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伞
这下轮到李松萝沉默了。
她摸了摸谢扶蕖冷冰冰的手背,说:“行了,你闭嘴吧。”
谢扶蕖听不见,不过谢扶蕖闭嘴了。
李松萝拖着谢扶蕖进了她那个摇摇欲坠的帐篷。
虽然这顶帐篷看起来就像是一栋危楼,但是李松萝搭建它废了好大的功夫,累得够呛,所以决定还是住一下。
这是自己努力的成果,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
但是她们睡到凌晨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帐篷还是塌了。
当时李松萝正抱着自己膝盖蜷缩在谢扶蕖怀里睡觉,感觉到了帐篷塌下来的动静——谢扶蕖个子比她高比她大,支撑帐篷的竹条基本上都砸到他身上了,李松萝不仅没事,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听见了声音。
她闭着眼睛伸出手去,在塌下来的帐篷油布上乱摸一通。很快李松萝就意识到,如果自己要爬出去的话会很费劲,而且还得收拾塌掉的帐篷。
……不想爬起来。
谢扶蕖察觉到了李松萝的动静。
他握住李松萝伸到外面去的手,将它攥回来,牢牢按在自己怀里,然后用掌心轻轻拍了拍李松萝的后背。
李松萝本来就困,被拍了两下,一下子睡意回涌。
于是就这样自然的在塌掉的帐篷里睡到了早上,直到第二天的太阳把帐篷外层的油纸晒得发烫,李松萝才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面爬出来。
她把垮掉的帐篷收起来扔进背包格子里,又和谢扶蕖一起把之前消耗掉的水囊都灌满水。月山扑到河里打滚,慢悠悠在河面上游来游去,被河水打湿的毛发像一片银白色的绸缎,在水波之中飘晃。
李松萝等装满最后一个水囊,将兽头骨扣到自己脑袋上,招呼了月山一声。
大老虎一跃而上,甩甩身上的水,抖着蓬松的白毛毛,优哉游哉走在李松萝身边。临走前李松萝又买了很大一包肉干,准备在路上当磨牙小零食。
离开绿洲后又走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沙漠。
一路上连只飞鸟都看不见,偶尔倒是能看见一些仙人掌,七零八落的长在沙地里。
李松萝走累了就爬到谢扶蕖背上去。很多事情都是越做越熟练的,刚开始谢扶蕖还需要略微弓腰屈膝配合一下,到后面已经连谢扶蕖弯腰都不必——李松萝抓着他肩膀往上一跳,两条腿熟练的绞到青年腰上,脑袋钻进他帷帽内贴贴他冷冰冰的脸颊。
谢扶蕖就像一个天然的空调,边走边制冷。
她们越往南走,天气越热。
连谢扶蕖身上都变得不那么冰了,被李松萝贴久了的那半边脸甚至还会变得和李松萝一样热。李松萝觉得不对劲,掀开帷帽往外一看,正好看见远处一座巨大的火山喷发。
李松萝:“?”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的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是火山,而且还不止一座!
甚至她和谢扶蕖正在走着的沙地旁边,就有一座火山!
好像地图一瞬间就从沙漠切换到了火山区,李松萝撑着谢扶蕖的肩膀,茫然的环顾左右。她附近的火山倒是挺安静的,但是远处那些火山却实实在在的在喷发,李松萝甚至都看见火山口咕噜出来的岩浆了!
她从谢扶蕖背上跳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
李松萝一边喊着‘烫烫烫’一边左右横跳,不管哪只脚落地都烫得要命。好在谢扶蕖飞快的把她拎起来扛到肩膀上,让李松萝的双脚不至于烤熟。
李松萝怀疑人生的看了看谢扶蕖的脚和月山的肉垫,一死人一大猫都很镇定。月山至少还热得吐舌头,谢扶蕖连舌头都不吐一下,身上甚至仍旧是凉幽幽的。
她烧纸问谢扶蕖,谢扶蕖歪了歪头,有些困惑:“妖界有火山很奇怪吗?人界和仙界也有火山的,李松萝。”
李松萝:“……人界有火山就算了,为什么仙界也会有啊?这也太奇怪了吧?你们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观啊!”
谢扶蕖扛着李松萝,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我记得路,火山密布的地方不是很大,很快就可以走出去了,甚至不需要在这里过夜李松萝,别担心李松萝。”
李松萝锤了一下他的肩胛骨:“不要拿我的名字随便当结束语用!”
谢扶蕖:“不过你一天要吃三顿李松萝,加上停下来吃饭的时间,大概要明天中午才能走出这片火山区了李松萝。”
李松萝:“……都说了不要拿我的名字随便当结束语用!还有一天吃三顿很正常!”
李松萝怀疑谢扶蕖是故意的,她一开始还有力气单方面的和谢扶蕖吵架,但很快她就焉巴巴的趴在谢扶蕖肩膀上无力动弹了。
又热又饿,李松萝感觉自己像地里暴晒的小白菜。
她把谢扶蕖搭在肩头上的伞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一点,然后安心的挂在谢扶蕖肩膀上装死,祈祷着自己睡一觉醒来,谢扶蕖就已经奇迹般的带着她走出了这片轰隆轰隆的火山带。
第34章 良药苦口前世拒绝了你的鸡汤并一口吐……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很少发生奇迹。
李松萝原本是想趴着睡会儿,但中间有一段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根本没有在睡觉,而是直接被热得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是被冷醒的。
李松萝打着寒颤睁开眼,看见一层灰红色的雨幕。
整个世界都被绵绵阴雨笼罩,远处连绵的火山也寂静下来,变成沉默凝固的幽黑色。细密的雨点打在伞面上,雨声哗啦啦就响在李松萝耳边。
她还趴在谢扶蕖背上——但现在谢扶蕖的脑子比刚开始好使多了,还知道给李松萝撑把伞。虽然还
是很冷,但总好过让她直接淋在雨里。
月山就没那么好运了,耷拉着脑袋行走在细雨之中,身上的毛发全都湿哒哒的下垂,整只猫的体型看起来都小了许多,不像平时那样威风凛凛了。
李松萝把手从雨伞底下伸出去,摸了摸月山身上的白毛,摸到一手冷得浸骨的冰水。
她迅速的把手缩回来,贴到谢扶蕖脖颈上。
谢扶蕖无事发生,反倒是李松萝又被谢扶蕖的脖颈冰得手臂一哆嗦。她缩回手,趴在谢扶蕖背上发了会呆,很快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困意。
这股困意令李松萝意识到不对劲,她强打起精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滚烫。难怪她又觉得困又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的,原来是发烧了。
差点还以为自己下地狱了;李松萝这样苦中作乐的想着。
李松萝在背包里翻来翻去,走之前她从妖城仓库里搜罗了许多治疗伤病的草药。系统给每颗草药都做了标注,李松萝很快就找到了可以退热消炎的草药,将它取出来拿在手上。
草药的外表看起来和杂草没什么区别,李松萝拿着研究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草药枝叶被咬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苦臭气味在嘴巴里蔓延。李松萝本能的干呕了两下,嘴里的草药不受控制的被吐掉——又很快就被连绵细雨冲刷掉。
她扒着谢扶蕖的肩膀持续干呕了两声,呕得直冒眼泪,又低头吸着鼻子将眼泪全部擦在谢扶蕖肩膀上。
草药还剩下大半被李松萝拿在手上,她把剩下的草药塞进谢扶蕖嘴巴里。
救世剑仙显然也接受不了这个味道,嘴巴刚嚼了两下,便扭过头,面无表情的把它吐掉。他吐完之后脸上肌肉还紧紧绷着,脖颈上深色的血管凸起,甚至有往脸颊上蔓延的驱使。
看起来相当阴森可怕。
李松萝嘀嘀咕咕:“鬼都不吃,什么东西——”
“妖界是不是风水有问题?可能离魔界太近被魔界影响了吧。”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她在妖界吃到的所有带有治疗功效的草药,味道都那样的一言难尽。
现在回忆起来,唯一让李松萝觉得可以接受的治疗居然是他们在弱妖村庄时,谢扶蕖给她找回来的,贴在她脖颈上就发挥了疗效的那什么凤凰叶子。
也不知道谢扶蕖是去哪里找来的。
谢扶蕖实在是被苦惨了。
即使嘴巴里的东西已经吐掉,那股诡异又浓厚的复杂苦臭味仍旧在嘴巴里缠缠绵绵。
他不满的开口:“苦死了,李松萝。”
李松萝在翻背包,懒得写字给他烧纸,口头敷衍:“良药苦口,不苦怎么治得好病呢?”
虽然李松萝也觉得很苦,但是没有谢扶蕖那么难受。她在现代吃药吃习惯了,中药西药都是李松萝的每日菜单,区别在于李松萝吃的药多少有糖衣修饰,而那颗草药实在苦臭得过于赤/裸。
她从背包里找到了糖——之前在妖城逛街市买的麦芽糖。
背包格子保存食物的效果比冰箱要好得多,李松萝把麦芽糖扔在里面那么久,居然一点都没有融化,连气味都和她刚买到手时一样。
她把麦芽糖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塞进谢扶蕖嘴里。
麦芽糖粘牙又不容易化,吃着糖的两个人忙着嚼东西,没有空说话了。
谢扶蕖一边费力的嚼着麦芽糖,一边试图挤出嘴巴空间来说话:“糖……甜甜的……难咽……李松萝……”
李松萝不语,只是往谢扶蕖嘴巴里又塞了一块麦芽糖,让他彻底没嘴讲话。
昏暗的天色很快进入黑夜,小雨转阴,李松萝从谢扶蕖背上跳下来活动手脚,就地生起一丛篝火。
月山打了个喷嚏,走到篝火旁边烤干自己。它靠得太近了,脑袋上的毛都被烤得打卷。李松萝没空笑它,自己也懒洋洋的坐在火堆旁边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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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升起来之后她开始流鼻涕,时不时的咳嗽和打喷嚏。火光照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她用篝火点燃了几根背包里的白蜡烛,然后把蜡烛摆在谢扶蕖和自己中间。蜡烛在两人之间横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像一条楚河汉界。
李松萝用手帕擤了擤鼻涕,声音嗡嗡的说:“不准越界,你坐那边,我和猫睡这边——你身上太冷了。”
她病得脑袋晕晕的,忘记了谢扶蕖听不见,要给他烧纸才行。
李松萝说完这句话,就靠着月山蓬松柔软的腹部,抱住自己膝盖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她困得不再去想发烧生病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今天晚上死掉而已。
她的呼吸声弱而急促,在深夜中几近于无,还不如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响亮。
谢扶蕖低头,感知到了横在自己和李松萝中间的那排蜡烛。这排蜡烛对谢扶蕖而言束缚力几近于零,他在试图理解李松萝把蜡烛摆在两人中间的行为具备什么样的意义。
很可惜——大约是因为她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产物,即使在没有语言沟通的情况下,谢扶蕖也理解了这个行为代表着拒绝贴贴的含义。
想要装作不知道,但是脑子死太久了,没想到还有装不知道这个选项。
谢扶蕖呆坐半天,慢悠悠起身,挪到篝火里烤了一会儿。
直到骨肉都被焚烧至滚烫,他才慢吞吞从火堆里走出来——被烧坏的躯体以极快的速度复原再生,不过眨眼的功夫,青年皮肤再度光洁无暇,如同上好的瓷器。
与瓷器不同的是,此刻青年皮肤温热,短暂拥有了活人的温度。他轻而易举跨过那排蜡烛,将缩成一团的李松萝卷进自己怀里。李松萝发丝有一股潮湿冰冷的淡香气,摩挲过谢扶蕖唇瓣,让他有一种酥酥痒痒的触觉。
他曲折脖颈,脸颊贴到李松萝头发和耳侧,咬住那截发丝,闻到对方微弱发热的呼吸。谢扶蕖心满意足,手脚收紧缠绕,感觉自己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第二天的天气也没有好转。
虽然不下雨了,但是天气仍旧很阴森,乌云密布,一点云都没有,天地间笼着一层冰冷又厚实的灰雾。因为太冷,周围的火山都凝固了,不仅不爆发了,就连原本顺着火山往下流的岩浆都凝固成了黑色的坚硬石头。
流动液体状的石头。
和李松萝见过的所有石头都不一样——虽然她原本也没有见过多少种石头,在现代李松萝见得最多的是各种宝石,碧玺。
她用青铜匕首撬起来一块,看见石头上有许多气孔,和细小斑驳的花纹。李松萝指着气孔,教育月山道:“这就是典型的喷发式岩浆岩,气孔构造,据说也有杏仁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