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七郎
杨蔓娘倒是不担心,她当时将牛寄养的时候,就打听过附近几家车行的口碑。最后也是知道韩安源是个厚道人,而且比较爱惜畜力,才把自家黄牛送过来的。
韩二郎很快便将牛从后院牵了出来,杨蔓娘和杨盼娘便放下茶盏,告辞出来,拉着牛回家,套上牛车,往昭庆坊而去。
原本,今儿个是老二杨士林赶车的,过他报房那边儿零时有事情走不开,姐妹俩只好自己赶车。不过好在老黄牛性子温顺,杨蔓娘和杨盼娘姊妹俩也本身都不是娇气的。初次赶车,除了最开始有点紧张以外,一路上到都是极顺利的。
这年头儿,坐牛车虽然不比步行走路快多少,但着实暖和不受冻。杨蔓娘出门的时候,又特意拿了一床厚被子放在牛车里。姐妹俩赶车觉得冻的时候,也可以轮流坐进青布篷,捂着被子暖一暖,一路上倒是也舒坦方便。
昭庆坊离保康门街这边儿还是有些距离的,牛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到。
这一片儿基本都是绣院和染坊,作为大宋的丝绸官营机构,少府寺专门设有管织机织造的绫锦院,染色的染院、负责绣工的文绣院,其中以绫锦院的规模最大,面积几乎占据了半个昭庆坊。
杨蔓娘将牛车拴在街口的拴马杆儿上,拉着妹妹杨盼娘一起走进昭庆坊,她事先在小报上看过,文绣院就在昭庆坊最里面。
隔着院墙,能够看到院子里高高的杆子上,晾着各色的彩色丝线,隐约的,还能听到里面女孩子们的清脆的说话声儿。
看着红色大门的牌匾上,隶书的“文绣院”三个大字,杨蔓娘不禁有些发散思维的想,这大约便是大宋版的女子职业学校了。
上前抬手敲门。
“吱呀”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个子极高,面色冷峻的女先生。高高的孤拐,细长的眉毛,嘴唇儿极薄,里面穿着浅蓝色的圆领褙子,外面罩着一身儿银灰色的兔皮夹袄,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泛着油光的戒尺,一看就是个为人严肃的先生。
其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像学徒摸样儿的蓝裙小娘子,正好奇的睁大眼儿打量着杨蔓娘姐妹俩。
杨蔓娘拉着妹妹杨盼娘,客气的上前行了个万福礼。
笑着问道:
“娘子有礼了,我是送妹妹来文绣院拜师学艺的,请问需要找谁?”
女先生将门口的杨蔓娘两姐妹,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点头,羊皮裘,羊皮靴子,姐妹俩里面的襦裙儿也是新的,这穿着虽然不是多么昂贵,但显然也不是出自贫寒人家了,想来文绣院拜师学刺绣,倒也是够格儿了。
女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了一礼。
道:
“两位小娘子进来说吧。”
杨蔓娘拉着妹妹杨盼娘的手,跟着女先生走进文绣院,院子里很干净,虽然是冬天,道路上却没有积雪,显然是有专人打扫的。
穿过仪门后的月洞门,走过长长的风雨连廊。一路上,遇到不少八.九岁到十四五岁的蓝裙小娘子,都先是好奇的打量杨蔓娘姐妹俩,又恭恭敬敬的跟女先生打招呼,称呼对方鱼副院正。
杨蔓娘暗自观察,发现这些小娘子都衣裳干净,脸色红润。言辞之间虽然恭敬,却并不多么拘谨,有着这个年纪小娘子特有的活泼和调皮。
心里便暗暗点头,看来这文绣院的伙食不错,对学艺之人的管束也并不严苛,倒是不用太担心妹妹杨盼娘在这里受委屈了。
走过长长的连廊,左拐很快便到了文绣院第一进的待客厅,鱼副院正转身,对身后的小学徒苏梅儿吩咐道:
“去倒三杯茶来。”
“是,副院正。”
蓝裙小学徒很快便行了一礼,答应着跑走了。
女先生让杨蔓娘姐妹俩进屋,将手里的戒尺收进抽屉里,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院正最近不在,我是文绣院的副院正鱼尤娘,拜师学艺的事情,就是由我负责的。”
“我叫杨蔓娘,这是我妹妹杨盼娘。”
杨蔓娘也做了自我介绍。
接下来,鱼尤娘给杨蔓娘介绍文绣院的情况。她告诉杨蔓娘,文绣院所出的织物,都是专供赵宋宗室乘舆服饰之用,而且,不同于普通的民间绣院,这里拥有全大宋最顶尖的秀娘师傅。文绣院虽然不如绫锦院一般,直属于少府监管辖,但是管理也很严格,每年仅招收汴京以及附近州府的学徒三百人。
而且,文绣院招人也是有要求的,小娘子年岁要在八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平日吃住都在文绣院,每半年要交一次束休,一次是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包含两套当季的衣裳,每日的三餐,还有一套换洗的被褥。
当然,不光如此,还有考核,文绣院每半年考核一次,若是不合格的,也是要筛选出去的。
“那休息呢?每个月可以休息几日?”
杨蔓娘十分关注这个问题。毕竟,杨盼娘虚岁才十一岁,从来都没离开过家,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一个月休息两日,就是每月的十五和十六,另外,若是遇上节日或是生辰,家里愿意来接的,也可以请假回去团圆一日。”
“盼娘,你觉得呢?你想在这里学艺嘛?”
杨蔓娘听罢,转头问身侧的老三杨盼娘。
毕竟,在她看来,杨盼娘虽然年纪小,但这也是她的人生,最终还是由她自己来拿主意的。
对面的副院正鱼尤娘闻言有些诧异,暗想长姐如母,这样的事儿,做姐姐的定就是了,居然还问妹妹的意见,一个才十岁的黄毛小丫头能懂什么?
不过,她到底没有说出来。而是接过学徒苏梅儿奉上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杨盼娘。
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
“如何,杨小娘子可要留下来学艺?”
“大姐,我愿意的。”
杨盼娘歪头想了想,笑嘻嘻的道。
她本就喜欢刺绣花样儿,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搬到保康门这边,往常也总跟张巧儿一道绣花。如今来了文绣院,从一进门看到许多同龄的小娘子,心里便喜欢上了这里。原本还有些舍不得家里的哥哥姐姐,但是听这位鱼副院正说每个月可以放两日的假,逢年过节和生辰还能回家去,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既然杨盼娘自己愿意留下,作为姐姐,杨蔓娘自然更没有意见。交了五两银子的束修,办了学艺文书,便辞别了副院长鱼尤娘。
杨蔓娘和妹妹杨盼娘跟着学徒苏梅儿,一道去南院领了被褥和衣裳,回到学徒寝房铺好床,原本还想着再回去带点儿日用品再来上课。又算着没多久文绣院就统一放假了,杨盼娘嫌来来去去的麻烦。索性便不打算回去,等到十五放假了再回去拿。
杨蔓娘就像现代那些,第一次送家里的女儿去学校住校的家长一般,仔细的打量了寝房住宿的环境,叮嘱杨盼娘住多人间的注意事项,最后又单独拿出五百文钱,给杨盼娘做零花钱傍身。
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文绣院。
赶着牛车驶出昭庆坊没多久,刚到东华门十字路口儿,街道上便噪杂起来。
一队穿着皇城司制服的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佩长刀,手持弓箭,浩浩荡荡的从不远处的皇城东华门出来。
杨蔓打起手帘儿,远远的望去。为首骑在马上之人,她竟然认得。
身披黑色鹤麾,脸色苍白俊秀,眉骨之上那条烟灰色的抹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淡淡的光泽。
正是皇城司指挥使傅劲光。
这一行人的出现,就如同摩西分开红海一样,让街道上拥挤的行人和车马,迅速的分散到道路的两旁。
杨蔓娘见状自然也不例外,一拉缰绳,想让牛车往右拐到路边儿。可大抵是人多牛害怕的缘故,来到时候还很温顺的老黄牛,偏偏这会子使起了性子,犟得不行。
任凭杨蔓娘怎么使劲儿拉拽缰绳,汗都冒出来了,它就是不肯挪动一步。
第51章
眼看着皇城司的队伍越来越近, 路上其他的车和人都避让了。
只有自家的牛车,还很显眼的挡在道路中间。杨蔓娘索性直接跳下牛车,亲自去牵牛。可是却忘了今儿个出门的时候, 老三杨盼娘和她换了衣裳穿, 所以, 她羊皮裘里穿的是杨盼娘那件过年做的桃红色襦裙。
原本只是犟的不肯走的这老黄牛, 一见红色,大约是被挑起了基因里的好斗因子,瞬间便发狂起来。
“哞”的一声。
便一甩头猛地抵了过来。
杨蔓娘根本还来不及反应, 便感觉肩膀一疼,被撞倒在地。
“嘶”
杨蔓娘倒在地上疼的皱眉。
可是此刻的黄牛,显然还处在亢奋的状态。
“哞!”
又是一声高亢的牛叫, 黄牛一抬身子, 一个用力,就将身上套的牛车甩了开来。
牛眼睛充血一样发红, 再一次朝杨蔓娘冲来。
之前因为牛身上套着牛车,所以撞过来的力道并不大。杨蔓娘虽然肩膀有些痛,但是应该问题不大。但此刻, 黄牛这狂躁之下全力以赴的样子实在惊人。别说杨蔓娘这样一个小娘子了, 就是一只野猪,恐怕也扛不住。
周围的路人,见状都吓得躲得远远的,心里忍不住暗自可惜。
这么年轻的小娘子, 今日就要这样惨死于疯牛之下, 有些年纪小的娘子都怕的不敢睁眼。
杨蔓娘就觉得很亏,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世道是怎么回事。上辈子刚准备享受享受去旅行,就坠机穿越了。这辈子也是, 刚把苦日子熬的差不多了,眼看着新书开文,要拿分成了。
就遇上了疯牛,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平生第二次,杨蔓娘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样的近。
第一次,是飞机失事的时候,太快了人几乎没有什么痛感,只是一瞬间的黑暗。但这一次,看着从不远处四蹄砸地冲过来的疯牛。两眼充血,牛嘴大张,四个蹄子踩在地上那沉重的回响。
杨蔓娘深切的明白,若是自己不努力自救的话,恐怕会被其踩成一堆肉酱,肯定会死的很痛苦很不体面。
生死关头自然也顾不上是否名誉,她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一边试图往后挪动身子,一边努力的想要扯掉穿在里面的桃红色襦裙。
不过,这些都是杯水车薪,在疯牛的极致速度和破坏力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
生死关头,她也仅仅才挪动了不到一米的距离,疯牛的蹄子便已经到了身前。杨蔓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还是真的,她甚至能看到血红的牛眼中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
眼看着发狂的疯牛离自己越来越近,高高抬起的牛蹄子就要踩上自己的脑袋。
这一刻,杨蔓娘的脑中只剩下四个字。
我命休矣!
再冷静自持的人,在这一刻,也终是忍不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说时迟那时快。
“嗖”的一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口,眼看着疯牛的蹄子就要踩到杨蔓娘的身上。
一道强劲的白色的羽箭从不远处飞射而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精准的命中了疯牛的左眼。
“哞!”
疯牛吃痛,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因为牛眼受伤,看不清路,原本要踩在杨蔓娘身上的一脚踩偏了,踩在了旁边散架的马车上,瞬间将车驾子踩得四分五裂,看得人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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