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子,走官途 第58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市井生活 正剧 穿越重生

  云崇青与记恩好像也听到了,停止讲话,凝神细听。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的奔走,区别于随风来的清脆。这声音不陌生。两人相视,他们印象深刻,咸和洲落桑的风铃。

  温愈舒本想敲敲车厢,让车夫慢下来,但屈指都到车厢板一寸处了又收回。后面的马车应该能赶上,没必要刻意。

  如她所料,风铃声渐近,还有杂乱的哒哒马蹄音。又过去两刻,她贴着车厢壁,抬手拔下一支钗,轻挑窗帘布,透过半寸宽的缝隙看向外。

  带刀的护卫骑着马,从旁经过。三辆马车被护在中间,其中只有第二辆挂了风铃。护卫的衣着…温愈舒撤了发钗,插回髻上,挨着夫君坐好。

  待风铃声远了,她才道:“好像是码头鸣笛官船上的主儿。”

  记恩看向老弟,小声说:“不会是跟明亲王…”两手食指碰碰,“有关吧?”

  “不知道。”云崇青急促地敲了敲车厢壁,马车提速。带刀护卫有点招眼,那行人应不会就这般样入京。果然半个时辰后,护卫领三辆马车下了官道,往南边去了。

  南边,温愈舒晓得,那里全都是京里权贵圈的庄子:“你们还记得咸和洲有关落桑的传言吗?”

  “京里大官养的外室。”记恩挑起左眉:“明亲王?”

  云崇青摇首:“就算是养,也不会是明亲王养的。”只来京的时候…有些巧,恰是明亲王归京上朝后没几天。

  细细回忆,温愈舒敛目,沉凝五六息歪头迟疑道:“刚在码头,我有回头望一眼,见着个戴帷帽的女子,她的个头比围着的几个婢女要…要矮。可落桑,咱们见过的,高挑。”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云崇青极力捕捉。皇上龙体康健,明亲王贼心不死,母家势弱不成器的皇子,还有莫名的女子。

  宫里有省心的皇子吗?

  明亲王不会是想要…再生一个吧?弱主强臣,徐徐图之。

  记恩盯着老弟:“你在想什么?”

  “静观其变。”云崇青推开已经凑近到两寸里的那张大圆脸:“坐好。回府后,我洗漱下,咱们去趟侯府。”

  “行。”

  沐宁侯今日哪也没去,就在府里等云崇青上门。等到下午未时末终于把人等来了,一道来的还有莫大山。永安堂书房里,沐晨彬拿着薄剑,沐晨焕拿着刀,两人不眨眼地一寸一寸细看,眉头慢慢锁紧。

  云崇青喝着茶,将此次回乡事宜巨细无遗地说了:“我怀疑像炎甲、焱冠这样的铁铺还有,很可能不在少数。”

  “好巧妙的心思!”莫大山两手攥着茶杯。记恩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有人造私兵,他要冷静下。

  沐宁侯神色凝重,两眼不离刀剑,直至晨彬、晨焕兄弟看完冲他点首,握着杯的手徒然收紧,杯一下碎裂。

  沐晨彬将薄剑奉予父亲:“爹,单看剑,几乎可以肯定打铁的手法同了军器库。”大雍军器库是承自凌朝,凌朝太主对炼金极精。

  “冠南侯府的爵位之所以是五代斩,而非三代,就是因冠鹰打下凌朝军器库。”沐宁侯起身,背手来回踱步,走了几转停下:“他想干什么?”

  沐晨焕放下刀:“造反、篡位?”

  眼神微动,云崇青摇首:“不知冠鹰当初拿下军器库是否别有目的?”抬眼看向沐伯父,“如果有,那后来的川宁薛家案、南泞陈家案问题就大了。还有马良渡、樊仲的陨落,他们都是能贤。”

  沐宁侯沉声:“孟固已经在悠然山待了十二个年头了,你们觉得他若是出事,下一个去镇守的会是谁?”

  记恩直接到:“肯定不是姓沐的。”

  沐晨彬苦笑,皇帝让刚愎自用的孟固去悠然山,就是因看准了蒙古悍部内乱,借机让孟固洗一洗西北军身上的沐家将气。

  如非危机,沐家目前想回悠然山,难!

  “冠南侯府的爵位到头了,皇上对冠家会随之少两分顾忌。”云崇青凝目:“冠南侯长子冠岩承在北陵,是冯余祈之下的参将,管着北陵十一府的粮草。”北陵十一府也是悠然山的后背。

  “查,”沐宁侯背在身后的手成爪,十指扭动着,咯咯响,双目微眯:“哪怕只摸着一点,我也绝不让冠家沾手西北军。”沐家人不上悠然山,不是还有镇国公府段氏吗?

  段南真,十八岁在顺安,集当地四百青壮年,就端了佤山寨六百余贼匪。二十岁在泊林打倭寇,一直打到外海。今年他才三十又八,不能袭了爵就窝在京城里享福吧。

  云崇青迟疑了稍许,张嘴又沉凝两息才到:“沐伯父,您有没有想过‘换防’的可能?”

  沐宁侯笑了:“就这也值得你犹豫?在皇上派孟固去守悠然山时,我就想过。沐家驻守悠然山,为的是百姓的安稳,不是权势。孟固几分本事,孟安侯府清楚得很。他留在悠然山,孟家也怕。这两天我会上奏,主张西北军十年调将换防,固军散主帅兵权,然后推举镇国公段南真。”

  莫大山意外:“您不避嫌了。”

  “都避了十二年了,我又不是推举我儿子去悠然山。”

  云崇青担忧:“想到马良渡和樊仲的损,我总是心里不安。”

  “放心,”沐宁侯道:“段南真心比牛毛细,谁要想算计他的命,必得先算算自己命硬不硬。”

  沐晨焕道:“正好咱们也可以借此再试一试冠南侯府。”

  “好。”沐宁侯转眼向记恩:“查铁铺的事,就拜托你了。”

  记恩忙起身拱手:“晚辈觉跟着你们,日子有趣极了。”他少时,可不敢想自己还能有今日。

  沐晨焕问小舅子:“你什么时候回翰林院上值?今天苗晖和常俊鑫都回了。”

  “等假结束吧。”云崇青苦笑:“我已经能预料到上值后没的清闲了。”

  “那就先好好修整。”沐晨彬抹了下鼻子:“今晚再整几两?”

  哄堂大笑,这人真是酒量浅酒瘾大。

  不等云崇青修整好,沐宁侯一封奏折递进乾雍殿。翌日早朝,也是难得,三大世袭罔替的勋贵主事人都在位,瞧得御前首领太监方达都惊奇。

  皇帝满脑都是昨儿下晌呈到他手的那本折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白须三寸长的孟安侯犯急,沐广骞怎么还不动?不是透了意思,让他来支持啥子主张,然后沐宁侯府将小大子摘出悠然山吗?皇帝闭着眼点将,他家小大子是做将的种吗?

  镇国公段南真男生女相,唇上留着一笔胡,一双狐狸眼清冷压了媚,此刻他也在等。

  武官首的沐宁侯移步走出:“皇上,老臣有本奏。”

  “准,”皇帝转起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文臣屏气,不知今儿谁又要倒霉?站在二品龙虎将军席税虬后的冠文毅,双目敛着。实在是自辅国公府没了后,段、沐、孟三家少有在早朝上齐聚的。

  “悠然山屯军三十万,过去占了大雍六分兵。近年南境屡扩军,西北也占足五分。集军集权,当年老臣一意上交兵权,撤离悠然山,就是不希望西北军吃着朝廷,身上却盖着沐宁侯府的印…”

  冠文毅心一紧,沐广骞要干什么?

  “十二年来,老臣日思夜想,深以为西北军由一将长久把持不利朝廷不利悠然山安稳,故陈请皇上予西北军十年一调将换防,加强巩固军心,尽所能削弱兵符。”

  什么?除了皇上,文武皆惊,其中包括镇国公和孟安侯。段南真吞咽,如此一着,沐宁侯府就算是彻底放手了悠然山,不无敬佩。

  冠文毅冲出:“不可…”

  “沐宁侯所言极是,臣附议。”孟安侯不等到大殿中央就喊出声,然后咚一声跪下,掉老泪:“皇上,臣老了,孟固再不回来,臣怕他这辈子都尽不着孝了。”

  皇帝关爱老臣:“孟爱卿,你这是…”

  “臣近几月总梦见老妻,”孟安侯百无禁忌:“直觉她是一人在下面寡不落,想带臣下去团聚了。”

  沐宁侯斜眼下望孟安侯,怎么什么话都敢脱口?万一死不了看他咋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

第49章

  “孟安侯爷,悠然山换将岂能儿戏?”冠文毅不知沐宁侯是真心要释兵符还是意在试探皇上,反正他是万不愿孟固调离西北军。且,今日镇国公段南真也来了。

  “怎么就是儿戏了?”前一时孟安侯还在丧,这一时已瞪目冲冠文毅发问:“临危换将是大忌,可现在边境安稳,又逢夏,西北忙着放牧。此时不换,难道要等到秋冬吗?”

  不是秋冬,是就不能换将。冠文毅跟这老匹夫说不清楚,再奏道:“皇上,臣以为若释了兵符,三十万雄军恐难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

  沐宁侯反驳:“三十万雄军乃我大雍儿郎,保的家国山河,护的是百姓亲族,吃的是朝廷粮饷。朝廷为的是国泰民安。国泰民安四字足矣让百万雄军士气昂扬。”

  “对,”孟安侯铿锵附和:“说得太对了。朝廷养的军,不认朝廷认兵符成何体统?所以皇上,不止西北军要十年换防加固军心,南境驻守也要如此。”

  他爹在世时就说沐家是一窝狐狸,一点不假。西北军,沐家掌着八十余年,没谁出来说十年换防。这才丢开手,沐广骞就开窍了。他娘老子的,若非孟固那狗崽子不成气候,他才不会跪在这给沐广骞吆喝。

  冠文毅被堵得一时哑口。

  高坐殿上的皇帝,将殿下百官神态尽收眼里。不说文臣,武将…除了明白事的几个,好似都不太高兴。哼,沐宁侯府都放手悠然山了,他们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文臣们不是不想插嘴,而是几例子在前,现少有谁敢沾沐宁侯。况且,今儿还来了个混不吝的孟安侯。

  镇国公段南真不动作,他在问自己,去悠然山镇守,十年后卸兵权愿意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自小就有一愿,上悠然山,领兵对阵胡虏。只沐宁侯府难撼动,他都快死了心了,不想宫里沐贵妃有喜,结果沐宁侯兵权是上交了,可皇上却点了孟固去坐镇西北军。

  那天他差点气撅过去。

  像镇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已经算是封无可封了。长久把着悠然山只会让君王猜忌,十年换防,正正好。

  皇帝停下转动扳指:“镇国公,你也是领兵布阵的能将。对沐宁侯所想,你如何看?”

  段南真走出:“臣认同沐宁侯所想,只释兵符一事,不可急,得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渐进。”说完便跪下自荐,“臣请去悠然山练军,为皇上为朝廷也为百姓固军心。”

  冠文毅捏着圭臬的手更紧,这三人是商量好的。皇上眼瞎了吗?

  与冠文毅气怒相反,沐宁侯和孟安侯是非常满意段南真这小子的上道。太和殿沉静,皇帝神色玩味,百官屏气凝神。

  隔了足十息,皇帝开口:“沐宁侯留下,旁的退朝。”

  文臣们高吊着的心安稳落地了,武将个个锁眉。

  “臣等告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宁侯跪着,直到文武退出太和殿都没起。皇帝走下大殿,绕着他打转,垂目看着老东西。有一点他得承认,不管是太·祖,高·祖,还是他和先帝,无一不忌沐宁侯府。可沐宁侯府出强将也是真。

  大雍能安稳至今,不被蒙古悍部铁骑踏破边境,沐宁侯府居功至伟。

  “说说吧,怎么突然想释兵符?”

  沐宁侯坚持道:“皇上,老臣不是突然想,是一直在想。建和九年见边境安稳,老臣上交兵权,带一众沐家子弟撤离悠然山,意就在此。只是旁人以为,老臣卸甲,是因莹然有喜。”

  不止旁人,皇帝露笑,他也是如此想,俯身去搀扶:“起来吧。”能释兵权,固然是好,但怎么释还得从长计议。

  沐宁侯就着皇上的力起身:“皇上,蒙古悍部不会一直内斗下去。老臣以为该让孟固回京尽孝了。”

  孟安侯?皇帝都不知该怎么说那赖货:“您觉镇国公如何?”

  “不输他老子。”

  谷晟七年,东夷联合南姜氏集军二十万,压境匾凤关。匾凤关主帅席峰战死。西关总兵段纯坚,即段南真之父,临危掌了南境军,浴血奋战七日,夺回匾凤关。那仗打了一年,终东夷割地两城,退至海三口外。

  不输老子的段南真,这会正扶着“老迈”的孟安侯,往宫门去。不是他乐意扶,是孟安侯叫他扶的。

  “朝上你都看清楚了吗?”孟安侯性子粗莽,但不豪放,十分爱记仇。

  他是在说冠文毅?段南真眼里生笑,没了清冷:“放心吧,皇上都把沐宁侯爷留下了,您肯定能享到孟固的福。”

  “也是。”孟安侯瞥见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威朝这过,立时哀声道:“也不知我老妻是惦记我还是惦记孟固,不少天了,总入我梦。南真啊,你说,她到底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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