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人摘星
第166章 他光是看着就天天做噩梦,亲身经历过的人该多么痛苦?
保镖去开门了。
聂荣和梁利生对视一眼,不想见董爷那种粗人,就想回房去。
但陈柔回头说:“阿爹,给我个面子吧。”
其实现在聂家的局势是,三太才是话事人,聂荣既不管事也没权力,也没有面子可以给她,她要他留下,他自然得留下,也就说:“好。”
聂耀又开始唱反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为什么要见?”
他是个已经被死掉的人,是从高位上被拉下来的,并不想见外人。
但今天的事由不得他做主。
弯腰,陈柔一手抚上聂耀的椅子,先说:“关于梅潞给韩玉珠下药一事,因为证据确凿,你无法否认,可你始终不愿意面对它。”
再说:“但你一直在试图想办法替她脱罪,或者说,给她找个合理的理由。”
聂耀的心理很奇怪,也很矛盾。
他知道,如果梅潞曾经做的事情属实,确实不对。
但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生母亲是那么恶毒,残忍的一个人。
在被囚禁的几个月里,他被迫看了很多惨无人道的电影,然后他就一直思考,《黑太阳731》的真实性,直到前段时间,他提要求,说要买书。
他看似买了一大堆,其实最主要看的,就是目前手头这本,《细菌的故事》。
这本由他母亲梅潞的老乡,脚盆人写的书里明确表示过,在1937年的东北,他们进行了一场光荣的援助活动,而非电影里所讲的,人为投放细菌的事。
他的心里于是萌生了一些渺茫的希望,他觉得,如果关于《黑太阳731》是假的,人为捏造的,那么他母亲的事情,很可能也是聂钊捏造出来的。
所以他今天才故意等着陈柔,要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不过在他想来,他的心思陈柔是猜不到的,该要他自己说出来才行。
结果陈柔那么快的就挑明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于是就愣着。
陈柔再说:“你无法接受,也就意味着你并不认同她的做法,以及,1937年,你母亲的同胞在东北的做法,对不对?”
宋援朝终于憋不住了,也问:“二爷,如果说,我说如果,那是真的了?”
聂耀明显被震了一下。
他是坚决不相信《黑太阳731》里那一切是真的的。
他光是看着就天天做噩梦,亲身经历过的人该多么痛苦?
细菌带来的瘟疫,一种人种性的灾难,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刻意去投放它。
想到这儿,他坚定的摇头:“不可能。”
宋援朝跟这人没法说,拳头捏的咯咯响,陈柔又于身后拍了他一把。
叫他谨慎,叫他不要走露形迹嘛。
说话间董爷由他的狼虫虎豹和翁二当家陪着,已经进来了。
这是首富家的附加山庄,风景绝美,风水也绝佳,外面此刻正在刮大风,但风在它的周围形成一个圆环,它恰在风眼中间,艳阳高照,一派温凉。
狼虫虎豹和翁二当家没有进来,在外面,但也要接受搜身。
因为陈柔的面子,董爷没有被搜身。
远远一看,他心里还颇有点怯,毕竟像聂荣那种首富,是不屑于他这种九龙的江湖草根交往的,但对方此刻笑温温的,正在看他,那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梁利生已经挣扎着站起来了,步步如走在刀上,但也迎了上来:“董爷!”
董爷看他也走的艰难,快走两步想要搀人的,这时陈柔递来了拐杖。
她还责备梁叔:“您腿不好就少走路嘛,看你走的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
梁利生接过拐杖,笑着说:“董爷是真英雄,他来做客,我和你阿爹门楣生风,没有出门相迎是因为我们太老,走不动道儿了,人家都进门来,我怎能不迎?”
聂荣也站了起来,远远伸手:“董先生!”
董爷也笑伸双手:“聂老先生!”
但他双眼瞟向聂耀,也是止不住的狐疑。
聂家二爷聂耀,人人都说他死在陈柔杀鬼头青那一晚了,可他竟然还活着?
精明如董爷,也会想,自己今天算是见了聂家的阴私,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他本来带着枪的,在看到陈柔后就卸掉了,现在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万一聂家人对他动杀招,他说不定还真得死在这儿。
当然,老爷子心里暗暗打鼓,面上一丝不露。
有保镖摆桌子奉茶,还打起了遮阳伞,聂荣当然先端茶:“董先生请喝。”
他跟董爷之间原来是有生意往来的,但是基于韩玉珠。
韩玉珠跟董爷合伙,做过针对大陆的生意。
而聂荣呢,对于历史也不是很了解,毕竟商人嘛,他只在乎赚钱。
他自己也挺疑惑的,又正好聂耀不好问,陈柔要问吧,问题就难免会偏颇一点,所以他就主动问了:“我记得董先生42年前后经常去大陆。”
正所谓读书多是负心人,仗义皆是屠狗辈。
董爷这种粗人,反而态度朗朗。
他搁下茶杯,一笑说:“大陆是咱们的家,当时有难,我多跑几趟也正常吧。”
第167章 听说二哥不做人,聂老板亲自来收拾人了
董爷老家本就在大陆,谈起当年不免唏嘘:“想当年山河变色,百姓受苦,直到现在,很多当年在大陆看到的画面,还让我如刺鲠在喉。”
说起这个,梁利生和聂荣皆点头,并难得的对大陆表示肯定:“经历过那么大的灾难,就如今来说,大陆还蛮可以,据说现在大家也都能吃饱饭了。”
一衣带水,同胞情结,大陆人能吃饱饭,他们由衷庆幸。
但聂耀居然来了句:“大陆虽曾有难,却也八方支援,何苦之有?”
像聂荣和梁利生,他们自来面向西方做生意,也不怎么关注大陆,那点同胞情也很浅薄,董爷不一样,他手下大半小弟都是从大陆来的,而且那么沉重的历史,聂耀在讲的时候却语带讥笑,他一下就受不了了。
还是因为面对的是聂荣,他的口气才能略好一点,但话也说得很难听。
他说:“我常听人说聂老先生教子有方,儿子个个成材,但这孩子……”
突然竖眉毛,他说:“成年后往外跑得太多,学歪了吧?”
聂荣总归偏袒二儿子,自己都从不批评,别人批评,他当然不开心。
不过聂耀确实说得不对,他就淡淡斥责儿子:“阿耀,董老先生是认真在跟你聊天,不许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
聂耀已经破罐子破摔,也不伪装了,连老爹一起怼:“我讲的都是事实。”
董爷看得出来,聂荣教育出来的这就是个二鬼子。
而他生平最恨的就是二鬼子,两道眉毛上下乱跳,他笑脸狰狞:“那二少爷您讲一讲,当初有谁援助我们了?”
还别说,聂耀所拿的这本书里有证据,而且是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有一个穿着关东军军服模样的男人背着一个华国老太太。
聂耀指着照片说:“看到了吗,1937年,东北接连爆发鼠疫,霍乱和炭疽,这些国际人道主义军人就是去援助那些被政府所抛弃的,可怜的百姓的。”
正所谓你讲你的理,我讲我的理。
这本《细菌的故事》关于东北所爆发的各种疫病都有详细记载,照片也全是那个年代的,但还有句老话叫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董爷毕竟没有经历过,仔细端详照片,还在想该怎么辩驳,陈柔知道,像这种东西都是摆拍,还试图要讲道理的,而就在这时,终于忍不住的宋援朝要凭经验打脸聂耀了。
他先说:“二爷,虽然是黑白照片,但这个老人的眼睛是闭着的,看面容也是死相,所以我负责的推断,这个老太太是个死人,是被摆拍的。”
聂耀觉得很可笑:“黑白照片而已,也不大,这位老人也没有在呼吸,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是死了,你这是无责任的,荒唐的推断。”
宋援朝要的就是他这句,单膝跪到聂耀面前再指照片,他说:“我确定她是死人。”
聂耀更觉得可笑了:“就这点事,你们也要摁我的头?”
再看聂荣:“很好,为了让阿钊做的一切合理化,你们都玩指鹿为马了。”
聂荣也觉得宋援朝太过多嘴,还太过武断。
他命令:“宋仔,一边去!”
宋援朝的上司只有一个,陈柔,她不阻止,他就要继续说。
他说:“老爷,我确定这个老太太是死人!”
聂荣愠怒,看陈柔:“阿柔,你的保镖话未免太多。”
陈柔没有看出照片上的异样,但她本能的信任战友,也感觉得到,宋援朝是想让聂耀把事情看待的严肃一点,要给他个教训,就问聂耀:“如果宋仔能说服你呢?”
聂耀一嗤:“他说服不不了我。”
陈柔虽然也很想搧他几巴掌,但还是耐着性子再说:“如果他能证明这位老太太当时已呢,聂耀先生,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任意伤害一个庞大民族的感情。”
说着,她也站到了他面前,双手一背腿一叉,侧首。
聂耀头回见她的时候,她一把雪枫刀连连几削,他舅就成人棍了。
别看他一心求死,破罐子破摔,但也不想当死的时候当个人棍。
所以当这个鬼上身的女人突然正色,他也会怕。
深吸一口气,他说:“我愿意道歉。”
宋援朝都有点按耐不住自己隐,侧身调整姿势,再指照片,他说:“照片上这个老太太的脚异常的小,我想你们都知道原因,她裹了小脚,对吧。”
聂耀不懂什么叫小脚,但聂荣和梁利生都懂,他俩同时点头。
宋援朝再看聂耀片刻,又说:“我奶奶也裹小脚,直到现在还在裹,所以我知道,小脚的前端尖,后端圆,而且女人们喜欢在脚后跟上画圆形图案……”
就在大家思考的间隙,他抓起书来,啪啪拍:“看到了吗,老太太的脚后跟在前面,脚尖在后面,也就是说,她的两条腿全断了,很可能是被生生打折的!”
再问:“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断了两条腿,她还怎么活,又能活多久?”
梁利生一把拽过住书,仔细一看,重重点头。
聂荣也把书接了过去,想起自己的裹脚奶奶,他低低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