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傲姐
“别冲动。”柳青云让高山虎也和大人一样忍气吞声。
一无所获的男官兵们翻完了屋子还不罢休,为首的男官兵不怀好意地盯着众人:“屋里没东西,谁知道你们身上有没有?都给我分开站好,我要挨个搜身。”
话音一落,捣衣局众人脸色大变,搜查男反贼怎麽会需要搜她们的身?
“官爷,院子和屋子你们都搜过了,我这捣衣局里根本没有男反贼。您也是说玩笑话,我们哪能把一个大活人藏在身上?我看没必要搜身吧。”胡娘实在是没钱了,刚才那个小荷包是捣衣局所有人的积蓄。
她只好取下自己手腕上带了二十年的银镯子,想用银镯子讨好男官兵,让他收了神通赶紧带人离开。
男官兵抢过银镯子,还慊油水捞得不够多,坚持道:“藏人确实不行,说不定你们身上藏有男反贼的消息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般乱来,眼里可还有王法!”柳青云见男官兵抢走了胡娘母亲留给胡娘的银镯子,一把推开护着自己的三娘,冲到男官兵面前骂道。
“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小屁孩子找死。”男官兵抬起手就要打柳青云,高山虎当即冲出来一脚踹在男官兵下半身上。
男官兵痛得五官缩在一起,他两腿夹紧,双手捂住自己的下半身,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
“一个庶民竟敢对你官爷爷动手,把她们都给我抓进牢里。”男官兵指使愣住的其他人抓人。
其余十一个男官兵被高山虎的一脚吓得下半身发凉,直到为首的男人催促他们,他们才回过神来。
他们不屑动刀,只拿着刀鞘边往前边吆喝着,像乡下人赶鸡鸭鹅一样,要把捣衣局的众人赶到一起抓起来。
高山虎既然打了一个,就不怕再多打一个,捡起地上的捣衣杵狠狠砸向朝她走来的男官兵。
柳青云对着距离门口最近的三娘喊道:“三娘,关门!”
三娘反应过来迅速跑到门口把门关上,将一个铁门闩插入门中,顺手捞起门边的另一个铁门闩,用铁门闩挡住了试图来阻止她关门的男官兵。
捣衣局中瞬间乱作一团,手握捣衣杵的浣衣女们和手握长刀的男官兵们打了起来。
浣衣女们的捣衣杵落下来,砸在人身上又重又狠,痛得他们呲牙咧嘴。尤其是高山虎不仅打得重,还打得脏,专往人身上柔软的地方戳,肚子、脖子、屁股以及下半身无一幸免。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柳青云趁乱抢走倒在地上捂屌痛哭的男人的长刀。
她握着刀,双手打颤,狠狠地砍向男人的脖子,她的准头不好,只砍在男人的胸口,于是她重新抬起刀再次砍下去。
不知第多少次挥刀,她终于砍断了男人的脖子,对方尸首分离。
死人了,捣衣局里的众人明白杀人和打人是不一样的,一旦开了这个头,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杀一个是死罪,杀十二个也是死罪,不如把这群畜生一起送进地狱里,到时候奈何桥上也不孤单。
剩下的十一个男官兵因为轻敌,早已被浣衣女们的捣衣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倒在地上,身上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锋利的长刀就在手边,却没有力气把刀拔出来。
他们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眼睁睁看着浣衣女们举起捣衣杵拍向他们的天灵盖。
捣衣局的地面上淌着鲜血,十二具尸体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捣衣局的二十六人无措地站在旁边。
大人们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胡娘牙齿打颤:“我,我们去官府自首吧。”
高秀反驳道:“自首就是死路一条,不如收拾行李,我们连夜跑出去说不定还能找到活路?”
“京城大门都关了,能往哪跑?”三娘摇头。
大人们争论着接下来该怎麽办,高山虎凑到柳青云身边夸道:“你让我忍着,原来是想自己出头,真乃勇妇!”
柳青云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大人们中间,她一来,大家都安静下来。
“青云是读书人,你说怎麽办?”胡娘问道。
柳青云读过书,捣衣局里除了胡娘,就属柳青云能拿主意,大家都愿意听一听她的意见。
第34章 老人家说得都对
“去官府。”柳青云丢掉手里沾血的刀,高家母子听到她说的话都不赞同地望向她。
她继续道:“高婶子和三娘去官府,不是自首,而是去报官。”
这群男官兵来捣衣巷是为搜查萧牧舟,萧牧舟凶残可怖胆大包天,他都敢杀四皇男,多杀十几个男官兵也没什麽稀奇的。
京城尚在戒严,说明萧牧舟既没被抓到也没逃出去,这十二条人命让他背去正好。
柳青云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众人,让大家从现在起记住这些男官兵是萧牧舟在巷子里杀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们一群平头百姓,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哪敢出去看。直到萧牧舟放火烧尸体,她们怕大火殃及捣衣局才出门,因此发现了死去的男官兵们。
“胡娘带着几个姐姐婶婶把尸体都搬到门外,倒点油一把火把他们烧了。剩下的人和高山虎一起打井水把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捣衣局里有一口井,平时大家都是在这口井里打水洗衣,她们以浣衣为生,故而院里的地板常年都是湿的。
打水冲洗血迹,院里定会有大量积水,好在除了她们自己人心里清楚真相,旁人就算看见院里一直未干的水迹,也只会觉得是她们洗衣服泼出来的水,绝不会怀疑到毁尸灭迹上去。
事关性命,捣衣局众人都按照柳青云吩咐的开始行动,有条不紊地将尸体搬出巷子,打来一盆盆清水冲刷院子里的血迹。
柳青云带着高秀和三娘守在巷子入口,时刻盯着外面,以免有旁人注意到她们巷子里的异动。
捣衣局里的浣衣女们常年洗衣,手上力道极大,没一会儿就把尸体全部搬到了巷子里,胡娘把一桶桐油均匀地倒在尸体上,只等柳青云一声令下,她就点燃尸体。
过一会儿,院里的高山虎走出来朝柳青云挥了挥手:“干净了。”
柳青云冲着胡娘点了点头,胡娘点燃尸体,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高婶子,三娘,你们两个现在跑去报官,切记别说错话。”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会引来隔壁巷子里的人,在附近巡逻的男官兵也会过来。柳青云嘱咐两人要装得慌忙焦急些,只要别说错话,哪怕露怯了也无所谓。
毕竟在那群眼高于顶的男官兵眼中,她们这些人就是胆小懦弱的。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柳青云所料,被大火引来的男官兵只是简单地盘问了她们几句,就断定此事是萧牧舟所为。
而她们,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浣衣女罢了。
巷子里的尸体被男官兵们全部运走,捣衣局里的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夜已深,天边明月高悬,大家却不敢回屋睡下,她们聚在院子里脸上尽是疲惫。
“结束了吗?”胡娘就地坐下,紧张地抹了把脸。
柳青云望着大家担惊受怕的神情,心道绝不能让大家一直紧绷着神经,一旦有人崩溃后悔,不小心说出真相,她们就都要人头落地了。
“各位姐姐婶婶们莫怕,刚才那些男官兵已经断定凶手是男反贼萧牧舟,我们是无辜的。”
说完她取出自己怀中的玉佩,将昨日在西市遇见叶静兰和慕容无双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并安抚她们:
“这是永宁侯府长子叶静兰赠与我的信物,平北将军府的慕容无双也允诺我有事可去西市的义妁堂寻她。永宁侯府和平北将军府都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世家,有她们为我们做靠山,那些男官兵不敢得罪权贵,便不会对我们做什麽。”
搬出侯府和平北将军府之后,大家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她们虽然不知道侯府和将军府在京城的势力有多大,但她们明白人分三六九等,她们是最下等,男官兵为中等,世家大族则是上等。
青云和小高运好,结交了两位贵人,她们的项上人头兴许是能保住的。
“之后几天可能还会有男官兵来盘问我们,大家只要和今天一样回话就好。我们一直安分地待在捣衣局中,看见外面着火才出门救火,出门后只看见一堆尸体,别的什麽都不知道,没看见任何人,也没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柳青云不放心地再次嘱咐一遍。
大家都配合地点头答应,胡娘站起来将三位年纪稍大的老人送回屋里,然后对大家说道:“行了,都回去睡觉。杀人的是通缉犯萧牧舟,我们该吃吃该喝喝,别操这些闲心。”
胡娘发话,大家都回到房里休息,高秀和高山虎准备进房,胡娘拦住她们。
“高大姐,你明天就带着小高走吧。要不是我当时拉着你们来捣衣局,你们也不会惹祸上身。”胡娘心中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高家母子。
高秀立马就垮了脸:“胡娘,你把我高秀当什麽人了!一月前我们娘俩初来乍到,要不是你带我们来捣衣局,给我介绍活计,我去哪找这麽好的房子住,又哪有钱送小高去读书?”
“你带着我们同甘,我们岂能不和你们共苦?你这话是把我们母子俩当成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大姐,你们才来一个月,周围邻居也不认识你们,你们何苦和我们一起背上人命,能走就走。”胡娘连忙解释。
高山虎和自己的母亲站在一边,应和道:“娘说得对,我们可不是白眼狼,才不会丢下你们跑了。而且今天是我先打的人,真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们。”
“真要论起来,是我太冲动怒骂男官兵在先,你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对他动手,是我的错。”柳青云也插进来,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和你没关系,我本来也想打他们。”高山虎反驳道。
胡娘哭笑不得,让两人别争了,她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叹了口气:“这镯子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青云知道它对我很重要,再论下去,青云也是为我出头。这错还是算到我头上了。”
四人站在一起忍不住笑出来,论来论去谁都有错。
“你们错个屁,都是那群狗官的错。”西屋的窗户陡然打开,头发花白的方太婆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四人。
“那劳什子王爷造反,搞得老男帝关了城门要抓他,底下的男官兵又是群没脑子的畜生,就想着压榨我们捞油水。你们四个就是千好万好绝不犯错,那群畜生还是畜生,又不会变,仍旧会欺负我们。我们不是泥人,叫人打了还能不反抗?杀都杀了,还想这些做什麽?继续好好吃饭睡觉,日子还得过下去。”
方太婆指着四人的鼻子骂道:“年轻人脑子不好使,听老婆子一句劝,能怪别人就少怪自己。”
四人被捣衣局里最年长的方太婆训了一顿,一个个缩着头跟鹌鹑一样。
说完方太婆猛地关上窗户,听脚步声已经走到了床边,又想起什麽似的折返回来隔着窗户说道:“吵得人睡不着,都回去睡觉,不许再说话了。”
方太婆说完,其余几间屋子的窗户都打开了,大家相视一笑,胡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招呼着三人回屋睡觉,让大家也都别看了,赶紧睡觉去。
三更时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生怕男反贼闯到自己家中来,捣衣巷附近巡逻的人手比白日增加了三倍。
平北将军府中,燕淼燕焱已将自己的来意告知慕容无双,表示她们愿意为慕容无双做两件事,待两件事了,她们就会离开京城。
“你们听说过平北将军应玉树吗?”慕容无双问两人。
燕淼燕焱对视一眼,平北将军不是慕容无双的父亲吗,应玉树又是何人?
她们发现今夜的慕容无双和往常不太一样,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墙边,盯着一杆长枪发愣。
慕容无双见两人不说话,心道是她问错话了。十六年前的旧事,她们两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当年都还是牙牙学语的婴孩,又能知道些什麽?
原以为燕淼燕焱会一直等到她配制出解螙丹再离开,没想到两人已经不需要她了。既然如此,就让她们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你说过玄门除了杀人,还会探听消息。我要你们在玄门中找到有关我母亲应玉树的所有消息,做完这件事,我们便两清。”
在玄门找消息倒是不难,之前四皇男为了笼络朝中男臣,派人把朝中所有男官员的亲族都调查了一遍。慕容无双的母亲曾经可是平北将军府的当家夫人,这麽重要的人物,玄门应当会有她的消息。
“我们会尽力去找有关令堂的消息,但未必能找全。”燕淼不敢保证能找到应玉树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经历。
慕容无双怆然道:“无碍,尽力即可。”
夜风吹开房门,檐下的双燕展翅飞走,慕容无双追出房间,眺望着逐渐飞远的双燕。
真好啊,她们找到了解螙丹的药方,自此彻底脱离玄门,天大地大任由她们来去。
月色如纱落入院中,她越发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四四方方院子里的一个囚犯。十六年过去,她竟然对自己的母亲一无所知,她所看到的世界是父亲允许她看见的。
父亲不许的,她就如同叶静兰所说的,是个戴着幂蓠的睁眼瞎,听不真切闻不真切看不真切,稀里糊涂地活到现在。
枉她自诩聪明,实际上就是一个蠢货。
母亲究竟是不是平北将军?父亲到底有没有偷窃母亲的军功?待燕淼燕焱归来,她也许就能得到答案。
但还剩下一个疑点:为何父亲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带她去坟前祭拜母亲,慕容氏祖坟好端端地为何要修缮?
事出非常,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