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傲姐
“无双,你早就知道狂鹤前辈是我亲姨母对不对?”冯争伸手搭在应无双肩膀上。
“嗯。”应无双承认。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难不成你是神算子转世?”冯争不信邪地指着客栈门前的招幌,“你那麽神,说说看招幌上这麽丑的字是谁写的?”
冯争早已忘记应无双嘱咐过她不要当着狂鹤的面说招幌字丑,果不其然,她刚说完,狂鹤的教训就落在了冯争头上。
“鹤姨,你为什麽打我?”冯争不解道。
应无双为其解惑:“这招幌上的字是你表妹冯秦的墨宝。”
“我还有表妹?你怎麽认识她的字?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冯争不可置信地看向狂鹤,“鹤姨,她说对了?”
狂鹤应道:“不错,这招幌上的字是你表妹冯秦所写。”
冯争倒吸一口凉气,凑到应无双耳边问道:“你好可怕,你到底怎麽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表妹。”
“我猜前辈的英雌帖也早就送给了冯秦,这两日前辈总去城门口等人,等的人也是她吧?”应无双没有回答冯争的问题,而是向狂鹤说出自己的猜测。
“应少侠哪里是小医仙,分明是小神算。”狂鹤开玩笑道。
冯争皱着眉一头雾水,冯秦表妹到底是谁啊?
第116章 不妨听晚弄,声与壮心来
“敢问少侠可是冯争冯少侠?”
冯争还在苦苦思索冯秦究竟是她哪位表妹,一位青年朝她走来。她回道:“是我。”
“在下长乐坊陆真,冯少侠的妹妹听晚姑娘于昨日傍晚入城,就住在长乐坊中。我受听晚姑娘所托前往衢清山庄打听冯少侠消息,然后一路寻到这来。”陆真取出一个绣着金元宝的钱袋交给冯争,“听晚姑娘在长乐坊等冯少侠。”
冯争摸着钱袋上的金色绣线露出笑容,也只有客满楼见钱眼开的大老板会在所有钱袋上都绣着金元宝,她看向应无双和狂鹤:“我妹妹来了全州,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她吗?”
应无双摇了摇头:“你们姐妹二人相聚,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鹤姨,听晚是流筝姨母的女儿,你想见她吗?”冯争问道。
听晚?
横笛人何在,山空花自开。不妨听晚弄,声与壮心来。
流筝给自己女儿起名听晚,她是否后悔了?
狂鹤不知道答案,十八年前她们三人闹得实在不愉快,这些年间她们都知道彼此身在何处,却都固执地不去见对方。
如今两个孩子都来了全州,流筝仍然守在京城不愿踏出一步,看来流筝不想见她。
“你在这等我片刻。”狂鹤返回客栈,从柜台里拿出两张银票,又去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绣着福字的红色荷包,她将银票塞进荷包里。
“我就不去了,你转告她河西客栈的掌柜是她姨母,有事尽管来找我即可。”狂鹤把荷包交给冯争,托冯争把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送给听晚。
冯争将荷包收好,也不问狂鹤为何不愿去见听晚。如果不是她跟着燕淼找上河西客栈,直接遇见狂鹤,只怕狂鹤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在京城里的流筝姨母对狂鹤姨母三缄其口,在全州河西客栈里的狂鹤姨母也对过去的事情有所隐瞒。十八年前的母辈们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何数年来她们三人不相问闻?
这些旧事两个姨母不说,她一个小辈夹在两人中间也改变不了什麽。
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冯争对狂鹤说:“鹤姨,我今年十七,我娘死了有十六年了,你和流筝姨母也都三十多岁了。人和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世事无常,难道你们后半辈子也要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狂鹤垂下眼,低声道:“我不会让步,你倒是可以写信给她,让她先来找我。”
“为何?”冯争疑惑。
“因为错的是她……是她们。”狂鹤望着冯寻钰的女儿,除了那张脸,寻钰和她的女儿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流筝将冯争教养成如此模样就足以证明她知道当年错的是她,知道寻钰的选择是错的。
狂鹤的选择和当年一样,她绝不让步,绝不后悔。
狂鹤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只留给众人一个孤独高傲的背影。
冯争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她叹了口气叮嘱应无双回去的路上小心,然后跟着陆真一起前往长乐坊。
时隔一月姐妹二人再次相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听晚拉着冯争细数自己这一月来做成了多少单大生意。
以免旁人打扰她们姐妹说话,听晚让坊中仆人把中午的饭菜直接送到房间里,两人边吃边说。
冯争离家多日,现在见到家人,听着妹妹滔滔不绝地讲述客满楼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觉得这些事情真有意思,她甚至能想象出来听晚当时遇到这些事情时会是什麽表情。
“姐姐,我怎麽觉得你又长高了?”听晚和冯争站起来比个子,她这个月长高了几厘,母亲还夸她长得快,她还以为再见面时自己能比姐姐长得更高。
一见面发现冯争长得比她还快还高,她心中不爽,嘴上却说:“我和娘给了你那麽多钱,你该不会全喂进嘴里了吧?还托人带话说你钱不够花,娘听到后恨不得让库房里的银子长出翅膀来,好跨越山海飞到你兜里去。”
冯争听到银子一词,连忙把兜里的荷包拿出来送给听晚,并把狂鹤的原话转告给听晚。
听晚似乎对狂鹤的事情不感兴趣,随手将荷包放进一只箱子里,她好奇地看着冯争:“快和我说说你这一月都发生了什麽?江湖是不是真的和话本里写的一样快意恩仇?”
冯争回忆起这一月的经历,答道:“是快意恩仇,一入江湖就结识了位仇人,也交了不少朋友。”
听晚满怀期待地望着冯争,冯争从桐昌坨遇见梁丘天谕打劫她们开始讲起。
“我差点被银环蛇咬到。”
“这蛇真坏,蛇主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和石头合力假扮枪仙吓退一众丐帮男徒。”
“姐姐好厉害,就算不假扮枪仙也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
冯争每说完一小段故事,听晚就像捧哏似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将冯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已拿到盗圣九死生的英雌帖,此次武林大会的魁首必然是我。明日你来衢清山庄报我名字,到时候你就坐在看台上看我比武。”冯争已将武林大会魁首视若自己的囊中之物。
听晚重重点头:“好,妙真梨花枪天下无敌手,魁首自然是姐姐的!”
“对了,鹤姨将她的英雌帖给了我的表妹冯秦,我们家还有这麽一个人吗?”冯争对冯秦毫无印象。
“让我想想。”听晚一时间也没记起冯秦是谁,她想了好半天忽然拍了下手,“是有这麽一个表妹,她是户部侍郎的二女儿,名唤冯秦。”
当今户部侍郎是冯争母亲的三弟,这麽说来冯秦还真是冯争的表妹。
冯争仔细一想察觉不对:“她生在京城,为何会认识鹤姨,还给鹤姨的客栈写了招幌?”
“冯秦表妹虽生于京城,却在满月后就被送去了乡下庄子,那庄子好像就在全州城外的镇子里。”
听晚对此事有印象,是因为上个月老侯爷的尸体还在侯府停灵,户部的便宜亲戚上门吊唁老侯爷,冯秦和她母亲杨时祯也在其中。
杨时祯只是借着吊唁死人的名义带着冯秦进入侯府,母女俩见到流筝后表明来意,实际上是想问侯府借钱。冯秦的及笄礼将至,杨时祯想给冯秦找个好昏事,便想借钱为冯秦打一套华贵的首饰,让冯秦在及笄礼上被世家贵族的妇人记住。
那时的流筝已经计划着搬空侯府金蝉脱壳,没想到会有人求上门来,流筝便有些犹豫。杨时祯怕流筝不答应,就拉着流筝讲起冯秦可怜的身世。
原来冯秦出生的那一天,她的父亲刚好被贬官,从户部尚书贬为户部侍郎。侍郎回府后大怒,认为是冯秦克她,在冯秦满月后就将她送到全州的庄子里自生自灭。
冯秦在庄子里长大,直到两年前才被接回京城,这两年间侍郎催着杨时祯为冯秦相看昏事。杨时祯知道侍郎官场不顺,想借着女儿的昏事攀高枝。但她和女儿被迫分离十多年,母女俩好不容易相聚,她不愿将女儿随随便便许出去,就想尽办法拖了两年。
冯秦的及笄礼就快到了,杨时祯再也没借口继续拖下去,她只能想尽办法为女儿谋求一个好昏事。
“杨时祯哭得可怜,娘不好推辞就答应了借钱。那晚娘将此事告知于我,她说冯秦表妹是个乖顺懂事的孩子,一直跟着杨时祯身边,母亲说什麽她就应什麽。算算时间,冯秦表妹的及笄礼应该就在这两日。”
听晚说完冯秦的身世,不由得轻叹:“那男人自己没本事被贬了官,竟然能赖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送去乡下庄子里十多年不管不问,现在又把人接回来,想要卖子求荣。”
冯争说道:“我觉得鹤姨不会将英雌帖送给一个没主见的人,冯秦在姨母面前的乖顺模样应该是装的。”
“冯秦在庄子里长大,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性子。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和母亲相聚,也许她会为了母亲做出让步。”听晚和冯争考虑的角度不一样。
冯争认为冯秦会为了自己做出选择,而听晚则觉得冯秦会为了母亲做出选择。母亲为她四处奔波,盼着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大多数女儿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便主动为母亲分忧,很有可能会顺应母亲过此一生。
听晚在京城里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七八年前,她还会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同各家女子吟诗作对。慢慢的,宴会上出现的姐妹渐渐变少,一打听才知道她们都被家族安排结了亲,她觉得没意思就再也不去了。
经听晚这麽一说,冯争也拿不准了,她心中莫名有些气愤和遗憾,她想要英雌帖还要费劲去抢。
冯秦那麽轻易地得到了英雌帖却不打算来吗?她要因为母亲、家族等等辜负鹤姨对她的期望吗?
算了,冯秦来不来和她并无关系。
她继续问道:“姨母为什麽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她偏心你?”
听晚闻言笑道:“以前的你愿意听娘讲这些事情吗?”
只怕流筝刚说个开头,冯争就慊无聊走开了。
“……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映射无双了解多少?她怎麽连我们家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冯争以前是个混世魔王,懒得操心自家事,应无双一个外人为何比她还关心冯家的事情。
听晚毫不意外,她解释道:“你不喜欢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应无双却是极爱参加的。她通过参加宴会结交朋友打通人脉关系,京城各大世家的小姐就没有她不认识的。前两年杨时祯带着冯秦四处走动,应无双知道她们很正常。”
冯争恍然大悟,这麽说应无双就是京城百事通。她早就将官宦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而且在宴会上与世家女子吟诗作对,借此见过很多人的墨宝,所以她能一眼认出河西客栈招幌上的字是冯秦写的,也能通过冯家离奇早逝的二女儿雁平推测出狂鹤的真实 身份。
应无双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却一直瞒着她。
“得想个办法让应无双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行,我连价值千金的天机都泄露给她,她竟对我如此吝啬,实在过分!”冯争自言自语道。
已经来到驿站门前的应无双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抬脚走进驿站。
全州知府府衙被震天雷炸毁还没修缮好,新上任的钦差大人只能暂住在驿站里,应无双正是冲着这位钦差大人来的。
第117章 青云之志,无须旁人相扶
【元兴七年,三月十五日
当朝男帝于三月望日举童子科之试。有童子名曰柳青云者,年十三岁,往赴其试,获国子监挑试之资。柳青云者,乃本朝以来第二位应童子科之女子,前有女子江稚鱼,亦已通过童子科之试,为男帝下诏封孺人,然未授实职。今柳青云通过童子科,彼可直赴国子监挑试,若过之,则可得官职。
然有男臣谏曰:“今青云乃以女子应此科,纵使尽合程度,不知来日将安所用?况艳妆怪服,遍见朝士,所至聚观,无不骇愕。尝考《礼记》,女子之职,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又曰:‘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青云既号习读,而昧此理,奔走纳谒,略无愧怍。其执以为词者,不过永宁年间有江稚鱼一人,以八岁中选。今青云但知选就,傍附十三岁申乞,不思身已长大。十目所视,其可欺乎。倘若放行覆试,必须引至都堂,观听非便。乞收还指挥,庶几崇礼化,厚风俗。若以其经国子监挑试,则量赐束帛,以示优异。”
于男臣之反对下,男帝遂罢柳青云国子监挑试之资格。】
全州驿站,仆役知晓应无双的来意,将她引到茶室稍候片刻,随后去寻钦差大人了。
应无双坐在茶室中翻看手中的信件,这封信是银竹从京城寄来的。应无双离京前要求银竹每月给她写信,将京中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皆记在信中寄送给她。
手上的这封信记着的是京城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老男帝于三月十五日举办童子科,只要是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者,皆可应试,及第后予以出身并授以官职。
童子科并未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试,捣衣局年方十三岁的柳青云便参与了此次考试。她不仅通过了童子科,且成绩优异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正常情况下只要能够通过这次挑试,她就能获得官职。
然而朝中男臣认为柳青云身为女子,若是让她通过了挑试,她作为女子出现在朝堂上有伤风化。便极力劝阻男帝取消柳青云的考试资格,然后随便给点赏赐补偿她即可。
应无双已经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里面的内容都能背下来了。她收起信件,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