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听闻桃侯亲自参演,百姓原先还有着惶恐,很快,他们就顾不得什么贵人,什么君侯了。他们听得如痴如醉,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了每一幕,一夜之间,袁侯火遍了全长安。
袁侯,成了新晋的顶流!
可惜顶流已经入了诏狱,享受不到或是掷果盈车,或是人人喊打的待遇,刘越和郅都谈起的时候,语气有些惋惜。
郅都沉默一瞬,鹰一样的目光陷入思索:“陛下,袁侯虽已入诏狱,却依旧可以享受这般待遇。”
他还给出了解决方法——特事特办,只要写一封手书给廷尉,就能创造袁侯的长安街头一日游,短暂放个风再关进去。
刘越:“……”好狠。
刘越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梅花司司长,这样的狠,深得他心。
他悄悄道:“算啦,还是得给袁侯留点面子。对了,朕听说你拜师张恢张大贤,成了晁错的师兄?”
郅都点点头。
他是出身野路子不错,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更好地侍奉陛下,也为压制朝野内外的舆论,他接受了张恢递出来的橄榄枝。
张夫子门下是以年龄排序,为此,晁错小师弟仿佛不甚高兴,他也没怎么在意。
张夫子对他说:“在其位谋其职,你要成为君主手中的一柄利刃。刃是没有自我情感的,而它什么时候使用呢?——在君主需要使用的时候。”
郅都深以为然。
他也渐渐体悟到了拜师的好处,这些天来,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师门典籍、贤者注释,心中的法越发明悟,同时捋清了梅花司的内外运作与养鸽业务,卷得季心三天没睡一个好觉!
更叫人心热的是,陛下明显很喜欢他。
出入随同,和史官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唯有一事郅都放在心底——陛下读书的时候,每每读到军事战略,或是名家兵法,都会塞一份给他,用眼神鼓励他好好学。
这里头,可是有许多石渠阁的孤本……
郅都手心震颤,一张脸孔变得愈发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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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梅花司司长成为了未央宫的红人。正当梁园众人哀叹陛下又有新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时候,前往燕国调查的御史大夫周昌风尘仆仆回到了长安。
周昌神色冷峻,带上账簿又带上证人,马不停蹄前往未央宫复命,说,前燕王刘恢穷兵黩武不是谣言。
燕国相显然也有失察之责,没有做好辅佐诸侯王的本职工作!
在他面前,吕雉眯起了眼。
刘越满脸沉重,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事关朕的兄长,改日朝会,我们再论吧。至于燕国相……就罚俸五年,再罚他将功赎罪,辅佐新燕王就任,否则永远不要回来了,如何?”
小陛下的难过情真意切,记录对话的史官呼吸都慢了下来,只觉落笔有千钧重。
周昌也是叹气,穷兵黩武,恐怕不足以形容前燕王,准确来说,是有不臣之心。
当他走进燕国武库的一瞬间,下意识变得惊怒——
那一件件盔甲的打造,军阵的演练,是要干什么?
周昌不期然想起先帝在时,太子与赵王刘如意之争,刘恢穷兵黩武之举,触动了他敏感的心弦。
同为先帝的骨肉,难不成还要上演同室操戈?!
他不会忘记多年之前,年幼的陛下为了母后朝他下跪的那一幕,电光火石间,他已想好了该如何上书。
陛下登基不久,君臣相得,两宫和睦,大汉已有龙腾虎跃之态,绝不容许被破坏。
——只能委屈临江王软禁长安了!
汇报完燕国的事,已经是夕阳西下。周昌坐上回府的车架,途经一处闹市,只听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一愣,掀开帘朝外看去,却看得不甚清楚,只因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有中尉衙署的兵士在巡逻。
御史大夫的疑惑十分鲜明,侍从忙解释起来:“君侯,这是在演《袁侯传》呢。”
“……?”
袁侯传又是什么?
觉得自己错过一百集的周昌眉头紧锁,思考转道进宫的可能性。
他终是憋住了,哼哧片刻:“回、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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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赵安时刻探听御史大夫府上动静的刘越小小松了一口气。
若是御史大夫真的进宫喷人,他就立马把桃侯召回,未免火力波及到自己。
天知道周昌回来,他腿也不敢翘了,坐姿端正得不得了。
皇帝真不好当,陛下发出如上感慨,一边嗷呜嗷呜埋头啃牛肉。
前往辽东郡开荒的车队已然顺利出发,没等审判临江王刘恢的大朝会召开,一道噩耗传来,吴王病危了!
这回不是病笃而是病危,已然能够说明情况紧急。恰逢练武时分,刘越立马放下手中的弓箭,火急火燎直奔吴王府。
天子都出了宫,臣子们哪还坐得住,一时间,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了往日死水一样的地方。
……
吴王府。
吴王刘濞浑身高热,已然人事不省,时不时抽搐一番,像冰水里挣扎的鱼。
“吴王兄到底如何了?”卧房外,刘越一张小圆脸焦急不已。
太医署的医者们齐聚一堂,听闻陛下问询,官职最大的太医令摇了摇头,每一根白须都写满忧愁。
“臣等无能为力,怕是……就在今日了。”
虽然他治得不走心,但吴王这回病危,是手下的小童抓错了几味药,实在不干他的事啊。
刘越抿起嘴巴,狠狠闭了闭眼,忽然发了怒。
“若是医不好吴王兄,朕要整个太医署陪葬!”
“……”
太医们大惊失色,侍奉的宫人跪了一地。
刘越的声线饱含怒意,清亮又高昂,恰恰被联袂赶来的三公九卿听见。丞相曹参暗道不好,与太尉周勃对视一眼,怎么就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了?
“陛下息怒!”周勃遥遥喊了一声,生怕小陛下气坏了身体,“想必太医们也是尽力医治了,只是人力抵不过天命……”
刘越转过身,眼眶有些发红。
一旁的随行史官唰唰记录。
随行史官不过二十多岁,不知怎的成功越过一众前辈,得了皇帝的青眼,让皇帝出宫都不忘带上他。
边记,他的鼻头酸涩起来,吴王殿下若是去了,天子就少了一位与之情深的手足啊!
好在他们的陛下终是虚心纳谏,听进了太尉的话语。太医们的脑袋堪堪保住了。
刘越擦擦眼睛,厉声叫太医继续救治,不管什么方法都用上,只要能保住吴王的命。
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朝众人道:“朕记得母后跟前,有位淳于医者……”
刘越指的是淳于岫,也就是帮助从前的灌夫人,促使她下定决心抱养皇子、李代桃僵的罪魁祸首。
殊不知淳于岫一开始就是太后的人,如今改头换面,以献上养生之法的功劳,得以在太后跟前戴罪立功,为太后调养身体。
被瞒天过海的众人不知其中猫腻,立马有太医回道:“陛下明言。只是臣听说这位淳于氏,颇有巫的手段,擅长,呃,给妇人看诊……”
太医委婉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这专业不对口,来了也是白来。
刘越却是极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他一挥衣袖:“都这个时候了,还区分什么妇人与其他人?若是巫者能让吴王兄好起来,朕就算信了又如何!”
史官心神俱震,连忙把陛下言论写进了书册。
同一时间,心神俱震的还有太医署里一个存在感极低,在旁悄悄摸摸注视的年轻太医。
淳于?
他没听错吧?
等淳于岫被请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她蒙着面纱,神色淡定,前往卧房不久,便摘下面纱出来复命:“回陛下,吴王的病只能下虎狼之药,辅以不同寻常的南疆针术,方可让其清醒。”
刘越满面凝重,并无欣喜:“可有副作用?”
淳于岫虽听不懂副作用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斟酌答道:“恐怕会变得痴傻。”
空气猛然安静了下来。
三公九卿皆是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刘越似陷入了焦灼之中,在空地上来回转圈圈,双拳紧紧握起,又很快松开。
曲逆侯陈平长叹一声,出言道:“陛下仁善,又与吴王兄弟情深,故而不忍出言。只是痴傻与没了命,若让吴王殿下来选,定然还是活着重要一些!”
这样的道理,皇帝难道不明白?
他背过身去,半晌道:“下吧。”
继而补充:“王嫂远在千里之外的封国,恐怕极为思念夫君,朕即刻去请她来照顾吴王兄,让他们夫妻二人团聚。”
陈平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陛下英明!”
第164章
角落里, 一位娃娃脸的太医揣着袖子,朝淳于岫看了又看。
在此起彼伏的“陛下英明”中,他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后退几步, 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定是他产生幻觉了。
否则怎么会看到离家出走的长姐出现在这里, 还成了太后跟前侍奉的女医?
淳于意有些恍惚, 他出身医学世家, 论血缘, 称得上是扁鹊后人。与天赋同样超绝但叛逆的长姐不同, 淳于意年仅八岁,便遵从家族安排拜师齐地。
自三年前老师过世, 他云游四方, 最终来到了长安。最为繁华的长安太医署, 聚集了当今天下医术最精湛的一群人,就算他自忖不输, 也不敢说方方面面都能胜过他们,医无止境, 他得仔细地观摩、学习。
淳于意藏好他出神入化的医术, 伪装成初入门径的医者, 成功当上太医署的学徒。
没过一年他转正了, 同僚的医术也观摩得差不多了, 淳于意骤然而生天下再无英雄与我相论的惆怅感。
他觉得是时候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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