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葛沙明明是个极为陌生的名字。
老头子,或者说葛沙也明显愣了一下,空白的脸看向林棋冰,恶意的视线,似乎很不满有人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
“葛沙先生,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林棋冰再次倒上一盆冷水。
葛沙是统领第四区的管理者,他当然不和基层员工一起排班,名字不会被记录在值班本上。
但别忘了,老头子本人就是值班本的拥有者,所以他的名字不会在页面格子里,而是签在——扉页。
林棋冰清晰地记得,她当时在厂房门后捡起本子,翻开封皮后,看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葛沙!
连续猜对了自己和鬼怪的名字,直播大厅的评论区里热闹起来,不少观众为林棋冰点了关注。
“我靠,这什么脑子啊……”
“真的服了,如果没切回去一帧一帧看回放,我都不知道那扉页上还有名字。”
“就……扫一眼她就记住了??”
“恐怖直播让她玩成大脑达人秀了是吧!”
梦境中的最后一关已经通过,葛沙老头子漠然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林棋冰等人略微心安起来,但结束的系统提示迟迟不响,女生并不敢松懈,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一道凌乱的脚步声从三楼转角外响起。
“噗通噗通噗通——”
“别跑!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快抓住他!守门的都死了吗?”
“入侵!4-a主楼出现了不明外来人员!”
林棋冰等人一悚,他们很快看到了那个闯入者,对方从拐角后狂奔出来,带来浓烈的血腥味和金属气息。
那是一个血人,从头到脚仿佛被鲜血灌淋,脸虽然是空白的,但是能看出受了很重的伤,身躯颤抖着歪斜,似乎马上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快撤!”那个血人尖叫道。
他的声音嘶哑如锈铁,已经不像人声,整个人向外汩汩溢着血液和清脓。
血人艰难地吸了口气,对着葛沙老头子和林棋冰等人,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吼:
“跑!跑!这个核电站要出事了!就在今晚!你们全都会被毁灭!”
第61章
血人的嘶吼回荡在平台上方, 震透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他……是核电站的工作人员吗?
林棋冰看向血人,他被赶来的职工按倒,脸贴在地上,满头短发像只饱蘸污血的拖把,在胶质平面上擦出道道红痕,却兀自扭动着,发出尖利的叫声。
“葛沙先生,您没事吧?”
听到声音,她竟然发现, 按住血人的职工是安东。葛沙的脸虽然没有五官, 但上下起伏的胸膛显示出,这位严苛到古板的铁腕上司, 此刻的怒意都快爆炸了。
林棋冰无比清楚,此刻的梦境时间线,很可能就在核电站事故的近几日, 甚至就是前夜。
难道血人是第一个事故发现者?可他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平台的监控操作机器上,数据依然稳定地闪烁着,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或预警。
核电站目前的运转状态十分正常,林棋冰虽然不懂专业,但她知道,这种高精密的工业区域,只要检测出一点不对劲,都会疯狂响起警报。
还是说,核泄漏事件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
未等林棋冰细想, 不远处的葛沙老头子突然动了,他大跨步地走下短台阶,女生这才看出来, 葛沙的一条腿是跛足,而且瘸得很厉害,像是遭受过某种伤残。
怪不得之前安东说“老头子不会散步”,原来他的腿脚有残疾,而且很影响行动力。
他脊背挺直地走下去,每一步都紧绷着,看不出瘸子的狼狈,反而冷傲得像杆枪。
葛沙费力地曲起一条腿,单膝着地,青灰色的枯长手掌揩过血人的脸,将血污擦掉了一些,但依然看不清底下的真容。
对林棋冰等人而言,血人的脸和其他鬼怪一样,都是空白的。
“把他带下去,给保卫部门处理。让他们仔细查查。”他吩咐安东,显然是不认识这名诡异的闯入者。
安东点点头,稍稍松了力,旁边过来两名职工,合力将血人拖走,血人还在长吟着“会死的”、“快去检查”这样的话。
他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到了,呼吸声音大到林棋冰都能听见,双手在工作服上抹了两下,还是抖个没完。
那个血人被带下去,押过了走廊转角,脚步声向下去了。
安东抹净了手上沾的血,看了眼老头子,葛沙老头子支着那条瘸腿,像杆断枪似的回到了平台上,清清嗓子:“都回去工作,愣着干什么。一个疯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吗?”
六名主播连忙离开,走下短台阶时,林棋冰感到安东向她做了个手势,就在老头子的眼皮底下。
“怎么了,安东?”一过转角,她就追了过去。
楼里很喧闹,似乎是被拖到楼下的血人在嘶声大叫,对着扣押他的人,当然被呵斥了回去。
这种嘈杂声很好地掩盖了两人的交谈,无脸鬼怪安东凑过来,问林棋冰:“韦连,你最近怎么样?”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林棋冰顿了顿,但还没讲话,安东就继续说了下去:
“上次你告诉我,你的婚礼预定在明年春天举办,这话还作数吗?”
林棋冰谨慎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安东,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我……不对啊。”安东的话语卡住了,他挠了挠后脑,困惑而怀疑地问林棋冰:“昨天喝酒的时候你和我说,你和未婚妻吵架了,心情非常不好,想让这一切都结束吗?”
“你昨天在哪?你去哪里了?”安东盯住了林棋冰。
女生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今天的值班时间,还有在第三区的见闻,瞬间编出了说辞:
“我还能去哪呢?无非是宿舍睡觉,食堂吃饭,又去俱乐部和静湖边上转了一圈,这不是我们每天都做的事吗?”
安东周身的空气愈发阴冷,他好像并不怀疑林棋冰的话,但因为其他事情而感到心情很差。
无脸的鬼怪逼近过来,手放在口袋里,似乎要拿出什么东西,他工作服上的血迹散发出金属腥味……
林棋冰后退了半步,心中警铃大作,她刚想打个圆场,就被安东抓住胳膊,鬼怪的力道其大无穷,她压根无法挣脱。
安东靠近林棋冰,冰凉的手指塞过来一片纸制品,他另一只手揪住女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听着,韦连!”
“这是你未婚妻给你写的信,我才到收发室取的,能有个在省立大学念书的漂亮姑娘当未婚妻不容易!你这个傻瓜,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听到了吗?”
最后,安东松开了林棋冰:“把它多读几遍,如果明年春天大家不能齐齐整整地来到你的婚礼,我就揍你。”
林棋冰低下头,发现手中被塞来的是一只信封,由于长途转运,纸面被揉皱了,写了一行娟秀的钢笔字——
给我令人讨厌的韦连。
落款是琴,发送地是某个中央地区省份的省立大学。
与此同时,林棋冰和所有同伴耳边都响起了提示音。
【系统提示:主播已成功浏览到重要线索,梦境时间线结束,即将自动脱出鬼怪的梦境……】
林棋冰从眩晕中醒过来,她发现一行人仍站在1-a和1-b的界门内外。
天色青苍,暗光低垂,废弃核电站的院墙被草木掩映,一片片畸形的爬山虎在冷风中招手。
“梦境结束了?”沐朗的声音传来。
几人聚拢到一起,稍稍松了口气,迟一婉心有余悸地问:“刚刚那个血人,看起来好惨好吓人,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道他是核泄漏事故的第一个发现者吗?”
这么说来的话,那么核电站事故的悲剧,就是老头子葛沙等人没有听信于血人,才导致的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了。
“血人出现的时间是零点零七分二十一秒。”林棋冰缓缓说,“要知道他、葛沙和六人组与灾难事件的关系,我们首先得查出一条信息,即当年核泄漏事故的具体发生时间。”
侯志点了点头:“的确。虽然我们在梦中扮演的六人组是值班表上的最后一班,但也不能完全确定,事故就是在他们班上发生的,也没准是出于什么原因,葛沙老头子的记录中止了呢?”
“对了,林姐,你是怎么判断出老头子名叫葛沙的?这可是道填空题,比在万娜和韦连中二选一难多了。”
林棋冰默默翻开值班本的扉页,露出了写有“葛沙”这个词的扉页。在场的其他人都寂静了。
“好记性。我在忏悔之城没见过你,林棋冰。”陈界平看女生的眼神有了变化,多了些正视之色,也多了些戒备。
女生点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那纸质信封的触感好像还在指间,她将安东给韦连捎信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
“未婚妻小琴给韦连写的那封信,并没有从梦境中带出来,很可能还在核电站的某个角落,需要我们自己来寻找。”
“是吗?”陈界平的口吻淡淡的,略带质疑。
林棋冰第一次平白感受到了被诬赖的心情,她没说话,也并不打算向这个有罪推定爱好者证明什么。旁边的迟一婉忍不住嚷道:“还能不是吗?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这位冷漠的女士毫无波动,注视着几名年轻人,说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哦,你们互相认识,应该是一个社团的。白鸽、互助者,还是提灯人?”
说到“白鸽”这个词时,陈界平的目光斜向了迟一婉,显然知晓哥特女孩的底细。她自恃某种身份,对林棋冰等人的服从有所把握,等着他们乖乖交出老底。
侯志担忧地看向林棋冰,沐朗也眼色不虞。陈界平显然是级别最高的在场主播。他们如果轻易被吃准底牌,难保她不会动别的心思,可拒不交代的话,又肯定会得罪对方。
资深的中高级主播威严感十足,像极了读书时最不近人情的校长,一时间没人说话,可林棋冰偏偏不吃这套。
“陈女士的关注点好像有点偏。我们还是专心剧本比较好。”林棋冰冷冷地回答道。
林棋冰看出来了,陈界平的态度淡漠到近乎傲慢, 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信,也不在乎几名小动物般的中低级主播。
只是现在小动物做了点令她刮目相看的事,她又以科学研究的眼光投过来,想要倒拎起她的尾巴,看看究竟是什么品种。
不算恶意,但极其居高临下,令女生很不舒服。
林棋冰的回答似乎冒犯了陈界平,她面具镜片下的眼神一厉,却旋即飘开,不由自主看向了墙角的位置。
女生一起转过头去,也惊了下,抬眼对同伴们说:“长发先生不见了。”
长发先生从梦境中出来后,就一直像只蘑菇似的蹲在界门墙角,刚刚还在那里,却一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他不会……一个人先跑了吧?
“倒不是怕他做坏事,只是他那个样子,很难不出危险啊。”迟一婉说。
林棋冰思考半秒:“不会。从梦境中他的表现来看,长发先生应该保有了一定的思维能力。”
前鸢尾团长虽然疯癫,但肯定不是全无实力,大概率没有全然失去保命手段。
否则的话,他早就在半年一次的自动剧本匹配中丧命了。
“继续向前吧,说不定能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