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一个时辰之后,天黑了,橙黄宫灯逐步亮起,照得寝殿如白昼。刘越暂停思索,啜了一口甜浆,悄声问吕禄:“表哥有没有什么感想?”
每每回忆一次《厚黑学》,他都会有更深的领悟。虽是送给哭包四哥的礼,表哥作为经手人之一,说不定也会迎来蜕变,刘越想到此处,不禁有点小期待。
吕禄不住摇头,哭唧唧道:“没有,字好多,竹简好厚。”
这已经是第四份了,怎么还没完?
刘越:“……”
内容呢?内容半点也没有吗??
梁王殿下对他不开窍的表哥没办法了。
瞥一眼笨重的竹简,胖娃娃无动于衷,冷酷得不得了:“继续。”
用来制诏的绢布太贵,就算长信宫有,他也不能浪费资源,要给母后省钱。再说了,收到一大堆绢布,哭包四哥也会良心不安的。
吕禄打了个激灵,想起在大王面前拍胸脯的保证,重新精神抖擞起来,心下流了一箩筐眼泪。
都怪他,以为一份竹简就能解决的事,都一摞了还没有抄完,还要态度端正,字迹好看……他恨不能甩自己一个大耳光子,瞎逞什么能?
从今往后,他最痛恨的就是竹简!
为什么就没有薄一点,轻一点的写字工具?
就这样磨到临睡前,吕禄的神情再次变得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
伸出手看了看,他觉得明天怕是不能背大锅去上学了。
吕禄鼓起勇气,想和恐怖的表弟求求情,一扭头,发现刘越不见了人影。
他紧张地问近侍:“大王呢?”
近侍恭敬道:“大王去前殿寻太后了,很快就回来。”
……
刘越脚步飞快,蹬蹬蹬来到前殿,准备在睡前向母后说一声晚安。
长信宫前殿亦是灯火通明,大长秋站在吕雉身后,轻轻为她捏着肩。
吕雉似想起什么,匆忙放下手中的奏疏:“越儿快来了。”
她笑叹一声:“瞧我,明明休息的也够,遵循越儿‘养生需劳逸结合’的话,倒还要你给我捏肩。”
“不怪太后休息得少,而是奏疏厚重,拿在手中总会劳累。”大长秋摇头,“始皇帝凡事亲力亲为,故而累倒在了沙丘,依臣看,太后还是别在睡前拿竹简了。”
隐隐的谈话声传来,刘越停下脚步,灵活地躲好身躯,藏好两个小圆髻。
捏肩,劳累,奏疏厚重……
他抿了抿嘴,悄悄探出脑袋,发现母后案前摆了高高一摞竹简,大长秋正给母后按着肩。
胖娃娃霎时心疼了。
圆脸蛋瘪了起来,即便梦想是躺赢的咸鱼,他为什么没有想过纸张可以代替竹简?
他在末世打拼的时候,除了最后遗存科技文明的城市,各个小基地都是自给自足,艰难求生。要什么资源自己生产,纸就是其中一项,刘越考察的时候曾经见过。
变异的植物不能吃,不能净化空气,似木头与竹麻,锯下来却还能造纸。传授造纸手法的是一个退休返聘顾问,据说祖上乃造纸大家,刘越亲自尝试过几回,还与小基地的负责人交流了经验。
堪堪回忆完毕,他觉得从前的自己笨。
虽然精致的白纸难做,需要耗费人力物力,如今的大汉支撑不起,但普通的纸张易造,远比竹简好了太多。
为了母后的手和肩,刘越下定决心,明天就向皇帝哥哥借几个少府工匠,划出上林苑的一小块地——
嗯,偷偷给母后惊喜,顺便让表哥抄的容易一些!
第52章
吕禄左等右等, 终于等来了梁王表弟。
那张常常让他产生欺骗性错觉的白嫩脸蛋写满丰富的神色,有坚定,有恍悟, 还有一点小懊悔。
吕禄从没有在刘越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多样的情绪。
能让恐怖的表弟变成这般, 不亚于铁树开了花, 吕禄心下发凉的同时, 像看见新大陆似的, 疯狂地好奇起来。
刘越察觉到一道异常炽热的视线, 用询问的眼神望去, 发现表哥红肿的手指头,心下浮起一丝丝愧疚。
虽然和猪蹄还差得远, 那也需要关爱与关怀。
都怪他, 为什么没有早先想到纸呢。
只是一丝丝, 很快便消失无踪,他软软地道:“表哥, 我们很快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虽然要麻烦再抄一遍,但在纸上写字, 肯定要比在竹简上方便一万倍!
刘越善解人意, 方方面面都替吕禄考虑周全:“明天的大铁锅, 不如我们再找一个人背。时辰不早了, 表哥今天好好休息, 睡醒了才能有精力抄写。”
听到抄写两个字,吕禄:“……”
他手指一痛,连听到不用背锅的高兴也没有原先这么强烈了, 半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在心底流下后悔的眼泪:“好。”
.
秉持快乐学习, 健康成长的教学方针,梁王太傅并没有要求学生早上几点起床,天禄阁的课业同样以旁听为主。
梁王太傅将教学计划上报给皇太后的时候,太后一力赞同,只说全权交付给留侯。
越儿还小,她也舍不得他辛勤学习。何况越儿答应过她,会做一个成材的好大王,日后忙碌起来,哪还会有睡懒觉的一天呢。
故而刘越依旧可以幸福地躺到自然醒,嗷呜几口吃完美味的早餐,背着书袋,领着两个伴读上学堂。
只不过今日的主角成了大铁锅,还是夺人眼球,绝不容忽视的大铁锅。
众人被梁王近侍乌龟似的造型所震撼,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尤其是赵国除国,将邯郸郡分给梁地的新闻席卷了前朝后宫,燕王想要成为赵王的打算落了空——他们对太后的敬怕更上一层楼,对梁王殿下的受宠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总而言之三个字:惹不起。
孙美人跋扈是真,可代王又何德何能占去五城的便宜?!
有人在心里猜测,是不是代王与梁王的关系好,借此得了太后的青眼?
他们看向刘恒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像看着一个深藏不露的心机婊。
还有代王的生母薄夫人,不声不响就谋得了好处,难说不是她传授给儿子的主意,果然,低调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善茬。
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刘恒茫然地左看右看:“?”
五弟没有像往常那么热情了,他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啃牛肉干,一边悄声问幼弟:“那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是为了什么用?”
刘越一本正经的告诉哭包四哥:“那是铁锅,用来养生。”
刘恒一头雾水,并不明白养生为什么要用到铁锅,啃一口牛肉干,看一眼大锅,眼底充斥着蚊香圈。
难道是坐在锅里,自己煮自己吗?
代王殿下不懂,收到礼物的梁王太傅却是爱不释手。
听闻大铁锅的用途,张良当即明白了。
谁说美食不是养生的一种途径,从前他和养生友人偷偷交流的时候,友人告诉他,美食可以让身心愉悦,从而活到九十九。
虽说友人成了自己的学生,养生的原理依旧不变,他笑起来,衬得日光莹亮生辉:“多谢大王。”
张良决定回府就让厨子研究大铁锅的烧法,然而一个难题近在眼前。
梁王太傅进宫教学的时候,向来是独自一人,不喜欢带太多侍从。他该如何把大铁锅带回府中,难道要亲身上阵,亲自背它回家?
张良的笑容微微一僵。
借用梁王殿下的名义也不好,太过大张旗鼓,如此,就没有暗中叫曲逆侯陈平发现,继而让他变脸的快乐了。
张良沉吟片刻,向学生借了近侍一用。
长子张不疑已经空闲在家好一段时日。据他求学的书院解释,公子学完经典之后越发沉迷创造,以“何为保温杯”为由接连问倒书院的先生,先生们深觉惭愧,已经没什么好教的了。
不如皇家最顶级的天禄阁,配有最顶级的先生们,其中不乏动手能力强的英杰。他们暗示前去接送张不疑的管事,说公子留在书院就是屈才呐!
管事如实的将对话禀报给君侯。
张良觉得以长子的心思,说不定拜入丞相门下才是圆梦的选择。但一来,丞相即将致仕;二来,丞相只收过唯一一个学生,正是他教的这位,不疑的梦想只能是白日做梦。
不如进宫一趟,帮他背一回铁锅,也能锻炼锻炼身体。
十三岁的年纪,该懂得如何为父分忧了。张良淡然地吩咐近侍,这等小事,向太后求个恩典,太后定会答应,不如继续教学,等着长子进宫便好。
听完全程的刘越:“……”
胖娃娃陷入沉思,继而点了点头,觉得老师这个办法妙。
周亚夫严肃着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吕禄已然变得呆滞,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对师生闪烁着如出一辙的恐怖光芒——
不,不能这么形容。留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要是让父亲知道了,父亲还不打断他的腿!
这是聪慧,是智慧的光芒,吕禄艰难地纠正自己。
……
张不疑进宫的时候,有着压抑的好奇与激动。
父亲算无遗策,神圣的形象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只是丞相究竟是如何祛除心病的,为何梁王出手就能行?
难道因为梁王是丞相唯一的学生吗?
他已经思考了许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有保温杯这回事,也是父亲从椒房殿回府,继而询问他的。
那时候先帝还在,张不疑觉得,指不定与梁王殿下有关。
从前要么出门求学,要么闷在府中,学习与大人一样的宅,如今竟是能够进宫一趟,得赖父亲求来的恩典,张不疑感动万分。
他的脚程极快,在侍者的带领下,不一会儿就到了天禄阁。
正欲望向与父亲心有默契的梁王殿下,就见一方黑黑的,圆圆的铁锅,端端正正放在他的面前。
张不疑:“…………”
此时课业差不多结束,刘越决定去未央宫求他的皇帝哥哥,拨一块上林苑的地加三四个大匠,再多些搅拌的人手,悄悄研制纸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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