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遥42
可能某种程度上说,人身边跟着的护卫越多,说明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吧。
不多时,柏灵已经从宫门走回了承乾宫,韦十四已经遵守与她的约定,在东偏殿等候多时了。
这一次东林寺的出行前后大概花了三个时辰,此时已是下午,贵妃正在正殿小憩。整个承乾宫静悄悄,只有青莲几人在院中小声地对着文稿相关的事情。
柏灵大约花了一盏茶的时间,看了看青莲他们这半日的工作之后,也很快回屋,就在她合上门的一瞬,十四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有消息了。”
一声轻轻的落地声响,韦十四落在了地面。
柏灵目光锃亮,回转过身,“是谁?”
原来从昨日开始,柏灵就一直让韦十四去卷籍司暗中蹲守——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说林婕妤和她背后的人为了掩藏一些事情,连防火烧东林寺都下得去手,那么就肯定要去查,她在卷籍司下面到底都看了什么东西。
“贾遇春手下有个跑腿办事的小太监,叫白古。”韦十四说道,“他今早去的卷籍司,要调取近日所有人在卷籍司的查阅记录。”
“这个胃口有点大了吧。”柏灵说道,“就为了查我一个,要调所有人的记录出来,他也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知道些旁的不该知道的东西?”
“但不这么做,他就调不到你承乾宫的记录。”韦十四说道,“白古昨晚专门跑了一趟卷籍司,要调几个新晋司礼监的太监卷宗,但等看过之后,他又声称这些卷宗不全是原件,有残缺,接着就和卷籍司的太监们大吵了一架。
“今早他拿了新的手令来,要看最近所有人调取卷宗的记录——他怀疑有人私下调动司礼监中人员的档案。”
私下调动司礼监中人员的的档案?
柏灵听得愣了一下,这算是天大的事了……宫中谁人敢在司礼监这太岁头上动土?那真是嫌自己命长。
“……卷籍司的公公们便答应了吗?”柏灵问道。
“秉笔太监的手令都来了,他们也没理由不答应。”韦十四说道。
柏灵笑了笑。
那么林婕妤她们现在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前天夜里在卷籍司,除了承乾宫里十七个宫人的档案之外,根本什么都没看着。
不知道等这个消息传到这些人的耳中,她们会如何看待昨日在东林寺纵火的得失呢?
白古。
柏灵轻轻重复了这个名字,这感觉听起来实在不是很吉利,但她记下这个名字了。柏灵轻叹了一声,仿佛看见虚空中有人结起了一张大网,蛛丝遍布这皇宫的每一处角落。
“话说……十四还记得几年前,你教我的那招擒拿手吗?”柏灵忽然看向他,脸上带起几分微笑。
“嗯。”韦十四轻声应道。
柏灵坐在了桌前,给自己和十四各倒了杯茶,这才接着说道,“今天竟然派上用场了。”
韦十四几乎立即反应了过来,“你今天在东林寺见到韩冲了?”
柏灵点了点头。
她之前主动和韦十四提过韩冲其人,但当时十四显然不愿多提,她也就没有再追问。
韦十四侧目去看柏灵的脖子——好在上面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这才微微感觉放下心来,但心头骤然升起的后怕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
“我没事。”柏灵低头喝茶,“不然也就不会坐在这里,这么轻松地和你说话了。”
韦十四没有坐,也没有接柏灵的那杯茶,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
“连招式的漏洞都一摸一样……”柏灵接着道,“他和你,难道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吗。”
韦十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柏灵又道,“今天回来的时候,柏奕告诉我,韩冲一直在试图去掉他后颈上的一块赤色胎记,还为此专门去过几趟太医院……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韦十四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不难想象。”
“是吗,”柏灵有几分好奇地看向十四,“十四是有什么顾虑,所以不能和我谈论他?”
“倒也没有……”韦十四极少见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罢了,”
……
与此同时的储秀宫中,林婕妤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一个人在寝宫中静卧。
屋子里没有开窗,更没有点灯,昏暗的视野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一天中的什么时辰。
她从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样觉得烦躁又疲倦——白古那边的消息传来,一切正如她先前预料的那样,柏灵根本就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她从头至尾,就只是在翻承乾宫的材料而已。
未曾想明公竟谨慎至此,直接派人放火烧了他们两人一直见面的西客舍。
明明在之前给明公的信里,她已经将一切写明——为什么明公竟是不信的?
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在宫中的行事吗?
林婕妤紧紧拉扯着自己的长发。
不会的。
如果不信任,明公又怎会放任她在宫中行事,每一次都只说他最终想要的结果,而将事情究竟要怎么做的权力全然交给她来选择。
可若是信任……又为什么从始自终,她都从来没有见到过明公的真容,哪怕是一次呢。
林婕妤扶住了自己的额角,摇了摇头,制止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再想下去。
“娘娘……”门外传来金枝的声音,“小厨房今日做了梨汤,您……”
“拿走。”林婕妤有些不耐烦地答道。
“娘娘,方才白公公那边又传了消息来,是关于今日柏灵在东林寺的,”大门的纸窗上映出金枝更清晰的轮廓,她贴近了门,压低声音道,“她又和那个侍卫偷会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老人
林婕妤的眉头再次皱了一下,轻声让金枝进屋。
门吱悠推开一条缝,金枝端着托盘小心地走了进来,碗中的梨汤散出了水果的甘甜,也让屋子里的闭塞和沉闷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娘娘,我开会儿窗吧?”
林婕妤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她和侍卫偷会是怎么回事?被当场抓了?”
“没有,”金枝一面开窗,一面答道,“这次跟她一起去东林寺的公公,有一个是我们的人。好巧不巧,在寺里如厕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那个在御花园见到过的小侍卫。”
金枝轻笑道,“奴婢刚专门去查过,今天左卫营没有任何公务要去东林寺,柏灵一定是偷偷约了自己的相好,两个人一起去山上私会。”
林婕妤微微眯起了眼睛,“没看错?”
“错不了,”金枝又靠近了几分,“那公公说,原本他根本就没有认出这人是谁来,只是看他戴着个御前侍卫的面具,怪可疑的,就跟了一会儿……结果就亲眼看见他摘了面具,就是御花园里的那个人呐。”
“还戴着面具……?”林婕妤冷笑了一声,“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奴婢专门派人出宫打听了一下,柏灵今年十一,到现在都还没有订过亲,好些人上她家里说过媒,结果她爹柏世钧都不同意。”金枝笑起来,“原来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攀宫里的高枝……”
“御前侍卫也算高枝?”林婕妤的脸上显露出几分鄙夷的笑,“行了,别说这些了。你让贾公公那边想个办法,带白古或是哪个见过那侍卫的人去左卫营里认认人,兹事体大……没完全确认对方身份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好嘞,娘娘,知道的!”
“柏灵来过葵水了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
“让承乾宫那头留意着,实在不行找人去内务府那边找找门路,查一查。”林婕妤想了想,“还有,这几天也留心御花园,看看这个侍卫会不会再出现。”
金枝想起林婕妤前一句交代的不要轻举妄动,不由得有几分疑惑,“要是出现了,我们……?”
“什么都不用做,记下来就够了。”林婕妤轻声道,“是在什么时间,那侍卫穿着什么衣服,两个人一起待了多久……本宫要细节。”
“明白!”
林婕妤起身,在金枝的搀扶下走到桌边,坐下来细细地嚼着梨汤里的银耳和梨片。
她想着和柏灵的几次见面,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确实有几分超越她年龄的成熟。
不过只要是这个年纪的人,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大都是有些天真的通病,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拎不清楚。遇到了心仪的心上人,哪个不是百炼钢化绕指柔,青涩得能掐出水来——想想看,柏灵都进了宫,竟还敢在御花园里和人私会,连去一趟东林寺也要喊上对方……
“有意思。”林婕妤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
“原来如此。”柏灵听完了十四和韩冲的身世,一时唏嘘起来,“原来你们是一起长大又一起拜师的朋友,难怪我总觉得他在举止上和你有点像。”
十四微微有些意外,像吗?
他自己并不觉得。
“但若是仔细分辨,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十四和他……到底是两种人。”柏灵轻声道,“但后来发生什么了呢,既然是师出同门,为什么他现在好像对你有很强的敌意?”
“老实说我也不大清楚。”韦十四轻声道,“他消失过一年。”
柏灵有几分惊诧,“消失?”
“嗯。当时我们一起出了趟任务,他没有回来。我找了他很久也没有下落。”韦十四轻声道,“等我再发现他的踪影,他已经在北镇抚司重新做了小旗官,对我态度也全然像换了个人。”
“……会不会真的换了个人啊。”柏灵有些不可置信地眯起了眼睛,“虽然长得像,但其实是易容术?”
“不会。”韦十四轻声否定了这个猜想,“易容术骗不过熟人的,且即便真的是完美的易容术,也不能在细节上全无破绽。”
“韩冲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十年前?或者更久……”韦十四沉眸回忆,“都是在我师父真正传我衣钵之前的事了。我有留心过他那边的动静,他对自己曾跟随暗卫学武的事情也全无隐瞒,全都写在了最初的述职文书里,不过隐去了当初我们进京的缘由。”
“这样吗。”柏灵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像是抓住了一点点小尾巴,“十四怎么看他想把后颈上的胎记抹除这件事?”
韦十四再次沉默了片刻。
他站起了身,在屋子里缓缓地踱步。
“大抵和‘不愿做被观赏的玩物’有关,”韦十四轻声道,“被当作祥瑞进献,像是猫猫狗狗一样被抓起来送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体验。他大概一直都是介怀的吧。胎记即是天生的烙印,他想把这烙印连同过去的经历一起去掉,也没什么。”
柏灵撑着下巴,看向眼前人,“……十四呢?”
“什么?”
“十四介怀过这样的身份吗?”
韦十四眼中浮起些许笑意,“我确实不喜欢,所以我早就不是了。”
柏灵亦笑起来,一时竟想为十四的这个回答拍手。她很想向十四开口,告诉他,他一直是非常可靠的伙伴,但现在说这些,未免又有些太刻意了。
该说的事情到这里基本都说完了,韦十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他下午还要再出一趟宫,去阿离那边看看进展。
柏灵送他到窗口,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起卷籍司里那位笑声诡异的老人。
“十四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韦十四微微颦眉,“你确定他长了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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