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甄应嘉忙道:“明日便是大吉,停丧日久,也多是靡费。因而,明儿起丧!虽则起丧,然则终究是孝期,臣早已递了折子,祈丁忧。因而,确实不能陪王爷去往姑苏……””
意思是:这丧事不大操大办了,知道错了!案子的事情我不插手,姑苏那边由您二位做主。我不怕深查,你们随意。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便是有牵连的责任,皇上看在太子的面上,准予我丁忧就应该是惩罚了。
四爷看向棋盘,这一次,四王并没有将棋子放的那么端正,显见的,甄应嘉将姿态放的很低了,但是四王心里还是极其不舒服。
这在三王和四王的眼里,甄应嘉此举就是有恃无恐。
四爷将棋子摆端正了,四王淡淡的说了一句:“三哥,既然明日要起丧,那便不如多等半日……带着郡主和郡马一道走吧。皇祖母交代了,郡主颅内有伤,在旧人旧地,容易想起旧事。在哪守孝都是一样的!”
三王点了点头,说四爷:“郡马先回去,将行李运上来吧!明日安葬之后,你们夫妻随我们一道去姑苏。”
趁机就将那证据捎带出来。
四爷起身应是,便先告退了。
甄应嘉:“……”他只能跟着一道出去,一起先回甄家。
路上,甄应嘉就看这个侄女婿:“此事……”
“周围船只,甄公可瞧见了?”
“自然瞧见了!”那又如何?
四爷叹了一声,“今晚,您自己瞧瞧便知道了。”
金陵风月场所极盛,秦淮河两岸,风情何等绝艳。
甄应嘉夜里从侧门出去,才发现此地比往日繁盛的多。王孙公子齐聚,达官显贵盈门,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再去码头上,除了看见郡主的行李在望船上搬之外,还看见了其他那些船连同花船连成一片,笙歌燕舞,寻欢作乐,谁也不遑多让。
甄应嘉顿时便黑了脸,难怪王爷生气:“此乃风气之恶!”
一地主官,最要紧的职责之一便是教化百姓,治下需得风气纯正,而今这乌烟瘴气,像个什么样子。
这个事情当然是个大事情,但三王爷提笔之后,斟酌再三,真心诚意的给父皇记流水账:
“今日,见诸国公之子孙前来吊唁。”
“昨夜,周围船只有笙箫之声,隔着水音儿听,伶人声儿轻绵入骨,煞是动听。”
“金陵城素白一片,自码头始,哭嚎声不绝于耳。”
“秦淮河,脂粉浓,王孙公子、达官显贵,伶人艺伎,好一盛世气象!”
而四王爷呢?他盛赞江南之盛,盛赞江南甄家得人心之处,盛赞皇上会用人,而后又感叹,说儿臣之前并未能体悟圣上下江南的意图。
之前总有御史谏言,言必称下江南靡费过多。可而今站在江南,这才真正明白了父皇之难。父皇为了这个天下,当真是承受了太多。
别人不能理解还罢了,身为儿子竟是未能体悟,可见还是被父皇保护的太好了。出了京城,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天下,叫人感触良多云云。
两封信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表达着儿子们对父亲的那般思念、理解和感同身受。然后把鸡毛蒜皮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与皇上分享。
就连吃了刀鱼的鲜美,也不忘提一嘴。然后还得感叹,不该贪口腹之欲。因为他们打发人去买刀鱼,结果晚上就被甄大人送了很多很多的鲥鱼,真是叫人过意不去。
四爷夹着碟子里的鲥鱼:这玩意初春难寻,只有在四五月中,回溯产卵时才好捕捉,为了这点鱼,得去出海口找吧。
亲王们吃点什么你都知道,且马上就送来在这个时节在金陵捕捞不到的鱼……他们一定会好好的跟皇上夸你的——甄公!
第1110章 红宇琼楼(52)三更
第二天送葬?
桐桐嗤的一声,我可不去!
于是,这天晚上还不算是太晚,桐桐就头疼了。
廖嬷嬷叫了大夫,大夫一诊脉:肝风夹痰上扰,血气逆行,阻闭经络,蒙蔽清窍,心神无主……
甄应嘉夫妇被吓的不轻,都守在外面的厅里。
大夫一出来,两人忙站起来。大夫这么一说,甄应嘉:“……”原来真的是伤的重了,迄今不能痊愈。
没法子,拿了帖子去码头,两位王爷带着太医,请太医来再给瞧瞧吧。
这一瞧,跟甄家大夫诊断的差不多,也都只开了方子,而后就说甄应嘉:“甄公,旧人旧事难免刺激郡主,尤其是丧事在即,到底是过往之事心难平……”死人重要,但活着的人更重要呀。
甄应嘉一声一声的应着,甄莲都不敢要求进去看望,这几日也着实是感知到了:三妹真的将过往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甄夫人就说:“明日葬礼,就不要请郡主了。汤药可安神,明日不用喊郡主起身。”
甄应嘉应了一声,也吩咐着老嬷嬷:“郡主醒了若是过问,就说是我吩咐的,勿要自责,保重自身要紧。”
廖嬷嬷应了,甄应嘉这才亲自送太医出门。
太医回船上,跟两位王爷也说了:“……气血失常所致,不是忧思过甚,便是恼怒过甚,但凡情绪激动,此症便凸显,无药可医。”
三王爷将太医打发了,这才目露讥诮,说太子:不过一乳母,高贵在何处?
四王爷吩咐亲随:“明儿一起丧,便接了郡主和郡马上船,咱们好启程。”
于是,高调已极的丧事,猝不及防的就得下葬。
本来郡主若是提了,那老袁氏就能跟甄家老太爷合葬。可郡主连送葬都没有,老袁氏又是继室,自然就在别处安葬了。甄家老太爷去世之后,跟原配合葬的。原配生了甄贵妃和甄应嘉,这么合葬本就是应该的。
若是继室合格,继室的子女又相对有出息,那必须得合葬,为三人合葬墓。
而今嘛,就是在一边另外起了简单的墓穴,就这么葬了。
至于甄应良也一样,他年纪轻轻的家里不会给他准备墓穴的。家里没人敢提跟郡主提与公主合葬的事,于是,他的墓也是单独的,将来他的庶子庶女去祭祀就是了。
甄家这么安排,必有内情,没人真去问,或是提出质疑。
倒是赶来的贾珍和贾蓉,深觉此事办的仓促又无礼。老太太乃是太子乳娘,生的女儿也做过太子的美人,还跟太子生了一女。
这岂能是无名之辈,就这么简单的安葬了事。
只我宁国府一门亲,还不足以叫你们好好的安葬老太太吗?
于是,贾珍便去找了甄应嘉:“甄公何以如此?”
甄应嘉披麻戴孝,他看着脸色涨红的贾珍:“有何见教?”
“老太太只是没了诰命……”
甄应嘉低声道:“可东宫未曾派人送祭品!”
“那是因着甄公将丧事办的仓促!按理,停灵该七七四十九日,这才几日?这差事又不是急差,东宫便是派人来,也该还在路上。若是今儿下葬了,等东宫到来,甄公岂不尴尬?”
甄应嘉:“……”难道太子会因为老袁氏与我生嫌隙?此时若能生出些不满,且表现出来,甄某求之不得。
宁国公府子弟糊涂至此……也就剩下些钱财可用了!
葬礼照常举行,贾珍捶胸顿足:“甄公……未免太薄情了一些。”说着,就扭脸训斥贾蓉:“此事莫要告诉你媳妇,省的叫她伤心。”
贾蓉喏喏,不敢答话。
贾珍跟贾琏说:“十个儿子也比不上一个媳妇。”
那是!金枝玉叶,自然是比不上的。
贾珠:“……”他咳嗽了两声,深觉贾珍言语不妥当,他说贾珍:“大哥哥言语亦当谨慎……”做公公的动辄将儿媳妇挂在嘴上,成什么体统?
便是金枝玉叶,那也不至于!再是金枝玉叶,玉蝶上有吗?
他就说:“丧事如此,又不见郡主与郡马,这必定是有个什么事咱们不尽知。”
“郡主乃甄家女!”乃是皇家外孙女,又贵在何处?
贾珠直接回了一句:“可宗人府中有郡主之名,郡马与金家家世皆在宗人府记一笔……”敢问,蓉儿媳妇可被宗人府承认?蓉儿可跟着媳妇有了名号?我贾家而今算不算是皇亲贵戚?
贾珍:“……”他哼笑说:“到底是读过书的举人老爷,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
贾珠赶紧起身,自己何曾中过举人,大哥哥这般说,已然是生气了!他忙道:“大哥哥,是我轻狂了!才读了几本书,便跟您辩起了是非……”
贾琏赶紧打岔,说贾珠:“珠大哥可给郡马下了帖子?今日是否能一见?若是忙,只管忙去,我陪着大哥哥。”
贾珠忙道:“大哥哥,那小弟便先去忙了。”
贾珍没好气的踹了贾蓉一脚:“还不服侍你叔叔去,当真是不长眼的腌臜物。”
贾珠:“……”他从里面出来,一回头,贾蓉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他叹气,说贾蓉:“你自去吧!丧事……郡马都不曾出面,我此时下帖子岂非不长眼?我只处处散散,你也自在去吧。”
“侄儿哪敢自在?”贾蓉跟着,“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可不得一顿好打。况且,侄儿能去哪里自在,父亲看管的严,或是三五两散碎银子,侄儿还算是有!
再多的,侄儿当真拿不出来了。这金陵当真是销金窟,侄儿那几个银子,便是去听曲,也只有被取笑的份儿。”
贾珠一脸无奈,看着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一脸没出息的样子,他掏了荷包,取了一半塞给他:“自去吧!莫要丢人现眼。”
贾蓉嘻嘻一笑:“儿子日后若不能好好孝敬叔叔,定是不得好死。”
贾珠:“……”当真是一混账行子!
他走了,贾琏看着真走远了,才说贾珍:“大哥哥又何必与珠大哥计较?他读书读成了学究,很不必如此!何况,大姐姐还在宫里呢!”
贾珍收敛了神色,低声道:“回头设宴,请他一顿便是了。”说起大姑娘,“甄妃还在宫里,虽不管宫务,但到底有情分在!大姑娘的事……”
声音渐低,几不可闻。
贾珠带着小厮走在金陵的街头,心中不无感触:蓉儿媳妇乃是太子私生女,这并不是什么见的人的身份。
其实,皇室若真想认,随便哪个王府,当做庶女一般养育,有甚不可呢?
难道不比那般出身更好?
太子若是诚心安排,莫说远宗,便是近宗皇室也可安置!三王爷、四王爷府里,多养一个姑娘会养不起么?
只说这个孩子殁了,回头又说哪个屋里人生养了一个,也就上了宗牒,正经的皇室女,这难道不好?
可并未如此安排,可见,太子并非一个情分厚实之人。
大妹妹身在东宫,为女官尚好,若为女眷,并非好事!其实,该找金兄,托郡主的关系,请她找太后或是皇后说请,或是以身子不好为由从宫里送出来,或是找个什么由头给赐婚,未尝不可。
边将中每年都有被赐婚者,有那功勋卓著,能得一宫中赐婚,实乃恩典。
贾家本就是武勋之家,若能得一有军功的姑爷,亦是好事!
这般想着,不由的就朝码头走去。
码头上,钦差的船只一艘挨着一艘,驶入河道,渐渐走远了。
那甲板上站着的,该是金兄吧!果然是青云直上九霄,别有一番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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