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她随着管教嬷嬷目送公主与驸马离开,转过弯来,便是御花园。今儿需得在园子中站满三个时辰,不摇不摆。
站好不多久,便看见管事嬷嬷跟一女官说话,而后默默便招手,叫自己过去。
这该便是元春了。
其实,两人不甚见过。早年,一个在金陵,一个在京城;后来,自己来了京城,元春进了宫。
见了礼,元春便拉住宝钗的手:“好好的姑娘,来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作甚?”
宝钗面露苦笑:“家中营生……难为继。兄长不得法,故而……”
这样呀!
元春叹了一声:“这般如何?等三个月之后,我疏通关系,将你送至端贵人身边,如何?”
宝钗:“……”端贵人乃是六王的生母,怎么送自己去那边服侍?
“端贵人的娘家乃是内务府新起之家,又有六王照佛。听闻,他家家风严谨,又是书香门第根底。她家的哥儿多,这亲事是极好的!在贵人身边服侍两年,赐婚出去,过正头娘子的日子去吧。”
那家脱了奴籍是早晚的事,哥儿做官也不过是六王一句话的事而,将来不妨碍子孙科举。家中不说豪富,自不算清贫。皇商的营生,就归内务府管,照管家里自是不在话下。
元春看着宝钗,低声道:“你温顺一些,安静一些,此事我自会安排。”
宝钗:“……”
元春给宝钗整理了衣衫:“秋里风凉,自己个得照看好自己。”说着,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走时跟管事嬷嬷说了几句,嬷嬷的态度温和,将她安排到轩榭中去了。那里避风,果然风吹不到了。便是靠在柱子上歇歇,也无人看的见。
宝钗面带忧虑,沉默的站着。秋风穿过轩榭,帐幔被吹的鼓了起来。而后,她又看见公主与驸马从不远处过去,似是要往前朝去。
此刻,她便想:他们在想甚?宫里的主子一日一日想的都是甚?若是琢磨不透这个,是否一直也如元春一般,在宫里蹉跎呢?
桐桐跟着四爷是往前面去了,去的是御书房。
皇上看着两人,叫人递给四爷一道密旨。然后看向挂在墙上的一把剑,他亲自取下来,递给桐桐:“既然慰军,便持此剑去吧。”
桐桐跟皇上对视了一眼,双手将剑接了过来,而后蹭的一下拔了出来。
周围的太监急着上前护驾,桐桐一把又将剑推回去了,然后双手奉上,“舅舅,请赐一把可杀人的剑。”
皇上歪头,跟这个甥女对视:对!此去不是他们杀你们,就是你们杀了他们。
他笑了,大笑出声:“正是需得一把杀人的利刃。”
说完,收了笑,看向一边的戴权:“开库!请太祖的天子剑。”
此剑厚重,剑鞘磨损严重,戴权双手捧着,提醒道:“公主小心。”
桐桐抬手接了过来,沉手是极沉手的,但这是一把曾经经常被佩戴的重剑。
她手持剑朝后推了好几步,远离了皇上,省的都紧张。确保离得远了,她才再次拔出剑来,剑身黝黑,只两侧剑刃依旧扇着寒光。剑刃上有三处豁口,这都是它曾经功勋的见证。
她仿佛已经听到了金戈铁马与战场上的呼啸声,太久未曾有这种感觉了。一把好的兵器,它一定是有灵的。
桐桐摸着它,然后’蹭‘的一声,长剑入鞘,郑重的捧起:“遵旨!”
皇上笑了,点着桐桐,戴权忙捧了匣子过去:“公主,请!”
宝剑入匣,轻易不动。
皇上又道:“去取库里存着的短剑来。”
短剑只有半臂长,比匕首长的多,比长剑轻巧,此乃女子佩剑。
“赐予公主福佑。”拿去吧!而今皇室中也鲜少有女眷能用了。
桐桐接了剑,剑是好剑,只是少了些凌厉,不见血的兵刃都算不得上等兵刃。她没再看,反手便藏于袖中,手握剑柄,剑身贴着胳膊,正好把手肘的位置。
皇上并不厚此薄彼,早就备好了一把强弓:“知你擅射,特叫人找出来的。”说着便吩咐:“赐给安民。”
桐桐扫了那弓箭一眼,然后默默的收回了视线。那弓箭……他拉不满。
四爷面无异色的接了:“臣定不负所望。”
北境之地,绝非善地。
金家上到老太太,下到金税、小曹氏,便是曹家听说的时候,曹家舅舅、舅母上门了好几次,想起个什么,说个什么。
金迩跟儿子相对而坐,竟是不知从何处交代起。
反倒是四爷,细细的交代:“……有事只管来公主府,府里留了人,他们会跟三王、四王求助。宫里也会知道!这几年,委屈家里在山里住着……”
“委屈什么?”何来委屈,“你与公主身上干系甚大,焉能不知?历朝历代,从无异性王绵延数代,此一去所为何事,为父心中明白。可……为父都明白,他人焉能不明白?若是明白……那你这一行,可当真是千难万险不足以……”
四爷点头:“我懂。”
“江南执行,虽险恶,然则顾念着甄家,无人敢取你的命。可这次不同……”生死较量,悬殊博弈,一个不慎,便身首异处。
“您放心,儿子惜命。若无万全把握,万万不会行险!江南之事,儿子已立了泼天大功!为何无封赏……”四爷低声道,“陛下给予恩宠,信重,进而简拔,这是陛下能给的。至于爵位,陛下若是给了,儿子还年轻,三王、四王年长儿子许多,继位之君用什么封赏儿子呢?”
所以,“委屈父亲母亲,再等等,等儿子有了自己的府邸,接了您和母亲回来住。”
金迩:“……”说这些作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平安回来就好!”什么功名利禄,而今看的倒是不重了。
儿子越是这么说,他越是忧心。儿子这些话何尝不是说:便是我出事,看在我的功劳上,皇上一定会推恩,不会让你们养了一场儿子没个下场。
可真要如此,要那推恩做甚?宁肯一辈子在小镇上,便是不科举了,回来学个药材,便是拜师学个郎中的手艺,此一生难道挣不开养家糊口的银钱?
桐桐安慰曹氏说:“太后请了仙长为我们算过了,仙长说我们连生死大劫已过,此一生虽不得百岁,单亦有八十寿数。以后所遇磨难,必能逢凶化吉;所遇艰险,尽皆化为阶梯。”
说着,还跟曹氏说悄悄话:“我自问亦非人见人爱,您想想,太后缘何格外优待于我?”
嗯?
桐桐’嘘‘了一声,声音更小了:“不止一个道士说过,我福泽深厚,亲近之人尽得益处。”说完就问:“您难道这个话?”
曹氏深信不疑:“凡是公主亲近之人,尽皆得了好处……”凡是与你不亲睦的,无一不是时运急转直下。
“那您还忧心什么?”桐桐安抚道:“您只管安心的教养猫儿,外面传什么您都别信,只静待佳音便是。”
也唯有如此了!
又跟家里人叮嘱了许多话,也不许他们再送。
第二天一大早,桐桐上了公主规制凤辇,四爷上了马,前呼后拥五千余人,浩浩荡荡从京中出发,出北门,往北去。
沿途百姓尽皆观望,有人说,公主到底不是亲生的,竟是派了这位公主前去北境;有人说,金大人断案如神,乃文曲星下凡,此一去必能安北境。
宝玉与柳湘莲站在茶楼上朝下观望,叹息道:“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甄三娘……”
第1171章 红宇琼楼(113)二更
公主奉旨出行,遇者避道。
一架青布马车,绑着白的帐幔的,避到岔路口,看着这一行慢慢远去。
瑞珠低声跟马车里的女子道:“奶奶,今儿怕是得多等些时候。前面必有送行之人,这一耽搁,怕是等半日。”
秦可卿靠在马车里,’嗯‘了一声。她从马车车帘的缝隙里看出去,与那凤辇上的女子不期而遇的对视了一眼。
那女子未见其貌,但眼神平静深邃,她就是福佑公主吧。
秦可卿垂下眼睑,说起来两人是极有瓜葛的。从母亲那里论,自己的外祖母是她的亲祖母;从父亲这里论,自己的父亲是她的表兄。
论起贵重,她贵重?还是自己贵重?
真正出身皇家的是自己,不是她。
若是父亲登基,自己便是公主。
可阴差阳错,她在天下,自己在泥里。
她奉皇命,荣耀天下。而自己呢?唯有家庙可以容身。
那个人……他死了!什么因为尤三姐才被杀,可笑!贾家不容他,便要了他的命。自己有皇室血脉,所以,死的只能是他。
若不然,便是两人皆亡!说到底,他的死……是因为自己。
族里不容,家中……自己又有何颜面?他活着,尤氏是不敢如何的。说是婆媳,可彼此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因此,她不约束自己,自己也未曾真的敬着她。
不过是,相安无事的处着罢了!
而今,尤氏也不会恶语相向。但只冷着你,言语你捎带着你,就足够人受的了。
还有蓉哥儿,他其实是极好的人,倒也未曾如此。自己欠了他的,他倒是常觉得未曾护好自己。两人说夫妻不是夫妻,说亲人又不是亲人。如此境况,又何必留下叫他尴尬。
不如出家去,自此都干净。
他另寻良人,或可安然过此生。自己青灯古佛,不敢说积福德,只盼着消除此生罪孽罢了。
别处的庵堂不干净,自己若是出家,那庵堂必有皇家庇护,也自是极为干净的。
又有江南……妙玉要来投奔,正可以作伴。
瑞珠轻声叫:“奶奶?奶奶?”连着唤了数声,秦可卿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何时?公主一行若是过去了,那便走吧。”
“奶奶,宝二爷追来了。”
嗯?
“宝二爷会朋友,在茶楼上看见了,便追了来。”
秦可卿撩开帘子,看向正下马的宝玉:“宝二叔?”
宝玉忙过来上马车:“你这是要去往何处?蓉哥儿为何不送你?”
秦可卿:“……”她将手里的暖炉塞过去:“天冷了,追出来作甚?宝叔先暖着。”怕说了要出家,他哭闹起来,便哄道:“将来来一故人,已在槛外,不愿见生人。我迎了她好安置,宝叔先回,容我一日工夫。”
宝玉叹了一声:“不回了,想着林妹妹跟公主相好,此次,林妹妹必是送行的!我就在此处等着,跟林妹妹说句话就走。”
“莫要等了,六王陪着……”
“那我也等,远远看看也好。”宝玉说着,眼里便有了泪意:“而今,林妹妹不见我了,宝姐姐也走了。二姐姐在绣楼里等闲不下来,待嫁。三妹妹常去伴着二姐姐,倒是轻易不见我了。四妹妹不言不语,只关了门户守孝……”
瑞珠瞧着,这做叔叔的上了侄儿媳妇的马车,共处一室,到底不好,忙在外面打岔:“出门时路上碰上府里出来的马车,说是去史侯家接云姑娘给老太太做伴儿,宝二爷竟不知?”
宝玉一把拉开帘子,急忙问说:“当真?”
“当真!”
宝玉欢喜了起来,转身就下了马车,欢喜的喊着茗烟牵马:“快些,莫要叫云妹妹久等。”
才要走,路遇冯紫英、卫若兰带着随从骑马而来,似要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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