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莺然下一个眨眼,他已飞出去,在满目霜白的长街上滑出一道长长血痕,呕出一大口血。
赵衔月等人也皆受魔威摔落在地,浑身骨肉被碾压般痛。
伞落了下来,遮在弦花身上。
徐离陵收势,慢条斯理地理着稍许凌乱的袍袖。
莺然松了口气。
雪越下越大,将天地都染白。
白中一片赤红,刺目得叫人心惊。
弦花急唤:“小杏!”
六名阴阳道修惊诧地看着徐离陵。
一人惊喜道:“你是……秦道友的夫君!”
便听张复弦捂着心口站起来,向他恭敬地唤道:“父亲。”
六人的喜色僵在脸上,渐渐更加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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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六人:太好啦,是秦道友夫君,我们有救啦[亲亲]
还是六人:完蛋啦,是魔尊父亲,我们没救啦[小丑]
第66章
众阴阳道修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噤若寒蝉。
面对张复弦,他们还能产生拼尽全力或许能与之一博的希望。
但面对徐离陵,他们脑中只剩下“若招惹了他,一定会死”的恐惧。
徐离陵向张复弦走近。
张复弦忍伤行了一礼:“父亲,您怎来了?”
徐离陵:“你母亲关心你,看着你,为你着急。”
张复弦一呆,仰头环望。
另一旁,众修亦抬头四顾。
终于在客栈对面的小楼上,凝神窥破机关幻象,看见一女子。
她一身单薄粉绿寝裙,披件绒袄,半倚坐在窗边,正撇着嘴瞪人。
瞪的——他们顺着视线望去,瞪的是徐离陵。
徐离陵神态平和,朝她看去。
她眯起了眼睛。若他就在她面前,她像是会给他两拳。
察觉到众人视线,她转脸对关熠一笑。
关熠面露欣喜,向她招手。又歪头疑惑,询问:你一直在楼上?怎么不找我?
莺然以眼神示意:再说。
关熠点点头。
众修视线在关熠与莺然间来回,心想她和关熠关系很好,应当不会为张复弦杀他们吧?
此刻,长街众人都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隐隐明白,她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但看她脸色,他们看不出她意向如何。
她目光落向弦花,又转向张复弦:“我不会阻拦你带走弦花。”
张复弦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向她颔首致意。
六名阴阳道修形容颓丧。赵衔月满面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张复弦面有淡淡喜色,快步向弦花走去。
弦花颓然地在伞下低着头,身影缥缈,长发飞乱,若被风摧折的花枝。
莺然却又道:“不过,我要你立誓。待弦花神魂恢复,有自择前路之力时,你要放她自己选择,不得强留。”
张复弦一怔。
众修亦惊奇,再次抬眸仰望那高楼上的女子。
融暖烛火自她身后倾洒。
在这漫漫幽暗雪夜之中,她恍若梦中而现,俯瞰着人间。
莺然声音温吞:“你若不答应,就不得带走弦花。”
张复弦思量须臾,抬首微笑:“好,我发誓。”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莺然不信。
即便徐离陵是魔,她也不会否认,魔性的狡诈与阴险。
她神色毫无改变:“若你违誓,我会叫怀真杀了你。”
此言一出,俱是怔然、俱是难以置信。
六名阴阳道修与赵衔月,也俱是心中轻叹。
没人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毕竟,张复弦可是拔狱谷主,魔道魔尊。
徐离陵岂会为她,在这玄魔战起之刻,抹杀魔道如此大将。
独张复弦神色微变,有所迟疑地观察徐离陵。
便听徐离陵道:“我们家,一向由你母亲做主。”
她说杀,便是杀。
长街霎时肃然无声。
赵衔月暗暗惊愕,望向楼中女子。
她神态寻常,因杏眸不笑也清透,显得格外亲和温婉。
可她的分量、她的决断,皆超出了赵衔月的意料。
张复弦不复轻快,沉沉应了声:“是。”
缓步走近弦花。
经过赵衔月等人身前,莺然又道:“麻烦赵姑娘放他们走吧,作为交换——”
莺然望向徐离陵。
赵衔月想要的是张复弦放弃他的布局。但此事事关魔道发展。
而有关魔道的事,莺然并不想轻易替徐离陵抉择。
她不言语,徐离陵也明了她意。
他道:“张复弦不得再研修冥魔之道。”
赵衔月脸上霎时绽放光彩。
莺然暗自诧异,觉得这交易太重了些。但转念又明白了什么,不禁朝徐离陵笑了。
她转面对赵衔月道:“正如怀真所言,这个交易,不知赵姑娘是否满意?”
赵衔月哪有本事放旁人走,无本的买卖,她自是满意。
不过……
她硬着头皮,还是想多问两句:“可以。不过,我有话想问你。”
莺然:“请说。”
赵衔月:“张复弦已到如此地步,为何要给张复弦与弦花重修旧好的机会?”
在她看来,莺然给张复弦的时限,便是这个目的。
莺然:“并非机会。而是除了他,还有谁能为助弦花修复神魂,不惜一切代价?你能吗?”
赵衔月语塞。
莺然又问六名阴阳道修:“你们能吗?”
六名阴阳道修望天望地。
一时激愤而战可以,但常年累月地耗费心神,去养一个不应长久留于人世的魂魄,他们都做不到。
他们还要自己修道呢。
莺然对赵衔月笑。
她不欲教导谁,但赵衔月底细不明,又身居高位,她终究多说了几句:“以弦花如今的状态,她若直接入九幽轮回,多半会魂散轮回道。”
“赵姑娘,或许在你看来,玄道之士,为道而死,是理所当然。为一时激愤而冲杀,更是快意恩仇,死生无怨。弦花如今留在张复弦身边,实在太委曲求全。”
“但倘若是你的父亲被困,你是宁愿他死,还是愿意他苟活下来,等待有朝一日与你重逢呢?”
虽这比喻令赵衔月不快,但赵衔月也非蠢人,听出了莺然的话中意。
她有所失神——莺然所言,倒是与她师父的教导异曲同工。
她师父玉虚风本不欲收她为徒。
她因前世的二师兄之故,强行拜师后,她师父发觉她意图对上徐离陵,便与她道:“你要明白,你要做的究竟是什么。而非随他人之言,因万众皆往,便也随之愤而冲杀。”
赵衔月无声地思量着:
前世,徐离陵并没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