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手下提剔骨刀逼近莺然,在即将提刀挥下时,平三通又止住手下,对莺然一笑:“你有底气,你真是六道剑法传人?”
莺然轻描淡写:“算是吧。”
越是不刻意强调,越使人信服。
平三通:“那我搜你的魂,一样能得到剑诀。”
莺然:“你试试看?”
她太过淡定。
平三通沉吟,注视莺然好一会儿,忽有手下从远处赶来,他示意手下先将他们绑到一边去。
赶来的手下道:“那凡人书生进了死门之路后,其中竟隐隐散发出魔息。那魔息,不一般。”
平三通神色一凛,睨向莺然一眼,迅速想到了:“你夫君原来是魔!”
莺然不语。了然方才他不过是在恐吓她,并不敢真的对她动手。
他特意派了人跟踪徐离陵,说明他忌惮徐离陵。
平三通问:“能扮作凡人入此仙道福地,你夫君不凡。据传拔狱谷主有一修士夫人,世人却从未见过其真容,难不成……”
莺然打断:“不是我。”
平三通:“那是迦蓝殿主?迦蓝殿主一心魔道,不曾听闻与女修有瓜葛……”
莺然打断:“不是他。”
平三通眯了眯眼,觉得她有意混淆视听。
同时也在思索,魔道还有哪个有闯入仙道秘境的本事。
别说通过大宗检查就是一道坎,秘境内过于充沛的仙灵之气,对于魔修来说也分外煎熬。
能进来的魔,定然不俗。
最主要的是,魔与玄道不同。
他杀了关熠赵衔月,玄道就算下令杀他报仇,也会自持身份。
且他们背后的人,还有数不尽的公务会耽误他们,苍生道义会绑住他们。
但魔道……
那真是和荒原异兽一样的,一群人形疯狗。
一旦下令,便不惜一切代价,不死不休。
平三通皱眉,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见那书生入了死门,便冲动行事。
手下问:“大哥,现在怎么办?”
“继续去查探。”
平三通对着莺然道:“不过,就算你夫君是两位魔尊中的一个,也不一定能走出死门。就算走出死门,也一定再无余力为你报仇。”
“也许,待他寻仇过来,我还可以将他一并除去。”
莺然不言语。已同大花暗暗商量好,随时动用能量。
然而平三通话虽如此,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等了两个时辰,已过午时。
听手下又回报了三次,第二次时道:“那条路上仍有魔息难散,难以判断人是否还活着。不过魔气没再加重。”
平三通思量:“也就是说人要么死了,要么受伤。”
莺然心知徐离陵不会死,但闻言,还是为他忧心。
此地毕竟是神帝遗留的秘境,对他太过不利。
第三次回报,情况还是同第二次一样,“不见有人从四道出来。反而有拜腐兽在周围盘旋。”
平三通确定道:“拜腐兽在有生物死后才会出现,那人大概已经死了。”
莺然心头一沉。
转念想,也许死的是别人,是别的生物,总归徐离陵是不会死的。
她仍旧让自己保持镇定,无所畏惧的样子。
平三通却已亲自掂着刀走来:“你的靠山这下真的没了,咱们该来谈谈六道剑法的事了。”
他走到莺然面前,俯视着被绑在奴车上的她。那瘦小的身形若扭曲的野兽,挡住了阳光,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他道:“交出六道剑法……”
他话没说完,忽有一道声音回他:
“好啊。”
他一愣,回身。
便见身后广袤美丽的草原上,血肉似烂熟的茜果,洒落满地,点缀碧草之间。
他在地上看不到一颗完整的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只见到破碎的颅骨和四散的脸皮,见到半张脸上坠着一颗快要掉出的眼珠子。
这是先前才声声叫他大哥的人,足有八阶修为。
此刻死无全尸,竟一声气音也没能发出来。
而不远处,草如碧波血肉如浮花间,一道清隽身影立于其中,不染丝尘,风姿分外清贵儒雅。
魔气,在他所踏之地如沼泽腐蚀大地。
平三通的身子不由自主发颤。
他挡着莺然,莺然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阵阵混着青草味的血腥。
关熠四人神情呆滞,极力管控表情。
莺然安慰他们:“怀真来了。”
关熠勉强一笑:“是啊。”
他和陈训周甫三人交换眼色,默默挪动位置,把和他们绑在一根柱子上的莺然转到另一边去。
就连赵衔月此刻也沉默地配合。
莺然被迫背对着所有人,疑惑:“你们在干嘛?”
关熠:“我们……想看清楚妹夫施展的剑法。”
不,是试图戴罪立功,不成为地上的红点点。
四人表情严肃。
要说他们虽年纪尚小,但也算是见识过诸多妖魔杀人的血腥场面了。
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平静之中,阴森得让他们额冒冷汗。
陈训瞪关熠:你不是说不用怕你妹夫的吗!
关熠:那我也没见过他这一手啊……
四人皆沉默。
平三通在颤抖中,竭力保持镇定:“你是拔狱谷主,还是迦蓝殿主?”
徐离陵信步向他走近:“你猜?”
平三通想逃,可是身子却像被无形之力定住,连动也动弹不得。
此等力量,非下界所能有。
任是岳朝秋与玉虚风合力,也绝做不到!
他脸色煞白,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报出姓名,以利益先稳住对方:“我乃北境荒原人尽皆知的无冕之王,平——”
话没说完,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罩住了他的面门。
这一刻,平三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婴孩,全然由眼前人掌控。
他云淡风轻道:“哦,我记住了。”
轻轻一捏。
透过他的指缝,平三通看见他右眼一瞬间翻涌出冰冷的黑红。
平三通悚然一惊,脑中只剩二字:
圣魔。
旋即他身魂皆化云烟,彻底消散天地。
关熠四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仰望着面前的徐离陵。
徐离陵扫他们一眼,眼神平静得叫人发慌。却是并未多言,掠过他们去为莺然解绳。
便听莺然关切道:“你没事?”
徐离陵:“没事。”
他解了她身上的绳,她先扑上来抓着他的衣襟检查一番,确定他身上没半点伤,方安了心。
又小脸一皱依偎进他怀里,向他倾诉起委屈。
徐离陵将她打横抱起,安慰地拍抚了两下她的肩,转身穿过尸横遍野的草原。
莺然依偎他怀里,被他的袖摆漫不经意地遮着脸、挡着视线。
她和他说着话,也不去看他袖外的世界,只在他怀里凝望他。
穿过这片血腥难散的草原,在开满百灵花的高坡上,有一匹白马正在吃草。
那是他们的飞驹。
徐离陵将她安置在飞驹上,翻身上马环护她身侧,带她纵马而起。
平三通死后,术法一解,大花和小黄立刻自个儿挣脱了绳索,仓惶追上,跳上马屁股。
关熠四人坐在原地,望着满地残骸,心有余悸。
皆不敢久留,忍伤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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