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河灿烂
“怎么样?四?姐在草原上过得好不好?那个敦多布多尔济没有欺负她吧?我可是威胁了他,要是?他敢欺负四姐。我立刻骑马找他去。”
“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四?五不着调的。放心吧,你?四?姐很好。”宜妃说着将信递给他,“你?瞧瞧,有件事你?在宫外替你?四?姐办好。”
五阿哥看完:“这有什么都是?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素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出宫回府,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喊长随去请四?公?主在京城当?铺的掌柜和掌柜娘子过来府上一叙。
天色已晚,最后一抹余晖卡在四?合院的窗子边缘。
算珠噼里?啪啦播放,荣安当?铺的掌柜娘子翠姑一手打算盘,一手核对?账目。
快要年底里?,当?铺已然?开始盘账。自从公?主成了这座皇当?的新?主子,翠姑趁此东风开始管理账目。
这一年当?铺的经营大有改观,公?主投进?的本金都发出去生利息。他们家?当?铺待人以诚,无论是?当?还是?取,用的都是?公?平秤——这还是?公?主的点子。因此即使京城当?铺都学起荣安当?铺,在铺子门口设遮羞板,还是?有许多客人愿意来荣安当?铺,哪怕要多走上一个时辰的路。
翠姑算账,胡掌柜走进?来,拿了把紫砂壶吃茶。
“门板都盯着伙计们上好了?”翠姑问。
“好了,都妥当?。”胡掌柜挑了把椅子坐下?。“怎么样?你?这账算的如何。今年应该挣了不少吧?我瞧着比去年强。”
“是?还不错。”翠姑把手拿开,示意他瞧算盘,“总有这个数。”
胡掌柜探头一瞧,呵,四?千两银子!顿时笑容满面。
“这可比去岁多太多了!等到内务府收银息,公?主见了这利钱,必定欢喜。”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砰砰”急促叩击声。
这都打烊了,还有谁来?夫妻两个从里?间往外张望。
伙计举着油灯拉开门闩,冷风灌进?来,冻得伙计一缩脖子:“这位爷是??”
那人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皮毛,张口道:“五爷府上的,请掌柜过去。”
翠姑和胡掌柜对?视一眼。
有这样气度的下?人,又是?五爷这样称呼,只有一个——五贝勒爷。公?主因在漠北,五贝勒作为哥哥自觉留心妹妹的产业,隔两个月派人到当?铺瞧上一眼,实则是?督促之意,不让他们含糊。
两人不敢耽搁,忙套上棉袍跟着来人走。
灯笼照亮石板路,贝勒府里?的灯总比外头多上许多,照得路发亮。
翠姑与胡掌柜在耳房略等了等,回禀过主子的太监过来领他们进?门。
进?了屋子,两人请安行礼。
五阿哥坐在椅上,一挥手:“行了,你?们主子有事吩咐。”
门口侍奉的太监适时捧上一个信封。翠姑与胡掌柜忙接过,心里?猜测,说他们主子有事吩咐,那么一定是?公?主托人带消息来。
五阿哥懒懒道:“她弄了些喀尔喀的肥羊来,要你?们开个涮肉馆,就这点小事。对?了,那个在内务府挂了名的范家?如今也伺候着四?姐。你?们要短什么叫范家?去跑。”
开涮肉馆?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翠姑一边敷衍着赔笑,一边拆开信,有几张信纸和一个荷包。她扫了一眼信纸,笑着的嘴角抖了抖。胡掌柜凑过来,倒吸一口冷气。
整一千头…一千头羊交给涮肉馆卖?今冬卖完?
胡掌柜简直要晕倒,还是?翠姑暗中掐了他一把,方才稳住。
本来还想?说一说话,可是?五阿哥不耐烦,又挥了挥手:“行了,就这事,下?去吧。之后有事找王府长史说说就成。”
他俩只好答应着退出屋子。
等回到家?中,胡掌柜嚷嚷道:“这也太难了些吧!不是?,这么多羊,在哪儿呢?那一个馆子也没那么大地儿放羊啊,就是?盖羊圈,这羊圈得盖到护城河外头去!”
翠姑将那封信复又拿出,凑近借着烛火又细细看了一遍。
她又将那荷包看了看,本朝有近年关时给底下?人发荷包做赏银的习惯,原来翠姑以为是?赏赐,然?而把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三张字条。
字不多,言简意赅——“佳肴”“造势”“借势”。
翠姑一面瞧着三条锦囊妙计,一面瞧着书信最后部分的文字,眉头渐渐舒展。“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58章 北来鲜 京城的冬天,对于景寿这样的八……
京城的冬天, 对于景寿这样?的八旗子弟而言,当真是一段难得畅快的日子。
进了腊月,总学?里?的师傅告假还乡, 启程回?去?过年?了。他们这些年?纪不大不小?的八旗子弟,便统统放了羊。因为尚未领职务, 也未成家,没有什么正事可?做, 不过整日在外头游荡着。又因为是旗人,总归有一份禄米领, 饿不着,因此悠哉悠哉。
天气冷, 景寿便常常去?正阳门旁边的一家茶馆。那里?专门有人说书,一盏茶, 一碟瓜子儿,把二郎腿一翘, 坐在那铺了垫子的椅子中,听着说书先生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炭火烘得暖熏熏的,也不会冷。景寿常常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天。
今个儿说书先生讲的这一出戏是苏武牧羊。
身穿长衫的说书先生把醒木一按, 巧舌如簧,活灵活现的讲着苏武是如何艰难。
“要说这北海的风雪可?比咱们京城的强多了。那大雪一下,白茫茫一片, 什么也瞧不见。别说稻子呀, 小?麦呀,就连草根都难找。苏武这等天气被奸人逼着出来赶羊给羊寻吃食,又是何等的苦。他赶着羊在这茫茫雪地里?面,越走越饿,越想越急。心里?气愤, 我堂堂使臣,凭什么替你这单于老儿看羊了呀?与其饿着不如弄一头羊来吃。仗着草原辽阔,没人瞧见,还真就把一只羊羔就地宰杀了。顺便拾了羊粪,架着火预备烧雪水煮羊。”
台下听见羊粪煮羊几个字迸发一片哄笑。
“——您诸位别笑,这羊粪烧起来也没什么味道。”
说书先生笑眯着眼?睛说:“等羊肉烧好了,他大
吃特吃,那滋味可?真是好。不愧是北海塞上养出来的羊,那一点膻味都没有啊。吃下羊肉身子暖暖的,他方有力气挨过这漫漫冬日。”
“后来苏武返朝面圣,“说书先生把醒木往案角一拍,声道,“旁人问他在匈奴十九年?有什么可?留念的,诸位猜他答的什么?“
满堂一静,有爷们嚷嚷“他匈奴的老婆孩子”。
说书先生摇摇头,“答的是——“,他故意?拉长嗓子,卖了个关子,“臣在湖边牧的羊,可?比这里?的肥呀!”
哄笑声四起,嗑着瓜子的景寿险些给瓜子壳呛着,咳嗽着灌下几口茶。
说书先生一抱拳:“只是胡诌的一个笑话,逗各位一个乐,请大家莫怪。咱们书归正传,这苏武即使在这冰天雪地渺无?人烟之处,也从未忘却一片忠心,日夜持节旄,纵使只剩一根空杆子,也绝不放手……”
听罢说书,除了为忠心耿耿却在塞上蹉跎数十年?的苏武感动,景寿还有点想吃羊肉了。
或许,可?以让跟班买两斤羊肉回?来吃?
他正思量着,踏出茶馆,却见前头街上围了一些人。
有热闹可?瞧,当然要凑过去?看看。景寿连忙招呼跟班赶上挤到人群当中。却见是一家新开的酒楼。掌柜正指挥着伙计架梯子,合力往上头挂招牌。哟,这招牌上的字还真好看。也不知是哪家的墨宝。金光灿灿写?着北来鲜涮肉。
景寿好奇道:“你这店名是何意??”
那掌柜也是个和气人。态度很?好的说:“咱们这家店是专营羊肉涮肉的。所选用的羊皆是自漠北赶来的羊。说起来也算是跟贡羊同宗同源呢。”
“胡扯,”一个路人颇为不屑的说,“还漠北赶来的羊,漠北离这有多远,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就是,保不齐是从哪儿近处收来的羊,你别吹破天去?。”
掌柜拱手道:“这羊也做不得假,等明日开张,诸位一吃便知道了。因为是新店试营业,头三日我们还给各位让利。您只需付九成的钱。还望各位多多捧场,来试个真假。”
“若是假的,”那掌柜挺起胸膛,“我们不仅不要钱,还倒找你一餐饭的银子。”
景寿听着来了兴致:“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景寿笑道:“行啊,小?爷我明天就来试试。我先告诉你,我家可?有人在朝堂上当差,每年?冬至时也能收到一只万岁爷赐下来的羊,那是正儿八经的贡羊。不巧,小?爷的舌头也厉害的很?。我真是吃出味道不对了。向你要钱你是跑不掉的。”
那掌柜笑起来:“恭迎大驾。”
第二日晌午,景寿特意?邀了二三好友一起来这北来鲜涮肉馆。他的狐朋狗友听说掌柜的话,个个都感兴趣,要真能白吃白喝还多弄些银子回?来,谁不愿意??
几人一边玩笑一边走,等到了北来鲜时,却见有不少客人。
“实?在不好意?思,要请您等号?”
“等号?”
那伙计殷勤地拿了一张写?了数字的木牌给景寿,另有伙计掀起厚厚门帘:“请您在里?边稍等,会叫号的。”
那里?间像是特意?设的等候处,摆了许多板凳,中间燃着碳火,也有倒茶的伙计,甚至还备了瓜子。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领他们进去?,在二楼外间的一张桌子前请景寿入座。
景寿摘了暖耳,瞥见墙上挂着一幅《全羊分档图》,从羊脖子到羊尾巴标得明明白白,什么羊腿肉、羊上脑、羊里脊……
他稀奇道:“吃个羊也有这么多名堂。”
跑堂的拎着铜壶斟茶,笑道:“您几位是贵客,家中必定?料理精细,这不同部位的羊肉吃起来口感不同,都分清了方才不辱没您几位的身份。”
这话听着倒像冷天吃热茶一般舒坦,景寿道:“有什么菜报上来听听。”
那跑堂伙计麻利报菜名:“好嘞,有羊腿肉羊上脑羊里?脊羊尾油……您要是一时不知道挑什么,不如点一个满堂锦绣,各种?部位羊肉都尝尝,哪个觉得好,叫我加菜就是。”
“行,就来一盘满堂锦绣。”
先上的铜锅,锃亮发光的新铜锅瞧着就干净,衬得汤底愈发清亮——几片老姜、一撮小?葱,再?添两颗红枣。敢用这样?的清汤,吃的就是肉的原滋原味。
伙计端着一大碟羊肉往桌上一搁,不同部位的羊肉或为片或切成条,分类码在碟中作莲花状。景寿夹起一片羊肉片,真薄,这刀工绝对比他家里?的厨子强。看着肉片就知道这北来鲜有两把刷子。
炭火催得汤面咕嘟嘟起泡,夹一筷子羊肉片儿往沸汤里?荡两下。眼?见绯红褪作灰白,肉边儿微微打着卷儿,即刻捞起,往芝麻酱碟滚上一滚,送入口中。
旁边的朋友很?热络地问:“这羊肉怎么样??不是贡羊吧。”
“不是贡羊。”
朋友大喜,清了清嗓子预备找麻烦,却听见景寿激动道,“可?是这个比我家里?还要好吃些!”
“景寿啊,你没事吧?”
“真的,”景寿道,“我骗你能多拿银子?爱信不信。”
他懒得解释,用筷子夹起另外的羊上脑,忙不迭涮肉,低头猛吃。
朋友们狐疑对视,但见此情景,也不免好奇,夹了一片羊肉涮。在白汽氤氲将羊肉送入口。
你大爷的,是真的鲜啊!
遂低头猛吃,甚至为了最后一片羊里?脊肉的归属小?小?争执起来。
景寿动手最早,此时已吃得心满意?足,拍拍肚子,看乐子一样?看着朋友们争。却忽然瞥见楼梯上走上来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由掌柜亲自陪着,殷勤送进了雅间。
这人倒像在哪里?见过。景寿琢磨着,在哪里?呢?
忽然,他猛地坐直了,见傻子朋友还在闹,索性自己将那块肉一把夹过,塞到口中。顺带招呼小?二结账。
“你干什么这么急着出来。”朋友被外头的冷风吹着一打颤,埋怨道。
景寿拖着几人走了好远,才神神秘秘道:“这店当真来头不小?。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