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刀青站在柜台不远处,旁边还跟着赵德胜,两人各拿了一支超级巨无霸大圣代,上面洒满可可酱、巧克力椰子片和巧克力豆,散发出浓郁的苦甜香气,足有他们半个脑袋那么大。
赵德胜想拉刀青,却被后者闪身躲过,刀青直直蹿到林棋冰桌边,笑得有些傻气,“你到这干什么来啦?”
林棋冰还想问他俩呢,这是提灯人驻地附近,两个互助者晃到这,很难不怀疑是憋了什么坏水。
“就你一个人吗?我们拼桌吧!”刀青乐颠颠地坐下了,还伸胳膊给赵德胜拉开了一把椅子——隔壁餐桌的。
林棋冰看了眼冷饮店,中午人不多,空桌空椅到处都是,跟她拼桌?
她没什么表情,打算赶紧吃完冰淇淋,然后走人,待会的正事决不能让互助者知道。
刀青还在阳光明媚,只是难掩尾音的阴郁,像是故意压着心事,笑道:
“你最近忙什么呢?那次从剧本回来我都没再见过你,你也不找我聊天……”
聊什么?旁听的赵德胜把巧克力饼干棍咬得“咔吧咔吧”响,聊聊她是如何手刃他们联盟大boss ,把他这群人变成小白菜地里黄的?
“怎么没见过。”林棋冰扬起淡淡的微笑,但没有一丝暖意,“昨天围攻昨日派对驻地的时候,你不也在吗。”
刀青的表情顿住片刻,笑容转瞬消失,他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似的低下头,脸几乎埋在圣代杯里。
赵德胜深吸一口气,看不得他那样子,居然不阴不阳地开口:“我俩可没杀你的人,就是比划比划,青子连狼形都没变,还被你们成员打出点伤来呢。”
“哦?那路曼和皮百里知道你俩摸鱼吗。”林棋冰不置可否。
刀青一双眼睛重新黑亮起来,嘟囔道:“曼姐人很好的,我们又没有杀人kpi ,再说林主播你们那么厉害,我也打不过啊……”
他几乎是在撒娇了,表情很像通人性的犬科,觑着林棋冰的表情,乌溜溜地盯过来,下句话差点吓来赵德胜的一巴掌,“那你还生气的话……你想知道我俩今天到这来做什么吗?”
话还没说完,赵德胜已经用目光掐住刀青的脖子,刀青还梗着直视林棋冰,像是期待也像是邀功。
下意识按亮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林棋冰低头——
【沐朗】:陈界平不在啊?那我让李再和宋启三待着啦,我现在回来找你一起~
这是五分钟前发过来的,因为静音没有提示,沐朗想来已经在路上了。
再上一条消息是林棋冰分享的冷饮店定位,因为假人店员告诉她,分享店铺定位可以优惠,以半价购买招牌产品。
林棋冰手指颤了颤,看向赖在对面的刀青,对方正狗里狗气地瞧她,丝毫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
那目光认真得令人发瘆,刀青已经成年了,他不是不知道之前的种种嫌隙,只是不知在固执个什么劲,好像装傻卖痴就能弥合巨大的裂壑。
真是一种令人难办的孩子气。
“我还有事,两位想做什么事自便就好。”
说完她一口吃掉甜筒尖,起身,还没走出去,刀青从背后跟了上来,与此同时,冷饮店门被从外推开,沐朗踏着阳光走进来,一眼就找准了林棋冰的位置。
“冰淇淋!”他大力挥手。
沐朗走过来,林棋冰和身后的刀青二人被看了个正着,她既没有避讳的意t思,更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走吧。”
说着,林棋冰带上沐朗向前走去,可手臂倏地被人拖住,是刀青,他的手心热烘烘得发烫,转瞬被赵德胜大力拍开,训斥道:“得了啊你!”
赵德胜悄悄看向沐朗,咽了口唾沫,后者可是林棋冰以下昨日派对的第二人,差不多和那个李再齐平。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小老弟,毫无疑问,沐朗比刀青更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但那阳光却是人造的赛博阳光,他见过的人比刀青多得多,很快就分辨出来,沐朗的心眼子比刀青这傻狗多多了,绝不好惹。
他俩可以跟林棋冰厚着脸皮,但决不能扯上沐朗。赵德胜在心中暗骂刀青,活该你倒霉,和人家擦着路线撞款了,难道你还想宛宛类卿不成!
人家的大房还没死呐,不仅活着,还一看就记仇得很!
气氛一时间僵持起来,刀青到底松开了手,可目光还落在林棋冰肩头,林棋冰对此毫无反应,就好像这两个互助者和角落的盆栽摆设没有区别。
沐朗脸上还笑眯眯的,但没人觉得他真的很高兴,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和林棋冰靠这么近,整了整她的衣衫,一副很贤惠的样子,顺带拉住她的手,极其流畅自然。
他甚至用手虚托着,轻柔地扫去了林棋冰身上的甜筒碎屑。
“走,回家啦。”
林棋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回哪门子家,这个人为了宣示地位已经演起来了。
她也不戳破,和沐朗经过柜台时,沐朗还拿了一张店铺名片,跟店员寒暄两句,絮絮叨叨说要拓展榴莲冷饮业务,一眼都不往后看,几乎把“我很持家”四个字贴在脸上。
呵,老板娘做派。赵德胜在心中默默评价。
沐朗还没忘让店员打包了一份桶装冰淇淋,香草朗姆酒味的双拼,店员打开冰柜,一股甜酒香在室内弥漫开来,他用试吃勺挑起一团,递到林棋冰唇边。
“尝尝嘛。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沐朗可怜兮兮。
林棋冰心说你高兴就好,然后张嘴吃了一口,冷滑的奶酒气味很棒。
赵德胜再也按不住刀青,小狼人蹦着高挣脱,冷哼了一嗓子:
“你不知道吗?她不喜欢那个味,她刚才吃的甜筒和我的一样,是巧克力的。这家店的招牌就是巧克力。”
说着,刀青举了举超级巧克力圣代,眉目锐利,讽刺意味十足。
沐朗身子一抖,面上的笑容一丝不动,连眼风都不扫刀青一下,完全把他隔离在视听之外。
他拎起冰淇淋桶,拉着林棋冰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扬声私语,不知道说给谁听。
“好可怕,你摸摸我心脏还砰砰跳呢……这店里刚才有东西在叫!”
“会不会是流浪狗?”
“得跟店员说一下,狗不能吃巧克力的。”
第204章
林棋冰和沐朗没回驻地, 直接去了晨星街区。
这里是主城区中地价较低的所在,有一种独有的市井气,主播流动率极高, 每天都有新面孔代替旧的, 导致住在这的主播很少关心周围的人。
林棋冰选这个地方做联络点,也是打着大隐隐于市的主意。
他们踏过黏腻的血迹,附近巷子里不断传来打斗声音,除此之外是寂静的,每一扇窗户都拉着帘子,或许有眼睛在后面窥探。
忽然,一道光从楼上晃了过来,来自窗帘缝隙后的小圆镜子,直直扫了一下林棋冰的眼睛,随即消失,过了两秒又是一下,这次镜光照在林棋冰的连帽拉绳上,绳子故意连打了两只蝴蝶结。
这是约定的信号。镜光代表安全,蝴蝶结代表身份。
林棋冰默然抬头,在窗帘后对上一双警惕的眼睛,但她的视线没有停留,而是平静地转过去,走向街角的一间废弃店铺。
废弃店铺原来是一家披萨店,玻璃内很黑,门被从里外钉死,贴着监管委员会的封条。
林棋冰只能从窗户翻进去,那里面有一双直愣愣的大眼睛在看窗外经过的每个人,带着神经质的笑意,是废弃的披萨店的品牌角色雕像。
她在那长着大胡子的胖厨师雕像旁落地,对方圆圆的脸颊油漆剥落,那双卡通粘土眼睛里闪烁着两点暗光——这是林棋冰设置的摄像头。
沐朗将电脑连在胖厨师手托的披萨饼侧面,敲了两下键盘,道:“没人进来过,系统防火墙也没问题。”
林棋冰和沐朗一前一后上楼,他们经过了一条低矮的走廊,这才从通风口进入楼上的公寓区,细细密密的鸽子笼格局,从正常途径走这两个地方根本不相连。
一股廉价外卖和泡面的味道飘散在走廊里,还有鞋臭味,鸽子笼公寓通风不好,一般只有刚进入主城区,或者就快从主城区跌落回棚屋区的主播才住在这。
林棋冰记了那扇窗户的大概位置,两人继续往前走,口罩帽子在狭窄走廊中很闷气。
最终,她停在一扇掩了半条缝的防盗门前,边上还堆着垃圾袋和外卖盒,压在最下面的纸盒很不起眼,新的,那上面印着披萨店胖厨师,那家店已经倒闭一个月了。
就是这里。
黑色残刃朝前,林棋冰无声无息地挑开门,门扇合页里塞了静音棉球,两人甫一悄然踏入,就有一柄长刀从墙边斜出,横在林棋冰的脖子上。
宁静静还是那副瘦弱冷沉的样子,她显然是个使刀高手,能用刀尖挑下林棋冰的口罩耳带,却没切断对方的一丝头发。
见到林棋冰的全貌后,宁静静惊讶地挑了下眉,但又有几分情理之中的意味,她脸色稍稍放缓,和林棋冰同时举起食指,竖在嘴边。
黄山呢?林棋冰用目光询问。
长刀刀尖移向一扇关闭的门,里面很安静,连挣扎和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宁静静做了个推针注射的手势,表示对方被打了迷药,林棋冰这才点点头,走向客厅角落的一张桌子,沐朗将电脑和微型摄像头连接起来,屏幕瞬间出现了房间内的景象。
黄山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体貌普通,此刻被黑布条蒙着眼睛,毫无动静地躺在特制床上,他的手和脚都被束缚带铐住,分别锁在钢环上,整个人形成一个大字型。
他的皮肤略显苍白,林棋冰看了宁静静一眼,递给对方一只内置式无线耳机,那是一颗药片大小的胶质物体,很轻易地黏入外耳道,与电脑麦克风相连。
这套设备完全是为方便沐朗,以及录音录像,林棋冰的邪祟触须已经钻进了房间的墙体内。
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冷,囚室内的气温比客厅要低几度,触须感应到一种淡淡的青苹果气味。
宁静静推门走了进去,沐朗麻利地在门框外设下隔音装置。屏幕画面中,宁静静用刀背拍了拍黄山的脸,对方毫无反应,像是完全昏死了。
“直接揭开他的眼罩。”林棋冰对麦克风说。
宁静静依言而行,放弃了解除镇定的针筒,把黑布条轻轻扯了下来。
下一秒,囚室内外的空气忽地僵滞,林棋冰感觉心脏轻轻一“咯噔”。
——黄山的眼睛大睁着,一眨不眨直视向前,他根本就没昏迷。
如果不是宁静静的镇定剂出了问题,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麻药对黄山没有效果。
他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保持着绝对的顺从和安静,仅仅看上去像是昏迷而已。
林棋冰现在确定了第一个要素,黄山等所有静默者的身体,应该已经和正常的活人不一样了,他们很可能已经是尸体,死肉是没有生理循环的,自然不会受到药物干扰。
“问他的名字。”林棋冰对麦克风说。
“记得你叫什么吗?”宁静静用审讯的目光看向囚徒。
“黄……山……”黄山的嘴唇蠕动着,缓缓吐出两个字,他望宁静静的眼神逐渐有了情绪,是一种迟钝的迷茫,“宁队长……?我这是怎么了……我们在哪……你为什么绑着我……”
宁静静戴着面罩,但身形和气质骗不了人,一照面就被黄山认了出来。
她此刻跨步双手背后,左手在腰后比了个大拇指,代表黄山目前的言行符合他原来的性格。
“继续。”林棋冰说道:“问他一些以前的生活细节,越早越好。”
那边宁静静清了清嗓子,开口:“你还记得你进入提灯人之后,隔壁宿舍住的是谁吗?”
黄山的反应有些太像常人了,他只顿了片刻t ,而后说道:“是高峰组长……他那时还不是组长呢……我,我总爱去他那蹭饭……到底怎么了吗?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轻轻挣动着,表情虽然有两秒延迟,但眼中的惊恐和委屈骗不了人。宁静静别开了眼神。
宁静静身后的手势换成了右手食指中指交叉的十字,这代表质疑,质疑的对象是林棋冰,后者品出了一丝除“我没听懂这句指令”外的其他含义。
黄山太像活人了,换句话说,除了皮肤苍白和镇定剂失效外,他简直没有一丝异常。
宁静静的信心开始动摇了,她毕竟面对的是社团同伴,她与黄山的亲厚程度要远高于与林棋冰。
如果再没有确凿的表征能证明黄山的问题,宁静静绝对会对正在做的事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