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跟程愈对话,必须要有十足的耐心。
因为他的反应特别慢。
过了好一会儿,程愈才答道:“能看见……看不清。”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一直在飘……有时候……在云上,有时候在海里……晕得想吐,有时候……从云上掉下来了,浑身都疼……”程愈认真说道
苏甜荔再问,“睡觉的时候呢?”
“睡……觉,也……在飘。但是没……晕到太难受……”
苏甜荔,“大家说话你都能听见吗?”
“吵得很……一直有机器的噪音,要很辛苦,才能勉强听清。”
一旁的护工阿姨恍然大悟,“难怪我说话他都听不见!”
隔壁床的病人家属一针见血地说道:“可人家能听到苏同志说的话!你听听,程愈回答得多好!就是反应慢,说得慢,但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清清楚楚……”
护工阿姨卟哧一声笑了,“那不一样!”
苏甜荔面一红,转移了话题,“程愈,那天晚上……你知道是谁打你的吗?”
程愈简洁地回答道:“傅琰。”
然后她告诉他,“张威帮你报了警,公安问过我们是私了还是公了,你想怎么做?”
这一次,程愈过了很久,才喘着粗气说“公了”……
苏甜荔打量着程愈,看出来他可能是累了,于是说道:“行了你先休息吧,别太累了。回头我找张威过来,他比我更了解你的案子,到时候你直接跟他说说。”
程愈虚弱地说了声好,微睁着眼,没动静了。
苏甜荔凝视他片刻,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拿过手帕、叠好,往他半阖着的眼睛上一罩。
她离开了医院。
苏甜荔回到了化工厂。
这会儿时间还早。
想了想,她先去了一趟厂子弟学校,找苏天才要家里的钥匙。
当时子弟学校所有的学生们应该正在做课间大操,
苏天才得了信儿,跑过来一看,高兴地喊了声二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苏甜荔笑眯眯地递给他一袋零食,又说:“今天我有空,想早点回来做做家务,管一下菜园子,免得妈一天到晚唠叨。”
苏天才认真说道:“二姐你什么也不用干,家务现在我全包,菜园子我也管着在。我是男孩子,养家是我的责任。你是女孩子……以后大姐怎样,你就怎样吧。”
苏甜荔很诧异,“你是这么想的?”
苏天才有些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甜荔默了默,“你是男孩子、你是有养家的责任,但你还没成年……而爸妈四肢健全,他们有稳定的收入,这个家轮不到你来养。”
她其实和弟弟也不太熟,话也只能讲到这里。
“好了你快去做操吧,我回去了。”说完,苏甜荔拿着钥匙走了。
苏天才抱着姐姐塞给他的零食,耳边响彻着姐姐刚才说过的话,陷入沉思。
苏甜荔回到了家。
她今天回家的目的很明确——必须调查清楚田秀的家底。
说白了,
如果田秀有五百块钱,
那么“王爱琴要求的约定俗成”,就不能是五百块钱,必须更高才行!
苏甜荔取下别在刘海上的一字夹,轻轻松松打开了主卧的门锁。
田秀值钱的东西藏在哪儿,苏甜荔一直心知肚明。
很快,苏甜荔就从主卧衣柜里的夹层那儿,掏出了一个扁扁的铁皮盒子。
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不少东西:
就被捆起来的“广州市化工厂职工证”,
有四五张大团结,
有几张国债券,还有几张存款单……
苏甜荔认真地估算了一下,一共是二百八十块钱左右。
没够上五百块!
苏甜荔终于松了口气。
她正准备将东西复原,然后尽快离开——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铁盒底部露出的旧照片的一角。
苏甜荔把照片拿了出来。
有好几张呢!
有田秀和苏德钧不同时间的证件照,
有他俩的结婚大头照,
有他俩小时候与各自的家人的照片,
还有几张……看起来应该是学校学生的大合影,
以及苏又子的满月照、百日照、周
岁照、上小学第一天穿着漂亮小裙子的纪念照、上初中第一天纪念照,春游纪念照……
说起来,家里一共四姐弟,连苏天才也没资格拍那么多的照片。
苏甜荔七岁前没拍过照,后来也是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时,才拍过毕业合照和证件照。
真没想到苏又子竟然拍过那么多照片!
饶是苏甜荔一早就已经看透了……
但明显显地看到了父母偏爱苏又子的证据时,
苏甜荔还是挺嫉妒的。
她摇摇头,准备把所有的东西复原,
突然——
苏甜荔的视线,停留在一张泛了黄的老旧合影上。
照片上有五个人,二男三女,田秀是其中之一。
而与田秀紧紧捱在一起的那个男青年……
苏甜荔睁大了眼睛。
那男青年的五官特征与苏又子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淡眉、细缝眼和尖得像椎子似的下巴!
在这一刻,苏甜荔的心跳都跳漏了一拍。
每当她感受到田秀的偏心时,总会赌气似的在心里嘀咕:可能我不是她亲生的吧!
现在,苏甜荔看着照片上的男青年,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她问田秀,为什么大姐的名字叫“又子”,难道就不怕又生个女儿时,田秀面上慌乱的表情……
苏甜荔心里隐约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接下来,苏甜荔继续翻看其他的照片,
终于——
她在一张题了字的合影里找到了更详细的线索。
这是一张毕业照合影,照片上大约有三十几个男女青年,照片上还印着“湘省宁县水塔乡学校54届高三毕业班合影”的字样。
虽说苏甜荔并没有在这张合影里找到田秀,
但她找到了男青年的名字——汤辉。
很快,苏甜荔又发现了新的线索——年轻的田秀出现在另外一张毕业合影里,照片上写着的,是“湘省宁县水塔乡学校53届高三毕业班合影”的字样。
所以,田秀和那个名叫“汤辉”的男青年,是同校不同届的学姐学弟?
苏甜荔看了一下腕表,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她赶紧复原铁盒,物归原处,又反手锁上门,离开了主卧。
接下来,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装模作样的干起了家务。
苏天才还是第一个到家的,手里还拎着刚从菜园子里扯的菜,一进门,他就忙着煮饭、洗菜……
没一会儿,田秀也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个网兜,网兜里放着个沉甸甸的饭盒。
只是,田秀一见到苏甜荔,面色就垮了下来。
就差没把“你怎么又来了”这几字给刻在脸上。
苏甜荔恍若不觉,还笑眯眯地问道:“妈,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好的啊?”
田秀没好声气地说道:“再过几天你大姐就要来月信了,我买了点红枣鸡汤给她喝。”
苏甜荔一听,笑了,“是嘛,那也太巧了吧?妈,我也这几天来月信……”
田秀面沉如水。
第35章
苏甜荔喝上了香喷喷的红枣鸡汤。
怎么说呢,不是自己亲手煲的鸡,始终觉得味道没那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