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刘越窝在母后怀里,灰黑色的大眼睛眨啊眨,没想到他看好的科研人才这么快就得到晋升,随即脸颊微鼓,陷入了烦恼。
他的地有了,匠人也有了,看好的负责人忽然成为尊贵的世子,既如此,该怎么把留侯世子讨要到身边,随他去上林苑呢。
他觉得此事要从长计议,恰在此时樊哙来了,刘越目光微亮,甜甜地叫了一声姨夫。
哪知樊哙一脸忏悔,深刻地诉说了他的罪孽,希望太后与大王原谅他,宽恕他将秘方外露的错误!
吕雉:“……”
刘越听得呆了,霎时将张不疑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吕雉头疼地揉揉眉心:“回头你和吕媭说说,别拿这点蒜大的小事烦哀家,也别事事都听她。她叫你投河,你还真毫不犹豫地去投?”
樊哙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点头。
谁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不敢不投呐。
吕雉好气又好笑,又有些欣慰,妹妹夫妻相合,实在是一件幸事。
她安抚道:“透露就透露了,卿家们吃得好,也是越儿与我的期望。”
刘越可赞同母后的话,重重地“嗯”了声。
吕雉笑容柔和,摸摸他的小圆髻,又说:“回府你叫伉儿收拾收拾,明儿就进宫当值,做皇帝身边的侍中。还有新册的留侯世子,也与伉儿一道,在宫中锻炼一二。”
侍中?
樊伉与留侯世子一道?
“……”万万没想到请罪居然成了奖赏,樊哙脚步轻飘飘地走了。
“……”幸福来得太快,刘越同样晕乎乎,既然张不疑在皇兄身边做事,他是不是能小小地借用一下?
梁王殿下吧唧一口,软软地亲上母后的面颊。
不多时,长信宫发布两道诏书,任命舞阳侯世子樊伉,留侯世子张不疑为侍中,从此随侍皇帝跟前。
还有一道太后口谕,夸大将军舞阳侯一心为国,忠于陛下,奖赏五大串铜钱并一小袋金子,足够抵去樊哙打一百个铁锅的花销。
樊哙捧着金子,颇有些做梦的不真实感。
半晌,他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同吕媭道:“夫人目光长远,借赔罪之名讨赏,还顺道安排了伉儿的前程,实在高!”
吕媭:“……”
舞阳侯夫人从惊喜中回神。
她能说她没有吗?
瞧见樊哙竖的大拇指,好似讽刺自己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子,她怒从心起,拎起院内摆放的铁锅,提裙追了上去:“樊哙,敢污蔑我,你好大的狗胆!!”
樊哙:“?”
第54章
舞阳侯被大铁锅追的时候, 刘越从母后怀里滑落,在长信宫宫人慈爱的注视下,蹬蹬蹬地去找皇兄, 准备速战速决, 明日就开展他的造纸大业。
他要借用留侯世子一段时日, 与少府的大匠一样, 原因保密。
皇兄一定会答应, 如果不答应, 那就撒娇好啦。
另一边, 曲逆侯的心情很不美妙。
一连两个侍中,堪称难得的恩典,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再看看自己家的孩子, 陈平面色铁青,血压一阵阵地升高。
最终他告诉自己, 人各有志,不适合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打一百个大铁锅就能获得侍中的位置, 他也想, 这不是不能吗。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美好未来, 好歹还能让平庸的长子借一借势。
——不提这些个逆子, 他还有个可爱的学生惦记着师傅呢。
大铁锅不就是证明?
曲逆侯进行精神胜利安慰法, 成功地安慰了自己。而作为对照组的留侯府里,张不疑端端正正地坐在席上,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笼罩。
父亲不声不响地把他请封为世子, 仿佛今天吃什么一样,蜻蜓点水地就过去了。继而便是太后的旨意,让他在陛下跟前当侍中, 这么大一个馅饼从天而降,张不疑如坠云雾,微微有些紧张。
父亲什么时候竟对他这么好,好到有点不真实,全然没有前日叫他背锅的无情。
舞阳侯世子比他大上一岁,换言之,大汉从没有过这么年轻的侍中,他怀疑自己真的能够胜任吗?
张良坐在张不疑的面前,注视着长子。
片刻微微一笑,叮嘱他道:“侍中并非外臣,切记不能对朝政指手画脚。你还年幼,多听少说,万不能掺和陛下的家事。”
又道:“要给弟弟做好榜样,振兴侯府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不疑。”
听闻前半句话,张不疑认真地记在心里,谁知忽然成了全府的希望,他:“……”
十三岁的少年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大人不是第一任留侯吗?从没有衰落过的侯府,哪来的需要振兴??
……
虽然觉得父亲在忽悠自己,翌日一早,张不疑依旧挥不退紧张的情绪。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抚平衣襟的每一份褶皱,乘车进了未央宫外的中车府,等待办理侍中入职的手续。
官员们见他年轻俊秀,却没有年少的浮躁之气,皆是了然,暗暗夸赞世子有留侯的几分风采。
不一会儿,舞阳侯世子樊伉也到了。他长得更为肖似母亲,而不像父亲那样粗犷,一见张不疑,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举手投足带着武将家的不拘小节。
都是从前见过的二代,即便张不疑平日在书院求学,两人说一说话,仿佛生疏都消散不见了。稍稍寒暄几句,便有刘盈跟前的宦者到来,笑容满面地领他们入宫。
太后指定的侍中,陛下没有不满意的。留侯与舞阳侯都是安定天下,对大汉有功的重臣,又有哪个宫人敢对他们的世子不恭敬?
说起来,舞阳侯世子还是陛下的亲表弟呢。
皇帝居于宣室殿,而宣室殿宽敞无比,宦者领着他们七拐八绕,进到一个小隔间,将官服与绶带交予他们,还有禁内的令牌与身份凭证。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又一位宫人进来,压低声音提醒:“侍中官,换好衣裳没有?陛下召见,随奴婢来吧。”
张不疑与樊伉对视一眼,虽不见拘谨,明显作为君王表弟的舞阳侯世子更自在一些。
刘盈正在案前读书,瞧见他们进殿,当即露出一个笑,放下书道:“二位卿家来了。”
紧接着温声鼓励几句,态度分外亲和。
陛下并非喜怒无常之人,更是比他大一些的同龄人,此时此刻,张不疑终于有了切身的感受。
等觐见的叙话完毕,想了想,刘盈同张不疑道:“朕与太后说过,梁王今儿不必就学,不如放假一日,去往上林苑游乐,太后欣然应允。不疑就替我看着越儿,如何?”
万万没有想到当值的第一天,就有解决保温杯疑惑的机会,张不疑愣了。
樊伉也愣了,对皇帝表哥的命令摸不着头脑,随即又是一喜,游乐?
进宫当侍中的日子也不像爹娘说的那般枯燥,要夹紧尾巴做人。陪表弟游乐好啊,比他想象的幸福多了。
樊伉当即想要拜谢,不多时,陛下的下一句话传入耳中,带着十分的亲切:“舞阳侯世子就跟在朕的身边,与朕一起读完这卷书吧。”
樊伉:“……”
.
宫门口停着一架马车,带有皇家的标识,即将启程去上林苑。
刘越特意换上一身便捷的装束,宽衣窄袖,衬得近来没有吃烤串的小肚皮又鼓了起来。他在宫门口悄悄张望,等待着皇兄送来的造纸负责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瞧见了梦想的身影。
张不疑一路走一路琢磨,惊讶侍中竟然还分区别对待。
难不成他长得更为亲切,比舞阳侯世子更讨梁王殿下的欢心?
又觉得不对,按理,樊伉还是梁王的表哥呢。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张不疑觉得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保护梁王殿下,不让殿下陷入危险的境地,在此基础上陪伴殿下游乐。
自觉领悟了顶头上司的意思,新任侍中官决定好好当差的同时,逐一向殿下讨教困惑。
此时日光正盛,张不疑远远瞧见马车上的奶娃娃,白嫩嫩软乎乎,漂亮五官竟有些炫目的味道。
上回在天禄阁背锅之时,甜甜的笑容再一次浮现眼前,他的心不自觉地柔了下来,心想父亲作为梁王太傅,教书的每一天应当都很快乐。
“大王。”
张不疑行礼,紧接着,一只胖手伸到他的面前,刘越弯起眼睛,极其礼貌地道:“张侍中快上车。”
梁王殿下居然让他同乘一车?!
这是心腹中的心腹才有的待遇,小少年怔愣许久,受宠若惊。
深知作为太后幼子、陛下亲弟的梁王是多么受宠的存在,他不禁想,往日踹人的传言许都是以讹传讹,一个尊师重道,对人体贴的好大王,如何会像先帝一般,把从前的缙阳君踹吐血呢?
原本对着皇帝不拘谨的张不疑,坐进车厢的时候莫名有些拘谨了。
随着行进的车辙声响起,他发现,梁王殿下暖烘烘的小身躯正在向他贴近——
不是错觉。
张不疑低头,就见刘越仰起脑袋,灰黑色眼睛不弯了,似陷入一个巨大的烦恼。
像是见到可以亲近的依靠,肉肉的脸蛋耷拉下去,写满了忧愁:“张侍中有想过,比竹简更为方便的书写工具是什么吗?”
说罢,刘越向他展示小手:“你看,我只是写了几个字,掌心红红,握着竹简的手都在痛。”
张不疑立马严肃了起来。
他顾不得书写工具的问题,仔细往大王的掌心望去,盯了好半天,没有发现醒目的红痕。
掌心又光又滑,白嫩得不得了!
张不疑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错,半晌恍然大悟,定是红痕在不久前消去,他没发现而已。
可怜巴巴的奶音在耳边回荡,张不疑拧紧眉心,开始思考大王的问题。
比竹简更为方便的书写工具……一扇全新的大门在留侯世子面前敞开,他为什么从没有想过?
竹简厚重,且不易书写,若是初学练字的幼童,如不到五岁的梁王殿下,定然是受不住的。
年幼的记忆浮现脑海,张不疑回忆五六岁的自己,同样也有练字练到抹眼泪的时候,不由更严肃了起来。
若有一种像绢布一样轻薄,墨汁容易浸透的平整物什……
可这物什哪里有那么好寻,恐怕要经过百十年的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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