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蕴沧玉
希衡不解,玉昭霁徐徐道:“我一直以来,漂泊无定,虽有居处,却不是我心归处,无论是我的府邸,还是皇宫,都不过是我落脚睡觉的地方,而不是家,认识你之后,我曾想过一个场景,那就是我早上看着你醒来,看着你在我身边毫不设防地睡去,我想,那应该就是家。”
“果然如此,这种感觉很美妙。”玉昭霁满是爱意,和希衡对望。
他这时感觉自己连日以来的孤独和寂寞,都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给涨满了。
此时的玉昭霁不知道,这是他魔族的本性在作怪。
魔族是孤独的种族,强大、嗜好独来独往,骨血里都刻着血和风,仿佛注定了漂泊。
但越是这样的魔,越有一种刻入骨髓的孤独,唯有寻找到契合灵魂的解药,才能真正获得圆满。
曾经的魔族太子玉昭霁找到了契合灵魂的一生所爱,并且圆满在一起了,才消弭了那种孤独感,可现在的诸葛玉……他唯有深爱,却被现实所阻,那种孤独感只会更重。
玉昭霁此刻如此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和希衡的情感,希衡有些难以招架。
她道:“何必在此时说这些?”
玉昭霁回答:“不在此时说又在什么时候说?反正,从我拉住你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你我的关系。”
说到这里时,希衡也难掩心中沉郁:“刚才,你和你下属的话,我听到了,我本来想醒来让你们别说下去,但又唯恐尴尬。”
玉昭霁看着她的眼睛:“难道我朝他说的是假的吗?你我最明白鬼士兵有多么难缠,小红仙说过,死了一个鬼王,会立即再生出一个鬼王,我让从景歇了内斗的心,不只是为你我计,也是为天下计。”
他忽然话锋一转:“这次,我们险些死在鬼城之中,你告诉我,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希衡刚要开口,玉昭霁又抢先一步说:“当时我虽遗憾,却也有尘埃落定的甜蜜之感,能同你死在一处,我很开怀。”
玉昭霁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希衡闭上眼,艰涩道:“我心同你心一样。”
只是,这世间迷雾纷扰,总有阻隔,心如何?在人命面前,似乎并不太重要。
玉昭霁则不顾一切,握住希衡的手,就像是在河水中两人双手紧握时的那样。
玉昭霁道:“既然你我心心相映,那就别在意那许多,百鬼横行,你我是鬼怪眼中钉,恐怕九死一生,哪怕不是,我们也常年作战,我们还能活多久呢?古往今来,哪怕是马背上的天子,也大都死于征战,或是晚年死于病魔折磨,为何我们不能坦诚些看看彼此的心?”
希衡无法拒绝。
她想到了在鬼城中两人的互相扶持,又想到在湍急的河水之中,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各自的立场归各自的立场,可其实玉昭霁说得不错,鬼怪横行,他们还能活多久?
不如,大胆一些,正视彼此的心,朝前迈出一步。
希衡回握住玉昭霁的手。
玉昭霁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他轻轻揽过希衡,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半坐着看天上的星辰。
不远处,其余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场景。
有一名过于古板的潜龙卫想上前劝谏,从景直接冲他摇头,眼神哀伤。
希衡的一名亲兵也不放心希衡和玉昭霁在一起,太危险了。
他也想冒死上前进言,袖子却被一拉,这名亲兵回过头,居然见拉着他的是诸葛清和张将军。
他不解,诸葛清则道:“乱世已至,刚才的鬼怪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在生命的最末端,我们就暂时忘了那些污浊的、可恨的政治立场吧。”
张将军也叹气,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张将军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他反对自己的小儿子和一位农家女在一起。
当时张将军想的是,他把裤腰带别在脑袋上,才拼杀出了这一身功勋,一户门楣。
小儿子却自甘堕落,要娶一个没有门第的女孩儿,张将军当时棒打鸳鸯,可现在,经历了这么些东西,张将军真正后悔了。
鬼怪、灾害、乱世……
人人都不知道今天躺下去,还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既然如此,何不顺从心意一些?何不大胆一些?
本质上,希衡和玉昭霁就是同类人,年轻男女,少年慕艾,相互吸引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他们带着他们这些臣子一步步过五关斩六将,到了今天的地步,可谓是恩重如山。
那么,身为臣子的他们,又怎么好意思再在这样的关头去硬要拆散他们呢?
活不活得下去还是两说呢。
可以说,在场大多数人都这么想的,而且,这种情绪传染得很快。
无论是希衡的亲兵还是玉昭霁的潜龙卫,大家坐在火堆前,烤着自己的衣服,衣服慢慢变干。
一个士兵忽然说:“我想我娘了。”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个小石子儿,渐渐的,更多的士兵也说:“我想我娘做的馒头了。”
“我也想我二姨了,我娘死得早,是二姨一直拉扯我长大。”
说来真是奇怪,人这一辈子,花费了无数时间来追寻远远超越自己生活需求的金钱、权力、美人。
可是到了最最危险的时候,他们永远想的都是自己从小就有的、甚至早就忽视了的情感,这种情感如同空气一样,过于重要,却又经常让人忽视。
第524章 默契
希衡和玉昭霁没有放任大家痛苦的情绪持续太久。
士气一旦过于低落,那么这支队伍就再也无法应对任何风雨了。
哀兵必胜的前提是,哀要有度。
希衡和玉昭霁走过去,带领着大家分食烤山鸡、烤野兔,尽力让大家从哀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想想还活着的亲人。
亲人是士兵们的软肋,也是他们作战的无穷动力。
等大家的情绪正常、积极以后,希衡又守着玉昭霁睡了会儿。
这样两班倒地轮番睡下来,天还没亮时,他们就都精神抖擞起来。
希衡和玉昭霁点兵出发,带着众人往碧水城的方向走去。
夜空渐渐散了,连星子也黯淡起来,天空中的白越来越多,看样子快天亮了。
鬼城那边的鬼士兵倾巢而出之后全军覆没,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了这么多的鬼士兵来,所以这次,大家走着还算是轻松惬意。
那些腿脚受伤的士兵们,被手部受伤的士兵搀扶着,互为对方的手和脚。
经过一路的艰辛和奔波劳苦,众人终于来到碧水城下。
碧水城的城门紧紧关闭着,城门上,有士兵翘首往下面张望。
希衡派人过去大喊:“开门,法师回来了!开门!”
城门上的士兵似乎很欢喜,比了个可以的手势,往城门下走去。
过不一会儿,城门口被打开,一列士兵站在城门口,迎接希衡等人。
希衡看了眼为首那名士兵,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很是面生。
希衡询问:“你是谁?以前没见过你。”
那士兵回答:“我是田先生提拔的人,当初跟着法师从萧郡一路打过来的,只是我天赋不佳,没能力选入法师的亲卫队,所以法师不认得我。”
这回答倒是合乎逻辑。
希衡点头,算是过了这关,他们走入城中,城门口沉重地关上。
希衡小心后侧身子,小声问诸葛清:“这个人你认识吗?”
诸葛清不解:“他是你的人,我自然不认识,难道你怀疑他?你在怀疑田先生在碧水城出事了吗?”
诸葛清仔仔细细思索了一番:“我们离开时,城中有异心的官员都已经被你下令、我执行斩杀了,百姓更是不可能拥护原来的我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田先生在碧水的根基,除非是鬼士兵趁我们攻打他们时,绕后夺取了碧水城?可也不应该,鬼士兵夺城必定屠城,现在,碧水城没有被屠的痕迹。”
希衡也不认为是鬼士兵绕后夺了城。
鬼士兵全数都去追击他们了,而且,鬼士兵大多没有智慧,真正的智慧属于鬼王和鬼君。
鬼君来得迟,没有下这样的命令。
鬼王小红仙更是已经灰飞烟灭,彻底投诚,如若小红仙下过这样的命令,她一定会告诉希衡和玉昭霁。
希衡沉吟,玉昭霁忽然道:“如若说,这里不是碧水城呢?”
“不是碧水城?”诸葛清瞪大双眼,“刚才城门口挂着的难道不是碧水城三个字?这儿也分明就是碧水城的位置啊。”
玉昭霁不说话,希衡则觉得玉昭霁刚才的点拨,如同一双大手,拨开了萦绕在她心中的迷雾。
她刚才一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是没有往这里不是碧水城思考过——希衡和诸葛清都围绕着碧水城打了好几个月,他们见到碧水城的外观,就会自然而然根深蒂固这是碧水城的思想。
玉昭霁是第一次来碧水城,所以要比他们两人思路创新一些。
刚才那名开城门的士兵忽然望过来,见希衡盯着他后,又回过头去。
这下,不只希衡和玉昭霁觉得不对劲了,诸葛清也觉得一定有问题。
哪儿有小兵胆子敢这么大,居然能够朝正在交谈的首领望过去。
难道这里真的不是碧水城,可是,如果不是碧水城的话,这儿又是哪里呢?
诸葛清浑身都发麻,希衡仔细观察了四周后猜测:“或许是鬼遮眼。”
如果是这样的幻象,那就能够解释现在的一切了。
当时,鬼王小红仙说过,当一名鬼王死去后,那些怨气会自动聚集到某一个鬼士兵身上,形成新的鬼王。
因为当时希衡用符篆击碎了怨气,所以她以为鬼王的凝结速度变慢了,现在看来,恐怕这位新鬼王已经成型了。
这时,玉昭霁听完了希衡的话,他忽然看向最开始开门的那名士兵。
玉昭霁道:“我们一路奔波劳累,烦请这位小将军向前带路,早日备下热水,供我们沐浴。”
那位士兵自然只能应允。
希衡等人便放缓脚步,等这名士兵带着其余士兵走上前,看得出来,那位士兵犹豫了一下,但见玉昭霁气度不凡,仍然只能听从。
这名士兵带着人缓缓往前边走,希衡玉昭霁等人便有充足的时间和便利在后边慢慢观察。
借着快要泛白的天色,希衡等人看见这群士兵果然有问题。
为首那名士兵倒是还好,除开动作僵硬一些之外,没有其余太大破绽。
可是,他身侧的那些士兵可就不同了,仔细看,他们要么头皮少了一块头发、或者少了一只耳朵,更有甚者,脖子处隐隐约约透出来青黑色的肌肤。
这根本就不是一群活人。
希衡等人宛如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张将军低声说:“他们从我身侧走过去时,我闻到了一阵腐臭味。”
上一篇:我,炮灰女配,摆烂怎么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