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而第二和第四个的轮廓隐隐是眼镜和绳索,那两个线索大约在十七团队手中。
林棋冰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头,将三件线索物品放入面板中,面板随即消失。
周围的环境变化了一番,再定格时,却与刚才出入不大,只是衣柜和床头的花纹换了个款式,而床头边上,赫然蹲坐着一个纤长的男孩。
林棋冰意识到,那是十一二岁的魏子鸣。
只见魏子鸣的动作非常奇怪,他跪坐在床侧和墙壁之间的过道中,正对着抽屉低头咀嚼,啃咬的声音咝咝啦啦,他被噎住般哽了两下。
主播们轻轻走了过去,之间魏子鸣面前什么食物都没有,只是抽屉边缘的胶合木板坑坑洼洼,带着些口水的痕迹,而魏子鸣嘴角带着一丝木屑。
他竟然在吃木头。
林棋冰的眼皮跳了一下,忽然看见魏子鸣的一条腿向后直伸着,脚上竟绑了一条粗麻绳,短而粗的绳索连在床脚,束缚了他的行动。
而他抬起头,脖子上竟也栓了一条长绳子,缠绕在床头,只留出了极其有限的活动空间。
也就是说,魏子鸣被这样锁着,根本离不开这张床半米以外的范围。
床底隐约露出一只尿壶,里面飘出腌臜的气味,边缘还搭着一角饼干袋子,想必是被魏子鸣吃完扔进去的。
林棋冰和李再对视一眼,目光都非常冰冷,魏子鸣会被谁锁在这呢?谁会这么变态?
答案只有一个,魏刚。
魏子鸣显然已经饿得开始啃木头了,他一口口连吞带嚼,也顾不上那东西无法消化,甚至可能还有毒。他的脸已经有了几分轮廓,表情看不出情绪,除了些许惶然,就只剩下动物本能的饥饿。
“我想到了魏刚对魏子鸣不好,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虐待他。”栀子幽幽地说道。
林棋冰不忍地别开了头,回忆里大约是下午时分,别墅区安静得很,窗外却透入了一袭暖光,有些不对劲。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思绪断点被连接起来。魏子鸣就算被锁在这,他为什么没饭吃,到了要啃木头的地步?
为什么夜壶里的东西那么满?根本不像一天之间积存的?魏刚把他锁在这之后,又去哪了?
报纸上说过,天-5、4、3栋接连起火的时候,魏刚恰好去了外地办活动,本来火灾前几天就能赶回来,没想到突然遭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
一星期。
而这无知无觉的一星期,谁也不知道魏子鸣被他锁在家里,连卧室都出不去。
栀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魏子鸣……最后不会是渴死饿死,或者被木头毒死的吧?”
“不是。”林棋冰看了眼窗外,那暖光越来越明亮,一道黑烟袅袅升起,“他……”
她说不下去了,这段【鬼怪的梦魇】来自于魏子鸣生命的最后一天,火灾即将降临。
不过两三分钟工夫,从邻家空房子烧来的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天-3的位置,墙壁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壁纸泛着黄卷曲起来。
魏子鸣吐出最后一口木头渣子,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这才伸长脖子向外看去,火光映满了他的眼瞳。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骇至极,七月三十一日正值酷暑,天气干燥,那火很快顺着庭院中的灌木烧到了房子底下,黑烟将窗户遮了起来,不断顺着缝隙透入。
“咳咳……咳咳……救命啊!救命!”魏子鸣尖叫起来,他的嗓音隐隐有变声的迹象,喊叫起来并不高亢。
这是暑假,也是工作日的中午,整个天堂岛小镇都昏昏欲睡,天字别墅区更是地广人稀,两侧都是空屋子,并没有人即刻察觉到火灾的发生。
魏子鸣不断扯拽着脚上和脖子上的粗绳,那些东西过于结实了,农家栓大狗的绳子也不过如此,他解了两下,然而是死扣疙瘩,又灵机一动用床脚和床沿摩擦,却根本挣脱不开。
火苗并着黑烟流淌进来,卧室里顿时一片热燥,魏子鸣见绳子挣不开,双手在脖子间撕扯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可到底是没人来救他的,魏刚此刻还在千里之外的医院里躺着呢。
魏子鸣惶然四顾,目光最终落在窗帘顶端的摄像头上,嘶声叫道:
“爸爸!爸!你在哪?我错了!快来救我!爸!你听见了吗?!我再也不敢了!”
“不能等绳子烧断了跑出去吗?”栀子攥紧拳头。
李再摇了摇头,“这房间不大,真等绳子烧断,他自己也没命了,而且烟太浓了。”
摄像头无感情地俯视着这片火海,没过多久,魏子鸣就被烟呛得喊不出声了,他缩在床边,咳嗽了两下,手胡乱摸进抽屉里,拿出了一只不锈钢笔筒,正是他准备送给李兰玉的那一个。
他似乎有一种很聪明也很坚韧的个性,坚韧到有些极端,林棋冰等人以为魏子鸣绝望放弃了,谁知他看一眼已经被烧起来的窗帘,忽然咬紧了牙,紧盯着那只笔筒。
笔筒被魏子鸣高高举起,他砸了两下床脚,可床脚被钉在地板上,没有效果。
于是转了个方向,竟然将不锈钢笔筒砸向了自己的脚背,脸上顿时浮出痛楚的表情。
魏子鸣没有停。
一下,两下,三下……
然而来不及了,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床上,黑烟浓得连林棋冰等人都看不清这一幕。
只见魏子鸣萦绕在黑烟中,面上映着火光,他绝望地扫向自己半断不断的、耷拉着的赤脚,以及那个兽嘴般咬住他不松口的绳套子,终于停止了动作。
他愣愣地看了一眼那只不锈钢笔筒,旋即被呛倒在地上,侧卧蜷缩了起来。他将那只笔筒贴在胸前,双臂抱紧自己,一滴泪水滑过熏黑的脸,又很快被烤干了。
“妈妈……妈妈……”
冲天的火光和黑烟中,魏子鸣闭上了眼睛。
一阵恍惚过后,林棋冰睁开眼睛,发现四人站在原地,没有火光,也没有黑烟,换过的床铺边上空空荡荡,不见了魏子鸣的踪影。
这里是天-17,不是天-3。
这段梦魇剧情好像击中了主播们,他们各自喘息着,良久,林棋冰先开口,说的话却与魏子鸣无关:
“我知道魏刚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她一下子直直跑了出去,李再跟在后面,四人一路下行,回到了一楼,林棋冰径自拐进了客用卫生间。
卫生间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处处洁白,空间宽敞,浴缸正对着洗手台,柜子里摆着茉莉花香皂。
“这里,这面镜子有问题。我上次来就觉得浴室格局很微妙,只是没想到这点。”
林棋冰冷着脸站到洗手台前,镜中映出了背后的浴缸,角度非常契合。
她将一根手指贴在镜面上,只见两根指尖相对抵,中间竟一丝缝隙都没有。
栀子看出门道来了,惊讶道:“这竟然是个单面镜?我的意思是,那种另一面是玻璃,能从里面往外看的,审讯或者偷窥用的镜子。”
李再吸了口气:“八成是魏刚弄的,他怎么还偷看别人洗澡啊?”
“他的艺术追求需要全方位观察模特的生活,以创造活灵活现的作品,洗澡上厕所当然是很重t要也很自然的生活片段。”林棋冰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
魏刚的缪斯不是别的,全都是七八岁的小男孩子。
栀子呸了一口,林棋冰继续说道:“而且天-17的一些线索,比如茶碗里的人血,比如红色房间,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栋别墅需要一个藏东西的地方。”
说完,她反握黑刃刀柄,速速挥出一拳,直接砸碎了那面银光光的镜子。
碎裂声后,一个隐秘的空间出现在了主播们眼前,比李再等人预想的更大一些,里面竟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如同软包了全套红丝绒。
是一处与当时主卧内红房间相同的空间。
林棋冰紧握黑刃,试了试洗手台的稳固程度,随即踩了上去,跨过那处方洞,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红艳艳的一片。
“滴滴,滴滴……”李再手中的检测盒响了两声,他说道:“这里有鬼怪的气息,而且很浓。”
那大半瓶银盐药水被递到四人中间,林棋冰无奈:“估计在另一边,再来一遍吧。”
这是要去见鬼了,可是不见鬼的话,他们的确是离不开这座小镇的。李再三人咬了咬牙,跟着林棋冰的动作,各自将银盐药水抹过两边眼皮。
“噗通,噗通。”
摔倒声接连响了四次,林棋冰四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周身的红色房间已经褪去艳色,不过没有变黑,而是变成了凝血般的暗红。
在房间角落,多了几道身影,竟然是十七小队,正惊讶地和林棋冰等人对视着,没料到会忽然看到他们。
“好久不见。”十七的笑容依然甜美。
林棋冰回了个淡淡的微笑,她走了过去,只见十七三人围在房间一角,中间是一团半融化的蜡块,白色中隐隐透出肉粉色和黑红色,约有大半个人高,形状近乎于人,不断扭曲着肢体。
而蜡块下方,不断滴答出血液,正好落入一只茶碗,冒出丝丝血腥气味。
“这是什么东西啊?”李再抽了抽鼻子。
“魏刚在里面。”
“是魏刚哦。”
林棋冰和十七同时开口道。
众人都是一惊,那蜡块的高度不过一米三四,粗细也就一人粗,魏刚是个成年男人,怎么会在那里呢?
林棋冰的脸色倒平静下来,黑刃挑开蜡块顶端,果然露出了一张痛苦、惊恐而扭曲的男人面庞。还真是魏刚。
“啊啊啊啊啊——”魏刚的叫声已经不似人语,很快又被蜡盖住脸,声音闷了下去。
“应该是魏子鸣把他装进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不是喜欢七八岁小男孩吗?那就让他喜欢个够咯。”
十七声音清脆,弯唇笑眯眯。看来十七团队的进度也相当可观。
随着蜡块变形,里面不断传来骨骼折断和筋腱崩裂的声音,主播们无声地叹了口气,估计在魏子鸣掌控的这个领域中,魏刚连变成蜡像傀儡的资格都没有,他就活该在这年复一年地变形。
过了大约两分钟,蜡块的变形停止了,它自动塑出五官肢体,变成了一尊站在那里、活灵活现的小男孩蜡像,大约七八岁模样,非常精美生动,具有艺术性。
只是小男孩蜡像的双眼、手臂和身体各处缓缓渗出了血液,来自被固定屈就其中的魏刚。
“你们……也像他一样,喜欢艺术吗?”
一道低哑的少年声音从身后响起,很突然,林棋冰等人转过身,魏子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他还是十一二岁少年的样子,眉目阴翳,面色青白,脸上有几道抹不去的黑灰,形体倒是端正纤瘦,只是站得不平,一只脚拖在地上,不支重心。
是他生前砸得半断的那只脚。
林棋冰看了眼鬼气森森的魏子鸣,怪不得他一直没有露出真身,只是派出鬼笑脸和火光黑影两路追杀,原来是腿脚不便的缘故。
李兰玉的线索指向天-17,他们果然在这遇到了魏子鸣,只是……难道李兰玉让他们来,是为了对付魏子鸣?她并不是那种人。
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林棋冰心下微沉。
“我们不喜欢艺术,尤其是他这种。”她淡淡回应道。
魏子鸣的脸色依然阴沉,忽地笑了一声:“可是我喜欢。”
他对着林棋冰等人张开手,亲切得有些森然,“等你们都变成蜡像,就可以加入天堂岛,永远在这里陪我啦。”
“可我们不是小镇的原住民,你想让我们在你的完美世界中,扮演什么角色呢?”林棋冰丝毫不害怕。
魏子鸣还真露出个思考的表情,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我的世界里不需要那么多有名有姓的角色。路人?邻居?随便你们,反正你们到时候都不会说话了。”
“哦……”林棋冰回答得意味深长,旋而又道:“那万一角色重复了呢?据我所知,有很多角色是不可以重复的,只能有一个存在。”
魏子鸣恶意地看过来,嗓音带着被火烤焦过的嘶哑:“这不是你们应该担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