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月捣药
童启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一旁的童继本则小心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提醒道。
“山长,此地有些不太对劲,我们发现孩童数量极少,再加上您又生的粉雕玉琢……”
简直就是人贩子首选嘛!
童启哭笑不得,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小孩,丢了就找不回来的那种,何况系统里兑换的匕首还正放在他的腰间呢,又有这么多人日夜守着,能出什么事?
不同于柏将军一来就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童启寻人,要更加隐晦直接一些。
他带着童继本径直蹲守在巡检司旁边,看到生活条件有些拮据的,便想办法将人拉到一旁,偷摸塞银子,以打听乡民下落为由,询问曹家的事情。
几次下来,果然找到了曹钟诚的详细住所,买通了守卫后,便带人溜了进去。
整个流民村,占地面积极大,大约有半个伊川县一般,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坊。
曹家新来不久,被安排在靠西的坊中,领头看守的,乃是一位姓徐的军户。
童启避开人群,按照指点,来到一处院落前。
那院子全部皆由黄泥稻草糊就而成,怎么形容呢,大约即便是整个河南府最穷的棚户区,可能都没有这么破的,完完全全可以概况为危房的状态,只要一场暴风雨,或者轻微的地震,便可以瞬间冲垮。
四面透风,还未进门,屋内的人便率先发现,问出了声来。
“请问你们找谁?”
曹时序苍白着脸色,靠坐在窗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腿部受伤,无法干活,所以其余的曹家人,早已经纷纷上值去了。
童启及童继本俯下身,钻进屋中,看着床沿上放着的破碗里装呈的黄水、黑馒头,忍不住心中一滞。
“你便是曹钟诚曹大人的儿子,曹时序吗?”
对方神色一肃,警惕的打量着童启几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行了个文人的礼,道。
“在下华夏书院山长童启,乃是受柏盛青柏大人的委托,来营救几位的。”
营救?
曹时序看着正中间自称山长的孩子,不由整个人惊愕在原地。
柏盛青柏老他自是知晓的,对方与父亲乃是世交,年轻时,甚至差点将妹妹和岳灼华指腹为亲,是个十分值得信任的人。可这什么山长……他却连听都没听过。
可信吗?
然而他瞥了一眼如今的家徒四壁后,又自嘲的笑出声来。
也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值得图谋的呢?
实际上,童启身上带着柏老写给自己的证明信,可此刻,他却并没有掏出,因为刚一进门,他所有的注意力便全部被对方那条快烂掉的腿,吸引了过去。
“天哪!你这腿……再不治疗就要完了啊!”
他忍不住说道,当即撸起袖子,便替对方查看起来。
曹时序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对方扒了裤子,局促不已。
这双腿,自他踏上流放之路后便没有人管过了,尤其环县大夫极少,他们这些被流放的,更是压根没有请人来看的资格,因此曹家早抱了绝望的心,等待截肢,如今刚一见面,便被揭了短处,说不气恼,是不可能的,可童启紧跟着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瞬间希冀起来。
“不行,等不到回书院了,我可能需要先给你简单清创一下,上个药,不然回头你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是先保住双腿要紧。”
“等等,你是说,我这腿,有治?”
曹时序双眼骤然亮起,难以置信道。
“当然了。”童启迷惑的眨眨眼。
不过就是伤口发炎,一路上没有得到
治疗,所以腐烂掉了而已,只需要用匕首消过毒,挖掉那块肉,重新包扎上药即可。
即便他只是堪堪读了个西医入门,但想来……应该也没那么难?
幸好来的时候,王小花担忧他会遇上什么,提前给他装了一大堆书院里研究出的药来,不然,还真是无计可施!
曹时序既惊又喜,顿时也不追问了,当即便令童启帮忙将腐肉挖出来。
谁不想要一双健康的腿呢?
能好好行走,没人愿意成日瘫痪在床上。
他半倾着身体,行了个大大的礼道,“若真能治好,那便是我整个曹家的幸事,一切,便拜托山长了!”
说实话,这些事,童启也是第一次做,之前不过都是在书上照本宣科的看过,临到上手,还真有点紧张。
可伤势不容耽误,又没有良医,不论怎样,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门外不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奇怪之处,上前询问起来。
“欸,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这里是流民营,没有县令大人的手书,谁也不准进!”
几个镖师死死拦住外人,不允许靠近屋内。
童启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冷静的将匕首及火烛、药物等掏出,摆放成一排,这才发现唯独缺了麻沸散。
“不好,没带麻沸散,这怎么清创?”
“无妨,我可以咬着布条!”曹时序忙说道,一把将旁边的纱布塞进了嘴里,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自己的渴望之处。
那没办法了,再耽误,人就都过来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届时伤口恶化,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童启只得拿出工具,一一消毒。
可即便如此,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对方仍旧痛的满额头青筋暴露,本能的挣扎起来,幸而被旁边的继本叔死死按住,这才勉强没有挣脱。
他下手极稳,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两条腿的患处清理的干干净净,上了药后,包扎起来,方宣告结束。
曹时序长松一口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给生生浸透。
而屋外,被吸引过来的徐军户,也正在大发雷霆。
“放肆,你们是想要造反吗?来人啊,将他们这些逆贼,统统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童启掀起衣摆,慢悠悠走了出去。
见到是个黄口小儿,徐军户这才方松了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他一向在这流民村嚣张惯了的,曹家乃是他盯上的新猎物,只要再狠狠折腾几日,多多为难两下,那曹婉欣便明显撑不住了,快要从了他,又如何肯这个时候,任由人摘桃子,伸出援手呢?
“哼,你们敢坏我流民营的规矩,你说我敢不敢?”
“您便是徐军户吧?”童启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偷偷将一只荷包递了过去,“我只是来探望一下旧友,并无打扰诸位的意思,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请拿去喝酒,我等很快便会离开。”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上道,徐军户掂量着里面的银子,顿时露出一副垂涎之色来,他打量了一下童启的身高,狮子大开口道。
“就这点银子,也敢敷衍我?你们擅闯此地,还贿赂本官,我怀疑你们和反贼私通!谁知是不是西夏的奸细?来人啊,给我搜一搜身!”
说着,旁边几个管事的便想上前来抢东西,当即被童继本等人给拦住。
童启整个阴沉下脸来,不耐烦的看着几人。
“徐军户,我劝您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否则我若告到吴县令那里,大家岂不是落得个尴尬?我既然能一个人进来这里,便肯定是有把握一个人出去的,你确定,要与我等为敌吗?”
这句话,将几个人成功震慑住,不敢再上前。
徐军户细细打量着童启的穿着,知晓对方应是有着什么文人的功名在身,所以才能小小年纪,如此嚣张,顿时忌惮了两分。
“你认识吴县令?”他试探着。
“不然我怎么会知晓友人的详细住址呢?”童启自信回道。
他有把握,这徐军户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亲自去询问县令大人,那么,自己是什么身份,当然是看能编出什么,便是什么了。
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来头,徐军户不敢为难,想了想,握紧了手里的银两,索性摆摆手,让其离开。
可也警告了,没有下次,否则定饶不得。
顺带着,将整个曹家的安保工作都再次严加了几分,不准任何人靠近。
见到徐军户的态度,童启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客栈内,对曹家的情况,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他没想到这流民营竟会如此恶劣,更没有想到,曹时序的伤口已经那般严重了。
“看来是需要尽快下手了,否则,我们可能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关注。”
毕竟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不可能光明正大,只能暗着来。
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拜帖,以三皇子同阵营的名义,约了第二日的吴县令。
果然得到了对方热情的邀约。
晚上流民村,辛苦劳作一日的曹钟诚回到家,见到长子伤势被包扎起来,旁边还放着几瓶药粉,顿时惊讶不已,忙问是谁来了。
听到乃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不由呆愣了一瞬。
“童山长?难不成是童启?”
曹时序点点头,“正是对方。”
没想到柏盛青会托付华夏书院的山长来,曹钟诚感到十分意外,在朝当官的时候,他便听说过童启的大名,既有才学又聪慧睿智,小小年纪便开了一家书院,不亚于龙胜之威,不可谓不厉害。
可以说只要路不走错,便绝对的前途无量!
那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千里迢迢亲自赶来?这份心,实在是令人感动。
自家败以后,不知多少人躲着他们,连伸个手都难,童启能做到如此境地,已经是让他们感恩戴德不已。
当然,他们双双默契的忽视掉了童启的那句“营救”。
无人敢相信其背后真实的含义。
但凡进入流民营,便是一辈子,除非大赦天下,都再无出去的可能。
这已是公认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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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多年后,童启仍旧记得那日阳光灿烂,与岳灼华阴差阳错的第一次见面。
滑稽,又可笑。
两个人皆没有料到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缘分。
他原本准备好了马车和礼物,打算前往县衙,拜见吴县令,可刚上了车,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未等缓过神来,眼见着马车经过拐角处,身后一只手突然伸出,将其连人带礼物,一并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