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第1302章

作者:油爆香菇 标签: 穿越重生

  【还有其他人?】

  【家庙供养的僧人也这么说。】

  崔麋说的这些,沈棠无从考证真假:【我看侯赤身体康健,怎可能二十五就……】

  这个岁数不算夭折,但也算短命。

  即便要死,也有个死法吧?

  【算命的可有透露侯赤因何而亡?】

  沈棠对死亡并不避讳,崔麋本人对这事儿也没抵触,抬头看着郎朗晴日,叹道:【各有死法,僧人说是天塌了正好砸中我,游方道士说海沸江翻,我会葬身鱼腹。】

  小小少年半真半假地叹气。

  沈棠听得嘴角一抽。

  她并不认为崔麋在撒谎,但也不认为他说了实话。崔麋声音传入耳畔:【昨日之前是信的,天命既定,人力不可违抗,一旦违抗必有天谴降下。蝼蚁之力,如何撼动参天巨树?不过是得过且过,活一日算一日。不过,现在有些怀疑了……命,真的变了。】

  沈棠听得一头雾水。

  【变了?】

  【恰如兄长命中注定被女人玩成傻子和被女人玩成傻子。】崔麋昨日跟崔熊谈话的时候,看到的画面跟今日看到的画面不同了。

  这种情况是这么多年不曾有过的。

  他思来想去,猜测是自己那句话的作用。

  思及此,崔麋抬手看着掌心陷入沉思。

  他当日跟母亲交代,虽然没有撒谎,但也没说全——他确实能通过气息看到一些零碎画面。被动,完全不可控制。这些画面不局限于已经发生的过去,还有模糊的未来。

  彼时还年幼的他几乎被吓傻了。

  他不仅能看到短命的自己,也能看到兄长跟他前后脚见阎王。除了他们兄弟,他碰见的所有人都活不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父亲除外。他在天灾之前就变成坟茔了。

  在这些画面之中,始终不见母亲踪影。

  她和离之后就不曾回来了。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葬身何处。

  他也曾付出代价,试图改变。

  天命,既定,不可违!

  他跟兄长的死法也从被陨石砸死,改为被海浪卷走,葬身鱼腹。他试图插手身边丫鬟仆从的命数,结果也大同小异。仆从避开病亡死局,却在同一日回家探亲死于凶杀;丫鬟免于被祖母发卖的结局,被他放了卖身契归家,却在同一日被她的兄嫂卖给牙子。

  他一度为此感觉痛苦。

  不想与人接触,不想看到旁人。

  甚至跑到外祖母清修的庙宇躲清闲。

  外祖母整日礼佛修心,他几度好奇想开口问她,那个相貌跟母亲有些相似,给她坟头送祭品的文士是谁。修行尚浅的他哪藏得住心里话?他问了,外祖母望着佛像沉默。

  她很轻易便接受他的特殊。

  外祖母道:【顺应天命吧。】

  【可这样的话,父亲,兄长他们……】

  【人来世上都有自己的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何必强求?与其执着虚无缥缈的未来,化为执念,倒不如珍重当下。】外祖母捻着佛珠,淡声道,【血脉亲情也好,爱侣知音也罢,所有因果只在这一世。也许几年,也许半生……总有尽头。人心不可贪尽。】

  贪婪必遭反噬。

  【越想握住,越是失去。】

  【麋儿怎能确定,你看到的未来是最差的而不是最好的?莫要弄巧成拙了……】

  崔麋只得放平心态。

  只是——

  昨儿还看到兄长被女人玩成傻子,他忍不住提醒对方两句,结果兄长那个脑子直接给想歪了。今儿再见,好家伙,命数变了!

  而干涉这一切的自己却没遭受反噬。

  崔麋陷入沉思。

  怪事儿还不止这一桩。

  他还看到自己的未来抽了风一样乱跳。

第1147章 蛔蒿(上)

  哗啦哗啦——

  崔麋准备向父亲请安,路上碰见兄长。

  同行至内院就听到什么东西被掀翻的动静,紧随而来的是压抑着怒火的质问:“崔至善,你有种跟我重复一遍,你给大熊定的未婚妻出身哪家?你当我一点脾气没有?”

  崔麋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

  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摸儿离开,贴心给父母吵架腾出空间,屋内传来崔徽压抑低沉的喝问:“门外你俩也滚进来,偷偷摸摸作甚?”

  崔熊兄弟只能硬着头皮跨入院中。

  先夹着尾巴给父母请安,再抬头快速扫一眼,厅内一切正常,唯独父亲跟前那张书案翻了个儿,一堆书简七零八落撒地上。母亲站在一地狼藉的中央,父亲端坐着沉默。

  崔熊硬着头皮:“既然父亲母亲还有事情商议,儿子就不打搅了,你们继续聊。”

  这会儿只想远离战场。

  他也不怕事态升级,因为他们吵不起来。

  母亲性情直,只是热烈过了头也会暴躁。父亲则是截然相反,据说从童年启蒙之后就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控了。以前也如此,夫妻俩一有矛盾都是母亲吵,父亲安静听。

  崔熊为此感到庆幸。

  这比其他世家那些同床异梦夫妻好多了。

  彼时稚嫩的崔麋却说这俩迟早要离。

  【父亲爱重母亲,为何会和离?】

  【因为他们吵不起来。】

  崔熊懵了:【吵不起来不是好事儿?】

  豆丁崔麋老气横秋地道:【也不都是好事儿,母亲跟父亲吵是想跟他交心,但父亲跟木头一样闷不吭声,母亲只会越看越气的。】

  【为何会如此?】崔熊完全想不通。

  崔麋道:【不知道,外祖母这么说的。】

  崔熊幼年不懂,如今也是有成人身量的少年了,多少明白了父母关系存在的问题。只是为人子,他也无法越俎代庖指点父亲什么。

  看着夫妻俩又吵,崔熊头都大了。

  要不了两次,父亲又能将母亲气走。

  崔熊想溜,奈何崔徽不可能答应。

  “大熊,你留下,跑什么跑!”

  这句话仿佛一根钉子将崔熊双足钉在地上,不敢再迈动半步,缩着脖子跪了回去。

  “大熊可知汝父给你定下哪家女郎?”

  崔熊老实道:“额……知道。”

  崔徽冷笑:“游氏之女。”

  崔熊脑袋垂得更低:“嗯……”

  “嗯什么嗯!”尽管这次爆发是崔徽故意借题发挥,自导自演,但长子反应却看得她火大,跟旁边这个崔至善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国主身边有男宠就是游氏,你父亲给你定的游氏之女就是他的亲侄女!你们崔氏父子,不,爷孙三代,实在欺人太甚!”

  仅从表面来看,确实离谱。

  前妻的男宠侄女要嫁给她的儿子。

  她的公公婆婆因为她出身不高,跟崔氏门不当户不对,于是嫌弃她这么多年。结果扭头就给她亲儿子定下一门靠着男宠才兴起的新贵。她崔徽再不济也是良籍,游氏一个市井破落户,靠着有相貌才情的男丁爬上国主的床,一人得道鸡犬飞升。难道就比她高贵了?

  前公公和前婆婆根本不可能看得起游氏。

  归根结底还是轻视她所出的儿子。

  纯粹恶心她呢。

  崔徽要是不闹上一场才叫人怀疑呢。

  她原先只是演戏,趁机公报私仇喷崔氏和崔止全家,结果用力过猛,情绪上头就假戏真做。曾经受到的委屈都在此刻爆发,一颗一颗眼泪从眼眶涌出,崔止父子真慌了。

  “克五,你听我解释。”

  “母亲——”

  崔徽一把推开碍眼的崔止,用帕子遮住表情,免得露馅儿,阴阳怪气道:“解释?什么误会值得崔氏家主纡尊降贵跟我一介庶民解释?听得我恶心!你们是作践我儿子,还是在作践我?总而言之,这桩婚事我不答应!”

  崔止张口正要应下。

  崔徽何其了解他?

  生怕过火坏了计划,张口截住崔止的话,扭过身背对男人,自嘲道:“呵呵,我不答应又有什么用?你们三个姓崔的是高门大户崔氏,我这个姓崔的不过市井庶民,有什么资格对你们的联姻谋算指手画脚?罢了——”

  崔止道:“这只是缓兵之计。”

  崔徽脸上写着不信任。

  崔止耐心解释道:“绝无作践你或者侯白的意思!崔氏和王室关系复杂,利益纠葛也多,那边不止一次想安插眼线,以往都没成功。若此番再拒绝,只怕禽困覆车,对崔氏不利。不过口头答应下来,先安抚人罢了。”

  “与其日防夜防不如将人放眼皮底下。”

  也不是真正成亲,定亲而已。

  崔止淡声道:“游氏根基浅。”

  根基浅意味着日后有必要的时候,连根拔起也简单。王室插手崔熊的婚事,但也不想崔氏通过联姻拉拢盟友,给安排一个小门小户但身份敏感的女君很正常。对于崔氏和王室而言,双方博弈,一方只出一个不知何时兑现的头衔,一个只出了一个小户女子。

  日后真崩了,能有什么牺牲?

  崔熊婚事延迟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