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傲姐
此刻燕淼燕焱才明白骆兰英口中最难相处的那种人是哪种人——肆行无忌、喜怒无常的梁丘天谕是也。
“你们如果有求于她,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们对她有所求。否则,你们定会被她骗得一无所有,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是与她相识,但以她的古怪脾性,我好心为你们牵线,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想起骆兰英说过的话,燕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悔恨,她不该让应无双替燕焱说话的。
应无双初入江湖与梁丘天谕才相识几天,尚不了解梁丘天谕的品性。了解梁丘天谕的骆兰英倒是提醒了她,可惜她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燕淼燕焱看向彼此,显然都想起了骆兰英对她们的提醒,两人不由得露出苦笑。
冯争开口帮两人说话:“你也太霸道……”
话说一半,鸿鸣出鞘,燕淼略带歉意地看了眼冯争,她怕冯争为她们说话反而会让情况雪上加霜,只好打断她说话。
她将剑柄递到梁丘天谕面前,梁丘天谕得意地伸手握住刀柄。
“此刀出自任不凡之手,名为鸿鸣。敢问梁丘少侠不怕此刀烫手吗?”
梁丘天谕耍刀的动作慢了些,她举起手里被灰色臂缚缠起来的鸿鸣,难以置信道:“这丑东西是阎婆的刀?”
刀身轻巧刀刃锋利,确实是好刀,可这外观着实有碍观瞻,阎婆怎会铸造出这麽丑的刀?
秘罗古寨里有不少精巧、削铁如泥的匕首出自幽州任氏,其中有两把就是阎婆铸造的。那两把匕首,一个刀柄是栩栩如生的马首,还有一个金边雕花,可见曾经的阎婆颇具鉴美之能。
梁丘天谕摸了摸刀柄上粗糙的臂缚,她大手一挥拆开刀身上朴素的布料,露出刻有凤纹的银色刀柄,并在刀柄内侧摸到了一个刻字——“凡”。
“竟真是阎婆的刀。”梁丘天谕握着刀说道。
燕淼把刀鞘上的灰布也拆了下来,问道:“这些旧物若是被阎婆看见,恐会害得阎婆走火入魔,梁丘少侠确定要鸿鸣刀?”
梁丘天谕笑了笑,拿过刀鞘将刀收入刀鞘:“有何不敢?今夜过后,阎婆的心魔就该消了。”
话音一落,桌上的四人都站了起来,面对四人惊奇怀疑的目光,梁丘天谕从容地向四人解释:“我和姥姥在来全州的路上正巧碰见阎婆的仇家,姥姥让我先走,她要把阎婆的仇家赶到全州来。”
“我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阎婆应该已经和她的仇家见上面了。”
听梁丘天谕的口气,她的姥姥与阎婆是旧相识,还会帮阎婆捉拿仇家。
燕淼悬起的心放了回去,她对梁丘天谕说:“刀在你手上,能否现在就为燕焱解螙。”
梁丘天谕的嘴角上扬,笑容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她盯着燕淼,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正盘算着如何捉弄猎物。
“我不救庸人,你们两个姓燕的要是能在一炷香内抓住我,我就答应你们。”
“你怎麽出尔反尔?”燕焱怒道。
“一炷香,过时不候。”梁丘天谕不理燕焱,如一阵风掠出客栈,很快没了影子。
只听长刀出鞘,燕淼化作一道闪电追了出去,桌面上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刀鞘。
冯争问燕焱:“水燕拔了你的刀,她不会想砍死梁丘天谕吧?”
“她不会那麽冲动……”燕焱的声音越来越小,若是以前她可以笃定地说燕淼不会。
现在她只能保证燕淼为了她不会杀死梁丘天谕,但会不会让对方受伤就说不准了。
“我们必须跟上去看着她们,兴许水燕没砍死梁丘天谕,反而被梁丘天谕螙死了呢。”冯争乐呵呵地跑出去看戏。
燕焱正要跟上,应无双拦住她:“我们骑马。”
第90章 水燕悟了!
梁丘天谕轻功卓越,燕淼和冯争追出去后很快没了身影。燕焱不知道她们去了哪个方向,只好跟着应无双去到客栈后院的马厩。
应无双牵出两匹马,燕焱翻身上马映射无双说道:“我会追踪之术,你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天谕妹妹要往何处跑,我们提前去那里等着她们即可。”
应无双胸有成竹地说道,她骑着马从客栈后门出去。
燕焱对此半信半疑:“那里是哪里?”
“随我来。”
应无双卖了个关子,她轻夹马腹,拽了下手中缰绳。只闻一声轻喝,骏马抬起马蹄,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向前冲刺。
骏马飞驰,扬起一片尘土。应无双骑在马背上,衣衫随风起舞、威风凛凛,那气势仿佛能踏破山河。
燕焱没想到应无双的骑术如此精妙,她抖动手中缰绳,催促胯下骏马追上应无双。
夜色里,两人策马往前,很快便越过了在街道两侧飞檐走壁的三人。
秘罗古寨的追月步是专注速度和逃跑的轻功,武林中若是以“快”论轻功高低,追月步排第二,没有轻功敢称第一。
梁丘天谕带着鸿鸣在屋顶上奔走,唯有月亮追在她身边,燕淼和冯争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燕淼从未跑得这麽快过,她握着刀,只听得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眼睛里倒映着梁丘天谕越来越远的背影。
慢她一步的冯争已然来到她的身侧,冯争神态轻松,还有心思同她说笑:“没带平沙枪跑起来就是快些。”
梁丘天谕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定燕淼还在她身后,发现燕淼和冯争与她尚有一段距离后,她竟然原地停了下来。
“她看不起我们?”冯争被梁丘天谕这般狂傲的举动激怒,“秘罗古寨的追月步是上乘轻功,要抓住她可不容易。梁丘天谕让你们在一炷香内抓住她,但没说我不能帮忙,这样,我和你一起……”
燕淼厉声拒绝:“不必!”
她眸光幽幽,比梁丘天谕养的蛇还要冷血。
冯争从未被人厉声呵斥过,燕淼无缘无故朝她发火惹得她心中不快。
她轻嗤一声,心道以燕淼的轻功就算追上一天一夜也够不上梁丘天谕的衣角,淬了螙的嘲讽之语已经到了舌尖。
她望着燕淼,不知怎的想起了方敏行,那时的方敏行还是红袖,红袖每每败在她手下时,眼中就会流露出浓烈的不甘和愤怒。
现在的燕淼和过去的红袖何其相似,以至于冯争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被针扎了一下,她把那些话咽回去,运起轻功往前跑去,直接将燕淼甩在身后。
梁丘天谕和冯争所学的皆是最上乘的轻功秘籍,燕淼拼尽力气也无法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她累得面目狰狞,而对方却惬意地站在前方等她。
望尘莫及,燕淼忽然想到这四个字。
出自玄门的她学得杂而不精,比武败给骆兰英的齐山剑法,对敌时又因内力不足输给虚道子,轻功追不上梁丘天谕的追月步,甚至还落后于慢她一步的冯争……
她们出身优渥、天赋异禀,自幼有师长教导,修习的内功、外功心法也都是长辈精挑细选的上乘功法。她们从一出生就跑在她前面,她又如何能追上她们?
冷风拂面,却吹不散燕淼心中的执念,她握紧手中长刀,指节泛白,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熊熊烈火。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次没能抓住梁丘天谕,此后她和燕焱将一直受制于梁丘天谕。
她不甘心。
梁丘天谕言而无信,敢如此戏弄她们,不就是看她们无依无靠出身低微吗?她偏要让梁丘天谕知道她和燕焱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她要梁丘天谕付出代价!
燕淼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狠狠地盯着梁丘天谕,正如深夜里目光森绿,窥伺着猎物的恶狼。既然追不上梁丘天谕,就想办法把她的腿打断,让她“等”着。
燕淼的双腿开始发软,身体早已被透支,她硬是拼着一口气继续追在梁丘天谕身后。
耳边嗡鸣,燕淼调动体内近乎于无的内力,把所有力气集中在右手。她瞄准梁丘天谕的左腿掷出长刀,长刀如电刺向梁丘天谕。
作为梁丘天谕第二双眼的银环蛇向梁丘天谕发出警告,梁丘天谕回过头,长刀已至身前,她连忙递出鸿鸣刀鞘去挡。
铮——
鸿鸣脱手掉落在屋檐上,梁丘天谕被这股强大的力道震得后退四五步,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脸上洋溢着的轻松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神色变得凝重。现在她终于意识到燕淼并非是想象中的庸人,战鼓在心中敲响,每一道鼓声都在提醒她不可再轻敌。
趁此机会燕淼将速度提到了极致,沉寂在体内的那一道真气如洪水决堤,从角落里疯狂地涌向奇经八脉。
她感觉有什麽东西悄然碎裂,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来到梁丘天谕面前。
梁丘天谕顾不上捡起鸿鸣,她翻身越下屋顶,冲着南门跑去。燕淼捡起鸿鸣紧追而上。
目睹了一切的冯争暗自称奇:“水燕这是悟了!”
全州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寻常情况下四个城门都是开着的,但经过知府府衙被屠一事,四个城门关了三个,只留下一个南门开放。
应无双和燕焱骑着马直奔南门而来,两人到了南门,只见守门的男侍卫都已被打晕,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两人穿过城门,在门后看见了拄着拐杖的阎婆,以及穿着藏青色袍子的白发老者,想必那位白发老者就是梁丘天谕的姥姥金蝎。
在阎婆脚边倒着一具尸体,阎婆的拐杖还插在尸体的腹中,鲜血淌了一地。
“老身从桐昌坨一路把他赶过来,跟赶猪似的,可耽误了老身不少功夫。”
金蝎知道阎婆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杀蔡固,手刃蔡固已经成为阎婆的执念。故而她不能打断蔡固的腿或是直接将人杀了送给阎婆,她选择用最麻烦的办法逼着蔡固自己往全州跑,让他主动到阎婆面前送死。
蔡固死在自己手上,阎婆心中快意,却又有丝丝缕缕的痛苦和悲伤缠在她心尖让她不得真正爽快。
她拿起拐杖又在尸体上戳了戳,问道:“前辈想要什麽?”
金蝎年近九十,武林中鲜有比她更长寿的,饶是阎婆见了她也得称她一声前辈。无利不起早,老前辈不慊麻烦地帮她抓蔡固,岂会没有所图?
“蔡固已死,你的心魔也该除了。老身想请你重出江湖,为我孙 儿天谕打造一件金丝软甲。”金蝎说道。
阎婆皱眉,犹豫片刻回道:“我做不了,十六年前我就拿不动铁锤了。”
“拿不动也要拿,你娘的手艺不能就这麽断了。”年迈的金蝎并未同大部分老人一样弯下腰,她的身形依然高大,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你可以重振幽州任氏。”
“……”阎婆用沉默回应金蝎。
“老身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拿起铁锤,让任氏铸剑技艺传下去。”金蝎为人霸道,她的语气不容拒绝,似乎她说的话就一定会实现。
阎婆还是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凝固。
应无双和燕焱站在城门前远远地看着两人,不敢贸然过去打扰两位前辈说话。
“哄”的一声,一把刀鞘从天而降插在地面上,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巨大的响声打破了阎婆和金蝎之间沉默的氛围,两人循声望去,应无双和燕焱也定睛一瞧,那灰扑扑的人影正是梁丘天谕。
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顺手拿起刀鞘当武器,燕淼手持鸿鸣刀追赶而来。
梁丘天谕咬牙切齿地望着燕淼,她跑到城墙上一时不察被燕淼偷袭,刀鞘擦着她的身体落下,她心里一慌竟直接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满是怒火,一个满是不甘。空气中弥漫着即将引爆的火药味,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似一张无形的巨网,直接罩住了在场众人。
阎婆和金蝎看见两个少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她们默认小辈的事情由小辈自己解决。
燕焱直愣愣地转过头看应无双:“你真神了。”
应无双挥了挥手:“不足挂齿。”
冯争从城墙上飘然跃下,和应无双、燕焱站在一起,她对两人说道:“赌一赌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