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公羊永业哂笑:“花里胡哨!”
归根结底还是西南诸国怕了康国。
要是不害怕,他与罗元两路兵马齐头并进,同时进攻康国边关,两路兵马配合着施压,要不了多久也能让对方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诸国盟军选择最激进冒险的打法,暗地里将第三路兵马精锐抽走,只剩一堆没什么经验的新募士兵,空有人数没有战力。
碰上敌人主力就是送人头了。
或者说,这批兵马在屠龙局盟军这边就是用来蛊惑敌人放松警惕的牺牲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也是够狠心。罗元冷硬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以来如此。”
公羊永业不置可否。
被抛弃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
第三路兵马依军令前行,日夜兼程。
为了能成功突袭,不被敌方斥候提前察觉,这一路兵马还选择抄近道。这条近道能将路程缩短一半,且位置隐蔽,不易留下行军痕迹。这条路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险峻了。
普通人一个不慎会坠入山崖,粉身碎骨。
若有武者辅助,安全系数能高不少。
重峦叠嶂,千岩万壑。
连绵起伏,高低重迭。
这片地区还是康国跟西南邻国的缓冲地区,人烟罕至,得以保留一派好风光。满眼浓郁青翠,不时有鹰隼振翅破空。山涧旁,精壮汉子袒胸露腹,手握一杆“登山杖”。
仔细再看,这哪里是什么“登山杖”?
分明是一把半人多高的双头骨朵锤!
两端端柄都是南瓜头。
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轻微喘息,随后递出手中“登山杖”,让站在一块巨石上不敢过来的少女拉着。除了这二人,同行还有几十个气势不凡的彪悍汉子。一个个肌肉能将衣衫撑满,双目精光四溢,不知是哪个大人物的部曲精锐!他们陆续迈过山涧。
“在这里歇歇脚,吃点午膳吧。”
拿着“登山杖”的汉子出声提议。
众人将猎物扒皮抽骨,洗洗干净,架上火堆。嫌弃火烤太慢,他们中有人还上了武气,不多时肉香四溢。随便撒上一点儿调料,那滋味真叫人拇指大动,胃口大开。汉子将肉质最嫩最香的一块割给少女。一边享用难得美味,一边仰首欣赏大自然鬼斧神工。
有个同行青年坏兴致。
“听说这片群山还是百多年前一场大战形成的……”怎么能算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分明都是人工雕琢痕迹。
青年故意扫兴,汉子也没生气。
吃饱喝足,继续爬山踏青。
路上,汉子还顺手搂了一窝狡猾兔子。
他们中间有好手,但必须压着速度迁就队伍中的普通人,两个多时辰过去,摸着早已荒废百年的破损栈道上了曲折半山腰。照他们这个速度,这晚上只能在山上过夜了。
走走停停,啃两口干粮。
汉子盯着衣领内的兔子馋嘴,嘴里嘀咕:“晚上下不了山,烤了让你全家团聚。”
少女轻咬下唇:“阿父不是说送女儿?”
黑白颜色对半开的兔子可不多见。
汉子讪笑:“为父只是说笑。”
这时,前方开路的部曲折返回来,告诉汉子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他刚刚发现一伙数量可疑、行踪鬼祟的人。看情况,像是谁的斥候。
他为什么敢这么确定呢?
因为他退休转行之前就是斥候精锐!
这才先对方一步,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汉子掏耳朵:“什么斥候?谁的斥候?”
他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此地距离康国边境才多远?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跑来试探挑衅?
前任斥候道:“属下隐约听说,西南诸国聚兵要讨伐沈国主?难不成摸到这儿?”
汉子摩挲着骨朵锤的锤头。
一双浓眉紧拧:“……啥时候的消息?”
“似有两月了。”
“尔等为何不说?”
“不是家长不让提的么?”
主上的原话还是一切康国相关的内外军政都别传他耳朵,他听着心烦。作为沈棠的手下败将,他知道夹紧尾巴做人的道理。只是沈幼梨欺人太甚,什么棠州、棣州、沈州和吴州……这四块地方连起来不就是沈吴棠棣情深?
民间高呼这是美谈。
汉子只觉得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最可恨的是随着这群什么都磕的庶民到处嚷嚷,民间兴起妖风,不知从哪儿翻出早就绝版的画册,猖獗盗印。画本内容让他眼前一黑又一黑,恨不得打爆书社老板的头!
第1239章 国公世女
吴贤恨铁不成钢。
“说不让提,你就真不提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些人会这么听话?
吴贤咬紧后槽牙,腮帮子肌肉紧紧绷着,一个字一个字从喉间挤出来:“西南摆出架势要跟沈幼梨拼命了,早知如此,老子出游会跑来这里?还不如北境极地看天眼!”
听说漠州以北,千里冰封之地,常有形状各异的彩光出没,自寅至辰,气焰方息。
有些彩光形似天眼。
吴贤只在民间游记看过,甚是好奇。
前任斥候被训斥得缩了缩脖子,其他部曲面面相觑,跟着全部看向吴贤,希望家长能拿个主意。少女鼓起勇气,上前轻抚吴贤臂膀:“事已至此,阿父斥责也无用啊。”
见她出面,前任斥候咧嘴笑嘻嘻。
他道:“家长放心,属下敢肯定这支斥候不算多厉害,估计摸过来的兵力也不多。咱们发现得早,小心避着点,准保不会被发现。”
女儿的宽慰让本就不大的火气迅速熄灭。
吴贤眉头动了动:“这般自信?”
前任斥候不太好意思道:“咳咳咳,属下最近几月有些小小懈怠,不及以前敏锐。这般都能先一步发现他们,就……可想而知。”
现役的斥候还没他一个退役的警惕。
什么水平,自行体会。
吴贤用掌心仔细摩挲着锤头,原地踱步迟疑。前任斥候给同行其他人使眼色,其他人又给吴贤女儿使眼色——吴贤其他方面还行,就是摇摆不定的温吞作风实在是急人。
收到叔伯示意,少女怯怯抓吴贤衣袖。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盈满孺慕之情,似乎天地间最纯粹的光都落在她眼中。被这样的眼睛盯着,百炼钢都要化成绕指柔,更何况少女还生了张与生母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孔。
特别是这双眼,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吴贤对这个女儿的疼爱,是其他几十个儿女捆起来都不及的。她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站在那里,便能轻易让吴贤收敛脾气。他道:“为父在想要不要折返回去。”
少女动作僵硬一瞬。
斥候出现,说明敌人就在不远地方了。
这种情况还需要犹豫要不要回去?
吴贤没错过女儿的反应,以为她是被情势吓到了,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宽慰:“沈幼梨给为父封了从一品国公,又答应给你请封的世女,未来能传到你手中,只是她……”
提到这里,吴贤脸色有些扭曲。
若只是阴阳怪气的“沈、吴、棠、棣”四州,顶多给吴贤添堵,此事对他而言甚至是利大于弊——也就当事人知道“棠棣情深”是假的,外界都以为是真的不能再真,连史官都不吝啬赞美这段情谊,可想而知,后世之人会如何歌颂。仔细一算,吴贤还赚。
他不爽的主因还是这个从一品国公——沈幼梨给谷仁追封从一品国公,给吴贤也同样爵位,想到她抠抠搜搜也不是一天两天,吴贤也没想过她给多好待遇——但为什么给谷仁后人是三代乃降,自己就没这个附加优待了?
别说什么混乱世道未必能传到第三代,有无“三代乃降”都一个样,有跟没有能一样吗?他吴昭德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对她更有政治意义?吴贤一想到这事儿就气得胸疼。
偏偏吴贤还不能直白提出来。
他给女儿请封世女,姓沈的也没表示,只是痛快答应了吴贤请求。吴贤收到内廷送来的圣旨,再三旁敲侧击,确定没有多余表示才死心。他脾气上来,跟沈棠告假,带着儿子女儿以及部曲心腹,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吴贤就不信沈棠这样还坐得住。
结果,这厮还真坐住了!
屁股都不带挪的!
吴贤作为曾经跟她争锋的军阀首领,战败之后顶着康国从一品国公的爵位,带着部曲在康国境内到处游玩,她居然一点儿反应都不给!吴贤还以为她会紧张,过问两句,自己就能顺着台阶下,卖卖惨,哭一哭可怜天下父母心,沈棠再被他“感动”,将“三代乃降”的待遇给他补上,这事儿不就能完美翻篇了?
可偏偏姓沈的没看到暗示。
不知道是瞎,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作为康国唯二国公,吴贤主动请立世女,政治意义重大,怎么就不值得一个“三代乃降”了?日后爵位传到女儿手中,作为康国乃至大陆历史第一个世女,降一级袭爵,沈幼梨作为国主脸上能好看?吴贤实在是想不明白。
少女闻言,面色黯然。
吴贤提的事情,也是她心痛之处。
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很多,其中也不乏修炼资质能拿得出手的。所有人都以为吴贤会为了家族延续,定他们中的一个当爵位继承人,孰料吴贤会力排众议,选择了她。
一个没有修炼资质的女儿。
这个决定让一众兄弟姐妹眼红的同时,又愤懑不平,他们知道吴贤偏心却没想到他会偏心到这个程度。其中有几个干脆投靠了外家。
剩下的子女只能接受现实,不肯接受也没辙。吴贤正值壮年,虽在沈棠手中落败,但仍保留相当一部分家产。若能从手指缝流出一些,也够他们吃香喝辣富贵一辈子了。
少女却没有他们想得开。
她没修炼资质,未来袭爵也守不住。
让她当个稀里糊涂的富贵闲人,她又不甘心。总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期盼他们中间出一个能扭转局面的?父亲作为男子可以生几十个子女,总能赌到有资质的,她作为女子办不到啊,人海战术这条路子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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