
丹卿娇笑着,“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会叫我来做那种事。”
是啊,汗阿玛最心疼她了,怎么可能会叫她来杀他。
胤礽的眼神逐渐迷离,在丹卿的诱哄中,仿佛当真是信了她的话。
“今日我来,也是盼着你能好起来,但是二哥哥,汗阿玛终究是要面子的,你得给他个台阶下不是?”
丹卿叫人撤了酒菜,端来了笔墨,拉着胤礽的手让他执笔。
“你现在就写一封悔罪书,将这些年来做错的事情都写出来,越是详细,越能显出你真心悔改,”
丹卿亲手为他磨墨,“要多写些,写长些,我带回去给汗阿玛,才好替你求情啊——”
梁九功远远的看着胤礽,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刚刚太子他是伤了右手对吧?
他都听到了咔嚓一声,说不定骨头都裂了,怎么如今还能毫无痛苦的写字?
梁九功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正端着酒菜退出去的奴才们,刚好看到跟着丹卿来的侍卫将手里的酒尽数倒在了门口的地上,还不忘拿了茶水冲冲酒壶。
那酒里下了药?
梁九功震惊的回头再去看胤礽,此时的胤礽却是如木偶一般,机械的按照丹卿说的写着,写了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
到最后,仿佛是因为右手的伤处疼得撑不住了,他手里的笔猛然一顿,掉落在地上,眼神开始恢复清明。
丹卿收走了他亲手写下的认罪书,有些遗憾的说道:“果然药效不怎么样,竟然这么快就清醒了,回头还得叫安太医再好生研究研究。”
这封认罪书并没有写完,如果药效还能再多维持半个时辰,或许胤礽还能吐出更多罪行来。
可惜了,这种能乱人心神的药起效需要复杂的引导,副作用又太大,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生效了。
果然,脱离了迷药的胤礽只觉得头疼欲裂,甚至比胳膊上的伤更疼。
他捂着头倒在地上哀嚎,耳朵、鼻子里竟流出血来。
“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胤礽痛苦极了,“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相信,汗阿玛还会再给你改过的机会,”
丹卿冷笑道,“胤礽啊胤礽,时至如今,汗阿玛赏你的毒酒就在面前,你竟然还痴心妄想,你真的,好可笑哦——”
“不可能,我不信,汗阿玛不可能杀了我的——”
胤礽的思维依旧有些混乱,“我已经认错了,我要改了,我全都要改了,他会原谅我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是吗?你真的认错了,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和羞愧了?”
丹卿对着梁九功招了招手,让他将毒酒端过来,“那你得就喝了这杯酒吧,这可是汗阿玛赏给你的,你喝了,他就会原谅你了。”
胤礽挣扎着让自己清醒一点,口中嘶喊:“不,我不喝,你骗我,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
丹卿将酒杯放进胤礽手里,扶着他的手凑到他的嘴边,“你做错了那么多事,你若不喝,怎么去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请罪,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呢?”
胤礽摇了摇头,不肯张嘴。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毒酒,”
丹卿话头一转,“太子爷,你要不要赌一赌汗阿玛对你的感情呢,万一,他是真的心疼你,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呢?你若是喝了,他才会相信你真心悔过啊——”
此时的胤礽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他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幻。
疼痛带来的残存理智告诉他丹卿就是想骗他喝毒酒,可又有一种内心深处而来的信心让他坚信,康熙一定会原谅他。
在灵魂的拉扯中,他终是沦陷了,再一次陷入丹卿给他编制的美梦里,不但张嘴喝下了送到嘴边的毒酒,还爬起来去抢走了梁九功手里的酒壶,仰头不断地喝下,一直到腹中突然开始剧痛,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哎呀,你竟然还真的信了,”
丹卿啧了一声,“梁公公,你可是亲眼看到了,咱们太子爷自觉罪孽深重,心甘情愿赴死的,我可没逼他。”
梁九功:……
他能看到什么,他眼瞎耳聋,什么都看不到。
反正毒酒已经喝了,公主怎么说,他就怎么回呗。
“你——骗我——”
胤礽瘫倒在地上,不断地吐着黑血,仿佛体内已经肝肠寸断,却还是不甘的死死瞪着丹卿。
“对啊,我就是骗你啊,”
丹卿干脆的一口认下,“你敢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倚仗的不就是他的宠爱么,你觉得他有愧于你,所以敢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你认定他不会动你,认定了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可实际上呢,他早就想杀了你了。”
“胤礽,你其实只不过是他拿来安抚汉人的傀儡罢了,你没有那么高贵,也不是不可替代,你视如草芥的民心,对他来说比你重要多了,你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
丹卿就是不想让他死的安心,“看看,如今你就要成为‘病逝’的太子了,你再也不能影响他的名声了,你猜猜,他如今会有多欢喜?”
胤礽趴在地上,只剩下从嗓子眼里挤出
来的哀鸣。
他愤怒,他痛苦,他恨丹卿,他更恨康熙。
即便他明知道丹卿是故意胡说气他的,但他的内心深处却依旧不受控制的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他早就失去了骄傲和自信,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傲世天下的尊贵太子了,他一而再的发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被康熙抛弃的一天。
“我——恨——”
胤礽用尽最后的力气,沾着自己的血,写下了半个恨字,字未写完,他已然没了气息。
丹卿面无表情的看着胤礽的尸体,心里没有痛快,反而有种无力的悲哀。
就算她真的亲手送走了胤礽,就算胤礽死的再痛苦,他曾经犯下的罪孽,他害死的那些人,也都无可挽回了。
然而如今,才不过康熙四十一年。
胤礽一死,夺嫡之战才真正拉开序幕,野心勃勃的胤禩早已按捺不住,也不知今后这北京城里,还会再平添多少亡魂。
好在,胤禔已经远走边疆,胤禛韬光养晦,胤禟也与胤禩并不亲近,应该不会卷进这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惨烈的斗争中。
接下来的北京城,就是胤禩与康熙的战场了,而她,该尽早抽身,回她的北疆去,远离是非,好好经营属于她的广茂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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