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徐离陵手臂圈着她腰,手掌包裹她绵软的手搭在她腿上,“你若不想呆在这儿,去别的地方也可以。”
莺然:“那便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老丈同不同意。不过我看他虽知道你不是徐隐真,但还是把你当作徐隐真了。没准儿你开口说要留下,他立刻就答应了。”
徐离陵:“待会儿我去说。”
莺然捧住他的脸,半开玩笑问:“你是徐隐真吗?”
徐离陵:“不是。”
莺然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头。
她也好希望,他不是那位在生辰之日被亲族背叛的徐隐真,只是她的怀真。
*
午时吃饭,徐离陵同老翁说了想借宿一段时间的事。
老翁喜上眉梢,连声道好。
莺然不想欺瞒,如实道:“我想修阴阳道,听闻老丈提到无隐村对阴阳道修炼大有裨益,故而想留在此地研习。若老丈不愿透露传承,我们会尽快离开,不叫老丈为难。”
“阴阳道啊……”
老翁捋长须,打量莺然,“我观姑娘目明气正,非邪道之辈。姑娘若想在此修习,便留下吧。有何问题,皆可问老夫。”
莺然作揖行礼,真诚道谢。
老翁还礼:“相逢是缘。”
老翁自称喜儿,让莺然不必再称呼老翁,叫喜伯便可。他夫人名叫欢娘,叫欢婆便可。
莺然也向他们做了自我介绍,同他们一起吃完了饭,饭后要去洗碗。
喜伯拦住她:“既想修阴阳道,你便去参悟吧。”
他与欢婆收了碗筷进厨房。
透过厨房的窗,能瞧见两位老人头靠在一起,像在说悄悄话。说着,欢婆转眸含笑注视喜伯。
这是莺然曾与徐离陵过的日子。
莺然眸光悠远,笑了笑,挽住徐离陵的胳膊问:“什么时候教我修道?”
徐离陵:“现在便可。”
他牵着莺然走出小院,漫步村中。
这会儿村人都刚吃完饭聚在家中。瞧见二人,都投来好奇的打量目光。
莺然友好地对他们笑。
他们有些害羞地躲藏起来,有些大方地回以笑容。天真的孩子若非家人拉住,还想跑出来找她玩。
这村中宁静和乐,就算不修道,莺然也会想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
随徐离陵从村头漫步至村尾,走入树林。
莺然奇怪:“不是说要教我修道?这是在散步消食?”
徐离陵:“好好感受。”
莺然疑惑:“感受?”
徐离陵:“感受无隐村人存在的玄妙,这份玄妙与阴阳道息息相关。”
莺然静下心,留心感受。
大花和小黄跟了他们一路。
大花也感受,过了一会儿,没感觉,吐槽:“有什么玄妙,不能直接说吗?”
莺然:“玄妙之所以称之为玄妙,便是不可描述,只能用心感受的东西。每个人的感受不同,若描述出来,反而会受到误导。”
大花:“你也挺玄的。”
莺然不应,继续感受。
她已与徐离陵走到村外树林中。
正是盛夏,林木葱茏,碧如绿潭,随风荡出层层波浪,木叶沙沙作响。
莺然心神随之放松,闭上眼,眼前忽的升腾大雾,闪过一些画面。她猛然睁眼,惊怔地眨了眨。
徐离陵问:“你看到了什么?”
莺然:“不知道,我没能看清。”
徐离陵安抚:“不管看到了什么,不用害怕,凝神去看便可。”
莺然问:“我这算是已经入道了吗?”
徐离陵:“阴阳道与其他道不同,是凡人也可以接触的道,不过凡人接触得再深,没有灵性为辅,便不能深入修行。你要正式入道,得等今晚月亮出来的时候。”
莺然抬头,林木遮住了阳光,但能看出此刻日头正盛。
徐离陵的嗓音轻缓,像位耐心的夫子,“阴阳道很注重命运。阴阳之分,万物大同。世人皆称,人为阳,魂为阴。但医道上,人的气脉运转,亦分阴阳。既然活人能分阳,亡魂亦能分阴阳……”
莺然沉吟,有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猜测:
无隐村的人,难道就是活在阳间的亡魂?
可亡魂怎能在日光下行走生活,怎会由孩子慢慢长大,再到衰老?
回去路上,莺然留意着无隐村的一花一草、一人一木。
回到喜伯家时,是申时。
喜伯很热情:“无隐村许久没有客人,我同村人说了二位要留宿之事,村人都很高兴,今晚要为二位举办一场篝火大会,不知二位可否来参加?”
莺然当然要参加。
抛开这是她观察无隐村人的好机会不谈,参加篝火大会也很有意思。
她还从来没体验过呢。
喜伯又关心:“秦姑娘可有从无隐村中的传承里参悟出什么来?”
莺然懵懵的:“我就去散了个步……”
喜伯意味深长:“我的恩人,在花了一上午参悟透我们的传承后,留下一首诗作。晚上参加篝火会时,我带二位去看一看。或许能对秦姑娘修阴阳道有所帮助。”
莺然点头,回房休息。
她与徐离陵小憩一觉,醒时天色已暗,喜伯来敲门,请他们去参加篝火会。
他给他们带了两套重色绣盘花的衣裳。
莺然留意到喜伯与欢婆也穿上了近似的服饰,想是他们的习俗。接下衣裳,与徐离陵换上。
出门时,瞧见喜伯与欢婆在门口等,还给大花和小黄脖子上套了花圈。
大花颇为嫌弃,但因二老和蔼,没有甩开。小黄戴着花圈兴奋地蹦来蹦去。
莺然走过去,顺手摸摸它们的头。
喜伯:“走吧,就在村尾。
欢婆挽着喜伯的手,二人一同往村尾去。
莺然挽着徐离陵的手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过去,可见村中家家户户皆点烛灯。
只是那些烛灯的光亮透不出屋子,以致整个无隐村仿佛浸泡在深潭之底。
唯有高悬的明月洒落盈盈的光,让村落笼罩上一层白纱。
前方,喜伯与欢婆步履快得像是在随风飘。
莺然略吃惊地朝徐离陵递了个眼神:他们真的不是人?
徐离陵默然。
莺然若有所思,忍下惊讶与恐惧,观察喜伯与欢婆。
随喜伯与欢婆到达村尾。
村人已架起篝火。
火光虽有,仍如屋中光般难以照明。
唯明月皎皎,明亮如昼,为天地洒落素白雪辉。
无隐村人同莺然和徐离陵打过招呼后,各自陪在各自亲人身边说说笑笑。同时怀着好奇的心,不断偷瞄二人。
在月色下,他们看上去更为缥缈,宛若游魂。
喜伯先安排欢婆坐好后走过来:“我带二位去恩人当年题诗之地。”
莺然点头,徐离陵陪同她跟随喜伯出村。穿过一片槐树林,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
走入山洞,山洞深处有石床,有石头围出的篝火堆。
洞中不阴冷,是寻常夏夜里的热。
莺然瞧见石床上方的石壁上有痕迹,但洞中太暗,她看不清。
“腾”的一声,火焰从石头堆中蹿起。喜伯点燃了篝火。
火光映照整间石洞,如此明亮的光,让莺然觉着:这才是属于常人的光。
喜伯在光中身形不再有虚渺之感,指向石壁:“请看。”
莺然望向石壁。
石壁上以剑刻下的字迹苍劲有力、清逸不俗,底蕴功底让莺然感到熟悉,是她曾见过的。
“无隐,无隐……无命如何隐,有命何须隐。阴阳玄中道,无隐天地藏。”
莺然轻念,恍惚又见雾起。
她闭上眼,眼前仍是石壁,只是空无一人的石床上,多出一道模糊的少年身影。
他身如清鹤,衣衫单薄,黑发素冠,提剑刻字。
“岁辰如走马,死生归太极。”
石床边,有一矮小孩童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