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这种认知上的事情,不是说谁能干预的。便是再过很多年,还是会有人在乎是不是处这个问题。
今儿休沐了,她把这个事记下,回头该跟顾玉娘提一提:这个问题的讨论最好不要放在报纸上进行!因为太容易引起大面积的讨论了。有些事讨论能解决问题,可有些事过度的讨论反而会制造问题。
在金家过了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回娘家,之后,她就不经常过来了,她得住伯府。因为她有自己公事上的同僚要接待,住在金家并不方便。
金镇北当然知道这一点,并不勉强。
大年初三,顾玉娘这些女官来拜年,桐桐就提这件事了:在喉舌上,注意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女人走出家门,不像是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前叫人看见了脸看见了脚,都能称为不检点。现在不这么认为了,而且,和离呀、相好的不成亲了,越来越多这样事的时候,再去大面积从这个方面量化女人的价值,这绝对是不正确的。
罗君如叹气,女官婚事难成,一方面是匹配之人难找;另一方面就是,很多男性官员,他们宁肯要个贤良的妻子,也不愿意妻子是女官,整日里在男人堆里混。
原因呢,不外乎就是如此。连一起共事,很多男人嘴上不说,心理上都很排斥;更不要提身体上的事了。
她们也都觉得林叔珩这个提醒很谨慎,没毛病。有些事不是讨论能解决的,需要时间去改变认知。
顾玉娘却说:“其实,咱们不提,他们就把这个事当花边新闻,过去了就过去了。若是去干预了,反而叫问题变的更敏感。”
这话也有道理!
顾玉娘作为主管这方面的官员,她有她的想法,桐桐也认可。知道这个问题得关注,小心别跑偏了就完事了呗。
结果挺好的,顾玉娘的判断也没错!不去过分的解读,叫事情自然而然的过去。她甚至抛出了一些其他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比如关于遗产的继承,有谁家的女儿真的跟儿子享有一样的继承权。这个问题很敏感了,律法是律法,但事实上,执行起来却很难。根本就办不到!
这个争论就是有益的,可以讨论。
一开年到衙门,翻看这报纸。桐桐就觉得顾玉娘果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她对怎么把控这个方面,有了自己的心得。
她还好心情的跟秦敏说,“谁要是去那边办差,替我捎句话,就说改天我请顾大人吃饭。”
这个好心情没持续几天,下面送上来一个难以判决的案子,案子从县衙打到知府衙门,从知府衙门一直又打到了京城。
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案子,下面判了,人家不服,那就往上面送,再问再审再判,一直打到最上面。
刑部主管的就是这个,每个犯人的审判,都得过好几手的。看看物证、人证、口供,适用的律法,以及轻重裁决上是否兼顾到了情理。
今儿一早,侍郎裴行之便过来了,递了案卷:“大人,这个官司已经打了四年了,可下面觉得不好判,送到我这里,我看了,我觉得卡住了。”
这么麻烦?
桐桐接卷宗打开,细细的看起来。这是一个和离的官司,该是很简单的!丈夫李宝财和妻子孟慧娘要和离,原因是两人的儿子李柱儿长相与孟慧娘的前夫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孟慧娘与前夫不清不楚吗?
也不是!孟慧娘是死了前夫的寡妇,改嫁给了李宝财。
桐桐又琢磨,这是遗腹子?
可结果也不是,孟慧娘是在第一任丈夫死了一年之后,才改嫁的。两人成亲的时候,前夫已经死了一年半了。而生下他们这个儿子的时候,她前夫已经死了两年多了。绝不是他前夫的孩子。
桐桐又想,这莫不是跟前夫的兄弟、堂兄弟、表兄弟相好!或者干脆就是第二任丈夫与第一任丈夫存在他们都不知道的血缘关系?
可卷宗上说,孟慧娘的第一任丈夫一直就在老家居住,数代没有亲眷离开过当地。女儿也没有远嫁的,都在周围数镇。
而孟慧娘的第二任丈夫是在西南大山里部族,山里有族规,不对外通婚。李宝财是自己考出来的,在族里娶了第一任老婆,难产死了。他考出来做了养马的官吏,瞒着族里偷娶了孟慧娘。可谁知道,两人成亲生了儿子,儿子却随了孟慧娘的前夫,越长越像。
可孟慧娘也有证人,证明马场距离她第一任夫家很远,在她怀孕到生产的那段时间,那边没来过人,自己也没去过。
桐桐就挠头,“李宝财和孟慧娘的前夫家肯定不存在血缘关系,对吧?”
西南山里,西北戈壁,这两者联系起来的概率极低。
“孟慧娘的前夫家距离马场多远?”
“五百多里路。”
“那这婚事是怎么成的?后来又是怎么发现跟那边长的相似?”
“是李宝财途径孟慧娘所在的镇子,他是送一批马给驻军,路过的。请了驿站的人帮着说和的!后来途径这个地方,意外的看到了跟他儿子几乎八成相似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孟慧娘前夫的亲侄子。”
桐桐往后翻,卷宗里有。甚至两个地方的官府,都有详细的调查报告。很多人都签字作证,证明谁谁谁在某个时间段是在家的云云。
案子不大,但就是说不清楚。
孟慧娘觉得这事关一个女人的清白,不能含混过去,和离可以,但不能说她不检点。
李宝贵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儿子跟了她前夫的长相,这就证明背后一定有猫腻。
案子不大,但就是……没办法证明谁是谁的孩子。
以前都弄个什么滴血认亲,现在都知道那玩意不靠谱。所以,这个孩子属于谁的,成了一个问题。
四年了,两地的官府反复调查,依旧没能推翻之前的调查结果,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桐桐合上卷宗,各个府衙判的结果都是:准和离!孟慧娘可不分李宝贵的家产,李宝贵也可以不给孟慧娘赡养之资,但是,这个孩子的一应开销,李宝贵需得承担一半。
结果是,李宝贵连这一半都不愿意承担,而孟慧娘觉得这还是认为她有过失,坚决不认这个结果。
两方都不肯退让,结果就是一直闹了四年。卷宗摆在了桐桐的面前。
桐桐就问说:“你们商量的结果呢?”
“其一,女方可能确实存在偷情的情况,但都说捉奸拿双,当时没拿住又过了那么多年,查不出来不稀奇;其二,女方可能真的无辜,因为民间一直有说法,叫‘子肖前夫’……此案应该属于这种。”
“这案子必然在当地闹的沸沸扬扬,百姓都怎么说的?”
“子肖前夫。”裴行之又递了一份卷宗,“知府衙门专门去调查,所有认识孟慧娘的人都愿意作保,说她是个正派的女人,绝无偷人的可能。”
桐桐挠头,子肖前夫说的是孩子生下来像前任,但绝对不是前任的孩子。
这到底是为什么的,无法解释。
这到底有多大概率,没人统计过。
她皱眉,这个案子最麻烦的,不是它本身多难判;而是民间一致认为的‘子肖前夫’。
秦敏就插话道:“人有相似,本无关的人都可能长的极像,那这又怎么解释呢?只是这个相似刚好是前夫而已。”
这个话音才落,裴行之直接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来:这巧中巧,能判案?你当这是编故事呢?!
第276章 万里扶摇(175)二更
这个案子的影响不能再扩散了!
桐桐拿着这个卷宗来回的翻着,然后问裴行之,“你更倾向于哪种?”
裴行之就道:“之前,姚知府就这个案子专门跟我谈过。他回京述职的时候,我们有讨论过很长时间。可以说大人猜想的情况,我们都有想过。比如,孩子是那两口子亲生的吗?比如,女方真的没有偷人吗?那些证词都是真的吗?”
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们都倾向于是真的!一个养马的小吏,一个普通的妇人,没有多少资产,这几年为这个官司,两人可以说是倾尽所有。男方为了自证,族里便不能瞒。连西南那边都取了证人证言,族里虽然给证明了,但代价也是从此他被逐出家族。而女方呢?真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沉默讷言,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也行,就要一个清白。这案子闹的沸沸扬扬,官府严卡每个环节,因此,卷宗您也看的,取证是用了心的。”
“所以呢?你排除了孟慧娘偷人的可能?倾向于后者?”
“民间能总结出这么一个东西来,且老话传了一代又一代,总归是真的有这种现象的。”
桐桐就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从古至今,大部分婚姻都是要求知根知底。也就是说,在他们彼此的圈子之内,成就婚姻。交际网和亲戚网是重叠的。”
裴行之愣了一下,“大人是说,夫妻双方是存在血缘关系的!”
“对啊!就像是孟慧娘和他的前夫,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没有血缘关系呢?孟慧娘和他的第二任丈夫相隔很远,但是孟慧娘的娘家跟第一任丈夫家,相隔应该不远。两个家族在相隔不远的地方繁衍生息数百年成千年,丝毫没有血缘关系吗?
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这是表面的,内里呢?孟慧娘没有偷人,品行很好。那她的祖上呢?她前夫的祖上呢?但凡是两人的祖上有个暗地里的关系,那么两人就有了无人知道的潜藏的血缘关系。”
裴行之:“……”你这个……不也是假设吗?
“问题是你们没有去验证这种猜测!且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至于证词,我也愿意相信都是真的!但是,祖上的事,晚辈怎么能知道呢?便是知道了,他们能说么?时过境迁了,便是当时有闲话,一句别人造谣也就过去了。再说了,谁没事老提人家祖上干嘛?不找打么?所以,事情就成了这样了。也许答案很简单,问题出在祖上。他们本人是没有问题的。”
裴行之:“……”只要祖辈出过风评不好的人,就无法否认你这个猜测。是这个意思吧!
桐桐摊手:“那要不然呢?”她就看已经听傻了的秦敏,“你请黄千蕊黄大人来一趟。”
是!
黄千蕊被喊过来,桐桐直接交代,“你亲自跑一趟,走访一下。查这个孟慧娘的娘家和她前夫家距离多远,把那一片的家族谱系全都弄清楚。再打听打听,那些先辈可有什么风流韵事……”
只要能证明孟慧娘和前夫存在血缘上的纽带,或是存在血缘关系的可能,那么,这件事就能解释的下去。
黄千蕊听懂了这个意思,“我今天就动身,亲自去一趟。”
桐桐将卷宗递给她,“你再看看,去了多跟当地的官府协调。”
明白!
人走了,桐桐就说裴行之,“侍郎大人,世上哪那么些奇奇怪怪的事呀!所谓的奇事,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咱们的眼睛。你要是在下面走一走就知道了,哪个地方都不乏风流韵事。不过是家丑不外扬罢了!
若是女方跟第一任丈夫有血缘关系,那生的孩子像的就是舅家人,这是正常的!若是此一例是这样,那民间所传的‘子肖先父’便不成立。一则,男女双方属于同地域,血脉谱系近;二则,以前表亲还通婚呢!第一任嫁给表哥,跟第二任生的孩子像表哥,还奇怪吗?把这种小概率总结起来,得到的结论纯属民间乡野取笑消遣人的,拿这个做依据来断案,更荒谬!”
裴行之这么听着,好似也有她的道理。
行!那就等等,等等这个结论。
京城里关于这个案子,讨论热度极高。听说刑部已经派人去取证了,很快就能判决。
结果这一去,再回来已经是四十多天之后了。
黄千蕊风尘仆仆,带回来一本厚厚的谱系表,“是我夜里在驿站梳理的,大人您看看。”
桐桐只问结果:“是有血缘关系吗?”
“很远!很远,但确实有。”黄千蕊又道,“不过这个前夫的一个叔祖父,早十几年已经死了。在世的时候是个货郎,走街串巷,经常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有些女人家里的日子不好过,贪图货郎的东西……少不得叫货郎占些便宜。西北苦寒,有些男人出去一放牧就是几天不回家……因此,我认同您的看法,问题出在祖上。”
“两家到底离多远?”
“十多里,不到四十里路!”
“有证人证词吗?”
“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能作证。”
桐桐——看了,这才道:“那就定个日子,判了吧!结果只要双方肯认就成。”
虽没有实证,但这个结论是最有说服力的。
判案的时候桐桐亲自去了,看到了一对老实巴交,已经憔悴到不成人样的两口子。四年的折磨,孩子虽已是少年的模样,但却处处都显得惶恐又不安。
当堂将孟慧娘和他前夫家的关系图谱摊开在两人的面前,黄千蕊给他们解释,“……也就是说,你跟你前夫本就存在五代以外的血缘关系。而他的叔祖父以货郎为生,长期游走于你们当地做小买卖!有老人说,他们背后都笑谈,‘挑担的郎,半村的娘’,懂这个话的意思吗?”
孟慧娘愕然:“我……我跟那杀千刀的是血亲?”
“是!”黄千蕊给了肯定的答复,而后又问说,“你与前夫过了几年,为何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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